“我要的不多,跟我生幾個孩子就行。”魏淺承掰着那幾根修長白皙的手指頭在我眼前晃:“大的是個男孩兒,好來護着小的,二的是個姑娘,可以幫你幹家務,小的……小的你自己說了算。只要你生的,我都喜歡。”
我一把將魏淺承的手推開了,卻不小心正碰到了魏淺承的傷口上,魏淺承猝不及防,英挺的眉頭皺了一下,我趕緊縮了手,心頭突的一跳:“對不起!”
魏淺承甩了甩手,紅脣一勾露出了一個邪氣的笑容來:“說對不起有用嗎?”
“你想怎麼樣?”
“吶。”魏淺承將手伸到了我面前:“吹吹。”
那麼好看的手上,偏偏有那樣難看的傷。幾個牙印子組成個怪醜的半圓,傷口翻卷,新生的嫩肉還帶着點粉色。
一看就疼。
霎時,我忽然有點後悔。
“去去去。”我定了定神,還是反應過來。不能被一層糖衣所打倒,魏淺承可不算糖衣包裹下的良藥,而是糖衣包裹下的毒藥,但還是留心,這次推開的是他的手腕:“上次的事情……是我誤會你了,抱歉。”
“你說二姥爺的事情啊?”魏淺承還是一個不以爲意的樣子,像是根本沒放在了心上:“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誤會不誤會?”
上次。菖蒲到碧落門,應該也是因爲知道了鄧先生在魏淺承那裡,才特地過去要的,無奈何,估計魏淺承沒給。菖蒲對魏淺承徹底的失望了。這纔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倒是回頭來管我要回程恪。
“現在,我確實是遇上難處了。”我望着魏淺承說:“你知道,她總有她的辦法。”
魏淺承點了點頭:“所以,這一次,我來幫你找。”
“不過,你說的酬勞,”我直接說道:“我真的給不起。”
“沒關係,跟你說過。我可以等,”魏淺承一揚眉,說道:“我等得起。”
“就算是以後,大概我也沒法子……”我說着說着,打了一個噴嚏,魏淺承卻早拿了紙蓋在了我鼻子上:“不提這個了,總而言之,事情我幫你做,酬勞……你看着辦,你給什麼,我全喜歡。”
“那就說定了……”我要接過那紙巾來,魏淺承卻不鬆手:“用力。”
堂堂的魏長生,居然親自給別人擤鼻涕……
丟了紙巾,魏淺承忽然說道:“找到了之後,你預備把長生怎麼辦?”
我猶豫了一下:“應該,這就不是我該想的範圍了,我只想着跟長生徹底的劃分界限,再也不跟長生有一點瓜葛。”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魏淺承眯丹鳳眼,就算只是隨隨便便的靠在了椅子上,也是一個無人能及的強大氣場:“你想也想不到,長生現世的時候,有多少人盯着她。”
想用長生復活自己的菖蒲,想將長生收歸己有的姥爺,還有以收回長生爲己任的長生行者二姥爺,甚至那神秘的,帶着跟魏淺承相同氣息的老頭兒……
說起了這個老頭兒,我倒是想起來了,忙問魏淺承道:“你到底將劉老太太和那個奇怪的老頭兒給怎麼樣了?”
魏淺承一擰眉頭:“你說哪個老太太,哪個老頭兒?”
“他們先我們一步,乘坐那陰間驛站的紙車,到了碧落門,我們是追着他們纔過去的!”我忙說道:“老太太你認識,叫劉菊花,早先在你手底下吃過敗仗,而跟他一起的老頭兒,身上有跟你一模一樣的味道,還有一模一樣的神態,我早先,甚至以爲是你喬裝打扮的……”
“我對假扮老頭兒,可實實在在沒有什麼興趣。”魏淺承蹙了好看的眉頭:“你說……氣息神態跟我一樣?”
我忙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問道:“是不是……你家裡人?”
“我一個人生受這個,也就算了,怎麼可能會帶累了家裡人來受這個罪?”魏淺承的腦袋慵懶的往後面一仰,喃喃的說道:“跟我一樣……那他本事小不了,到了我的家門口,居然倒是沒能讓我發覺了。”
魏淺承根本沒有必要騙我,那那個老頭兒到底帶着劉老太太,想怎麼樣?難道……那個崑崙渡鴉的事情,是他的手筆?
他一開始,指引了二姥爺去看姥爺做的事情,後來又索性將劉老太太給招徠了過去,冥冥之中,好像所有的事情,跟他全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在幽茗山莊也是,他既然跟二姥爺是一夥的,當時又爲什麼把我從二姥爺手裡救下來,口口聲聲, 還說什麼受人之託?
而這次,將我們引到了碧落門,發現了真正的鄧先生的下落,又到底是個什麼用意。
本來我以爲他們是被魏淺承發覺給抓到了,可是連魏淺承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可讓他的來歷,是越來越神秘了。
還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魏淺承倒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從椅子上直起了腰來,挺曖昧的跟我湊近了:“你記得住我身上是個什麼氣息?”
我趕緊往後面縮了縮,說道:“我也只不過是因爲鼻子有點尖……”
“不對,“魏淺承高挺的鼻尖兒湊到了我的鼻尖兒上:“要不,你再聞一聞,確定一下?”
那張妖豔到極致的臉一下子湊了這麼近,讓人幾乎呼吸也屏住了,滿心的亂,誰還有心思去分辨他的氣息?
我幾乎看也不敢再看,伸手就要將他的臉給推開,結果忘了一隻手上海掛着水,針尖一下子歪了,手腕上一陣劇痛:“哎呀……”
而與此同時,耳邊像是掠過了一陣風,凌厲之極的一個力道,立時就衝着魏淺承過去了。
魏淺承的身材看上去跟程恪瘦的不相伯仲,但同時也靈活的不相伯仲,只輕輕的一側,便閃避過去了,他那個動作,完全是可以更瀟灑一些的,但是他一側頭,我手腕上的血像是刺了他的眼睛,不覺之中,居然險險撞在了牀腳上,仍湊過來,按住了我的手,高聲道:“護士呢!”
“啪……”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魏淺承帶着傷的手毫不猶豫,跟丟垃圾一樣的給丟開了,檀香味道一撲,程恪已經站在了我面前,線條優美的俊臉卻是冷若冰霜:“怎麼回事!”
“不疼。”我望着程恪那個樣子,自己心裡也寒了寒,趕緊諂媚的說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爲他說話?”程恪臉上的寒意更深重了一層,捏着我手腕的手指,也不知不覺的用力了幾分,我一皺眉頭,這纔是真的疼!
留意到我的神色, 程恪的手一下子就鬆了,但是仍然是個慍色,轉頭看向了魏淺承:“你到底想怎麼樣?”
魏淺承因爲剛纔的事情,心情也不好,根本也顧不上跟程恪嬉笑怒罵,倒是先衝着程恪瘦削的肩膀就推:“讓開!針偏了,水也偏了!”
說着,先過來,一下子將我手上歪了的針頭給拔出來了,但是有點晚,皮膚下面已經腫起來了老大的一塊,看上去觸目驚心。
程恪幽深的眸子一暗,整個人的氣息將病房裡面的溫度拉低了好幾度,魏淺承也毫不示弱,倒是以爲偏針是程恪剛纔過來的那個力道導致的,桃花大眼和丹鳳眼鋒芒畢露的對上,火花聲似乎都開始滋啦啦的響起來,能烤羊肉串了。亞華估弟。
而正在這個時候,俏護士恰如其分的扭着曼妙的腰肢進來了,望着我手上的鼓包,擰起了細細的眉頭來:“怎麼也不小心點?眼看着這一瓶子就快好了……”
說着,幫我處理了一下,又換了個胳膊,穩穩當當的給我來了一針。
望着那個針孔密佈,現在又腫成了雞蛋的手腕,確實讓人有了一種默默無語兩眼淚的感覺。
俏護士看了魏淺承和程恪一眼,嘆了口氣,轉身要走,我想起了菖蒲的事情來,就忙問道:“護士,我隔壁的那個美女,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果然,一提起了“美女”兩個字來,護士立刻有了反應:“哦?那個隔壁房間的?不大好,比昨天還不如,現在身體自理都有點困難了。”
我轉動起了腦筋來,菖蒲這一“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自己也管不好,還有心思管別人。”程恪的聲音已經涼涼的響了起來。
我趕緊換上了一個眉不見眼見的笑容來:“我也只不過生性八卦,你知道。”
程恪冷哼了一聲沒搭腔,倒是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連上控制的冷冰冰的,聲音還是忍不住帶了幾分心疼:“疼不疼?”
“一點也不疼,就跟蚊子叮了一樣!”我又開始張口就來的吹噓,魏淺承卻像是看不下去了,湊過來,還帶着傷的手按在了那個鼓包上面,程恪重重的拍開了他的手,可是那個暖意襲過來,只有一瞬,鼓包和針孔,居然全消失不見了。
“誒?”
“叫我華佗。”看我出神,魏淺承倒是得意。
皮膚宛如新生一樣,一點痕跡也沒留下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對了……之前,他還摸過了我的脖頸……偷偷的在小鏡子上照了照,程恪留在上面的淤青,也已經不翼而飛了。
魏淺承難道是因爲長生的本事,真的能起死回生?
我忽然想起來了在太清宮的時候,被二姥爺接上了斷尾的那隻老鼠來。
“你能治病?”
“看我心情。”
我盯着他的傷口:“那你自己……”
“醫者不自醫,本來也是常識。”魏淺承成功的把話題給錯開了,倒是望着程恪,有點嫌棄的說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菖蒲能放你?你們沒聊聊螢火蟲和映出星星的小河?”
程恪一擡眼,眼光像是一柄利刃飛刀一樣投在了魏淺承的臉上,可惜魏淺承皮糙肉厚,根本不痛不癢。
搞不好這一對昔日好基友今天要再次上演一場割袍斷義。
我也明白,未必就是因爲我,而是因爲……一個“爭”。
以前是菖蒲,我只是替代了菖蒲的那個角色而已,只會讓他們繼續重複百十年的那條老路。
管肯定是沒辦法去管的,我也沒那個資格。
唯一能做的,就是少添麻煩了,想到了這裡,我趕緊說道:“那什麼,我先睡一會,這個掛水的瓶子,你們幫我看着點……”
做個鴕鳥總是錯不了的。
還剩下三分之一。
魏淺承微微一笑,紅脣露出的虎牙閃閃發光:“你放心,你睡你的,我可以來替你望穿秋水。”
程恪冷冷的掃了魏淺承一眼,像是看見了什麼特別醜陋礙眼的東西一樣。
魏淺承一如既往的不以爲意,只是勾着紅脣笑:“你睡覺,我唱歌給你聽,月兒明……風兒靜……樹葉遮窗櫺……”
隨着這個歌聲,我提心吊膽的閉上了眼睛。
魏淺承哪裡都好,只是唱歌跑調,跑調還不算,難聽的簡直成了鬼了。
我有點想去找點棉球把耳朵塞上,然而,我還是堅強的睡着了。
“你能閉嘴嗎?”一個冷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
睜開眼睛,卻發現,這個地方,不是醫院。
是一個池塘。
側過頭,說話的,是程恪。
而發出那怪異聲音的,正是魏淺承。
我也就明白了,因爲魏淺承的那個歌聲,程恪的記憶浮現了出來,好巧不巧,正出現在了我的夢境裡面。
“你覺得不好聽?”這是個午後,豐盛的陽光投到了池塘的波浪上,又在波浪上面,反射到了魏淺承的眼睛裡面,讓那妖豔的丹鳳眼更是個震懾人心的好看。
魏淺承正握着釣魚竿在釣魚,程恪則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岸邊,桃花大眼怎看怎麼是個嫌棄。
“嘿嘿嘿……”魏淺承笑了:“天下這麼大,敢說我唱歌難聽的,大概也就只有你了。”
程恪一聽他終於住了口,這才重新望向了池塘的水面。
“我說。”魏淺承似乎不唱歌,就有點百無聊賴:“你跟菖蒲,怎麼樣了?”
程恪顯然心頭一震,但是表面上看,卻還是那個平常的石膏臉:“菖蒲?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