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
我低下頭,望着那個小小的鏡子裡面,映出了很多的孔明燈,深深遠遠,閃閃爍爍,看上去非常的好看:“這個是……”
話還沒說完。
我就看出來了,怎麼,這個鏡子只映照出了燈,沒照出來我?
剛纔鄧先生說的是看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情,這就算是吧?
我趕忙擡頭說道:“鏡子裡面沒有我了……”
“嗤……”鄧先生也沒回答,只是手一擡,將那個寫着我們生辰八字的符咒給拿了起來,點在了我和程恪鏡子之間,火苗子涌上來,像是爆竹的芯子一樣,引了火
。
“走!”
我只覺得,鄧先生那暖烘烘的大手,一下子拍在了我的後腦勺上,整個人像是被拍了迷魂藥一樣,不由自主是個暈乎乎的感覺。像是整個魂兒都被拍出來了。
可是我的魂被長生壓的死死的,大概趕也趕不出來。
回過神來,睜開眼睛,倒是覺着眼前像是換了個地方。
星辰和孔明燈全都沒有了,一切,都是黑洞洞的。側過頭,發現身邊程恪也不見了!
果然換命沒那麼簡單,難道姥爺跟鄧先生商量了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坑我?續命我是一竅不通,當然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不管動了什麼手腳,那肯定也是防不勝防啊!
這下子可好了,真要是出了什麼事,找誰哭去!
“程恪……”帶着最後殘存下來了的一絲希望:“程恪?”
沒人迴應我。
我慢慢的就從“不敢慌”到徹底的“慌”了。轉過身就從那個“並牀”上下來,對了,“並牀”還在。跟在醫院裡面那次一樣,東西全沒變,只是人沒了……
上次是因爲跟陰差通了陰陽,那這一次,是不是也跟上次一樣……
“這是第三次了。”果然,又是那個熟悉的涼涼的聲音:“我當陰差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跟一個勾不走的活人見了這麼多次面。”
“嘿嘿嘿……”我僵硬的將脖子給扭過來了:“陰差大人。好久不見,這麼巧啊……“
果然,回過頭去,那個陰差還是跟每次見到的時候一樣,微微歪着脖子,衝着我眨了眨眼睛:“巧?我看你這個命,挺刁鑽啊!”
“過獎了過獎了。”我訕訕的說道:“陰差大人這次來,是爲了我續命的事情?”
“那當然了。”陰差一雙手從斜襟的衣服裡面掏了掏,掏出了一個張紙和一個黑糊糊的東西:“這不是你提交的申請麼?事情正好是我管,又正好是你,嘖嘖嘖
。”
陰間的陰差可並不少見,可是連續三次碰上的都是同一個陰差,這個機率可就很少見了。
“這就是緣分哪大人!”我熱淚盈眶的說道。
“哼。”陰差晃了晃手裡的東西:“就這個沒錯?”
定睛一看,只見他那慘白的手裡拿着的,是剛纔被鄧先生燒乾淨了的那張寫着我生辰八字的符咒,還有一個烏黑的小人兒。
是我和程恪的頭髮編織出來了的那個小人。
“那,”我忙湊過去,小心翼翼的問道:“陰差大人,這個命,具體要怎麼續啊?”
“你跟着我走一趟。”陰差看了看手上的東西,是個公事公辦的口氣:“這個流程,在你們陽間,好像是要被稱之爲,跑手續?”
“那肯定。”要是在陽間結婚辦準生證之類的,政府部門跑一跑這個手續還是很必要的:“不過,我的魂兒被長生給壓住,還能跟您走遠了麼?”
我還記得上次在陰差的備忘錄裡面,勾魂索都帶不走我。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陽間那個胖子,用了一套法子,暫時將你靈魂跟身體的線,以通牒的方式放鬆了,”陰差說着,衝着我背後努努嘴:“你看。”
我回過頭,發現自己的身後,有一條長繩子似的東西正懸掛在了我的手上,而我手裡,還捧着那個小鏡子呢。
鏡子裡面,依然映照不出來我。
這套“通牒”的方法,是類似於把拴狗的鏈子調長了一點的意思,讓我活動半徑可以變大的感覺。
但是轉念一想, 呸,這個是什麼破比喻。
“行了,別想些個有的沒的。”陰差轉過了身去,衝着我勾了勾手指頭:“過來籤文書。”
續命原來還需要自己籤文書?這個感覺可是很新鮮啊
!
順口問道:“那……不用帶着給我續命的那個鬼?”
“給你續命,又不是給他續命,帶他幹什麼?”陰差耐心的望了望我:“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我趕緊就跟上去了。
陰差引着我過來的這個地方,跟上次來的鬼門關差不多,天上地下,是灰濛濛的,看不見日月星辰,倒是稀稀疏疏的,偶爾能看見了一些來來往往的人影。
因爲那個陰差倒是不算很兇,甚至還算得上面冷心熱的,我就打蛇隨棍上,趕緊指指點點的問道:“大人,那些人來來回回的,幹什麼的?”
陰差沒好氣的橫了我一眼:“這種地方,你說能是幹什麼的?除了跟你這樣跑手續的,就是我們這些個公職人員了。”
“哎呀大人,一定得是特別天賦異稟,才能當上了公職人員吧?”我也露出了一個挺崇拜的表情來:“那肯定跟我們人間考公務員似的,非得出類拔萃才能搶到了有限的名額,十萬大軍過獨木橋啊!”
一聽我這話,陰差露出一個挺得意的表情來:“考公務員?和你們人間那種考公務員比起來,我們這種公職可是難上多了。”
“哎呀,跟我想的一樣,大人您就是個鳳毛麟角的人才啊!”我順着話頭說道:“話說,您是怎麼當上公職人員的呀?”
陰差挑起了眉頭來:“你想知道?”
“想啊想啊!”
“就是不告訴你。”
我只得扯了扯嘴角,賠笑說道:“大人不方便說,那就算了……就跟我們人間一樣,也是簽訂了保密協議的,我理解我理解。”
陰差跟看好玩兒似的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弄的我後背一陣發涼,又有點害怕。
但是他倒是也並沒有找我的麻煩,只是十分悠閒的繼續往前走,我則亦步亦趨的跟在了後面。
一路來來回回的陰差全像是這個陰差的模樣,衣着是怪了點,可全是近似於人的一個模樣,並沒有看見傳說之中的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之類,我想着問問那些城隍廟裡面標註出來的陰差小鬼究竟在哪裡,可是話到嘴邊,又還是沒有開口
。
萬一陰差心情好,真的帶着我去開眼界,那可就不大好了。
縮着脖子跟着陰差走了一段時間,過了一條黑漆漆的甬道,進來之後,就能聽見了各種各樣的慘叫聲。
男女老少的聲音都有。
我心裡發緊,懷疑這就是所謂的十八層地獄之中的一處。
“這裡是下油鍋的地獄,”陰差像是看明白了我的心思,湊過來說道:“所以叫的稍微慘一點,不過到了吞金的地獄,就沒這麼吵了。”
“吞金?”我問道:“金子是怎麼個吞法?生吞?吞不下怎麼辦?”
“你怎麼這麼笨?”陰差看了我一眼:“當然是將金子融化了,成了汁水的樣子,再用大勺自喉嚨給生生灌下去了。”
我整個人身上的汗毛都給豎起來了,如果100攝氏度的開水灌進去,人的內部器官都會被燙熟了,要是熔點那麼高的金子下了肚……
難怪叫不出來……
“說起來,拔舌地獄那裡也很安靜。”陰差繼續一邊走一邊說道:“那些個造謠生事,惡語傷人的,舌頭都給拔下去了,也沒法跟活着一樣吵吵了。”
“是是是……”
“所以十八層地獄,真的是存在的,萬萬不能做了壞事,”陰差隨口說道:“不然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那肯定。”看到聽到了那種場景,誰還敢幹壞事說壞話!
“下次要是有機會,就帶着你看看,可惜今天是不行了,”說話間,我們已經出了那個甬道,到了一個分成了很多隔間的地方,陰差認了一個門,就帶着我進去了。
我這心裡平靜了一下,又想起來了上次在鬼門關遇險,裝扮成了程恪的羅蔚藍被陰差追逐的事情,就小心翼翼的問道:“上次,那個綁架了我的人,是不是特別狡猾,怎麼能從您的手裡給逃出來的?”
“綁架了你的人?”陰差露出了一個滿頭霧水的樣子:“逃出來了?”
“您是不是忘了?”我接着說道:“就是揹着我的那個,後來在您的眼前,還敢跑,簡直了……”
“你說的,難道是他?”陰差信手往裡面一指,我這纔看見了隔間的竹簾子後面,正有一個人正在整理堆積如山的文書,一副挺疲倦的樣子
。
頎長的身材,一雙大眼,略略跟程恪有點像,模樣卻比鋒銳的程恪柔和許多的臉部線條。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羅蔚藍?”
他剛纔還在別墅裡面呢,怎麼現在居然跑到了這裡來了?
“這這這……難道他還會分身之術……”
“你說什麼傻話?分身之術?”陰差跟看傻子似的望着我,說道:“那次他一跑,我立刻就給抓回來了,罰他在這裡收拾東西,一直就在這裡沒動過,難道陽間還有一個他?”
我反應過來:“啊?”
這麼說來,別墅裡面的那個羅蔚藍,是別人冒充的?難怪……他整天以龔貝貝不舒服,要陪在了她身邊爲理由,壓根不露面呢,而龔貝貝,顯然也是被弄昏迷了的,這是一箭雙鵰,藏好了不讓別人認出了他來啊!
而一開始,那些個崑崙渡鴉出現在了龔貝貝的房間裡面,本來也是有目的的,就是來找他的,他便藉着這個事情,斷開了跟大家見面的機會,免得露出破綻。
畢竟別墅裡面的人,是一個比一個不好惹的……
難怪之前祝賀告訴我,之前屋子裡面混進來了一個老頭兒,卻一直沒找到蹤跡,感情是在羅蔚藍模仿了程恪之後,他自己又模仿了深陷鬼門關,回不來的羅蔚藍!
那這樣說來,肯定也是我這個換命完成了取出長生的時候,伺機等待做出了什麼舉動的……
“陸蕎?”聽見了這裡的聲音,羅蔚藍也擡起了頭來,望見了我,一雙大眼睛瞬間又是帶了點希望,又是帶了點慚愧,還夾雜着點後悔,順帶了點不安,複雜的像是一齣戲:“你……”
我抓了抓頭髮,想起來了龔貝貝整天還盼着想着,要跟他結婚,一肚子話到了嘴邊,卻又怎麼也說不出來了,彆彆扭扭的說道:“嗯,我來辦點事
。”
也是,那個血性男兒,不會給自己家的滅門之恨報仇呢!他無計可施之後不擇手段,我雖然心裡還是不舒服,卻是可以理解的。
世界就是這樣,誰不是爲了自己活着。
羅蔚藍想說什麼,但是嘴角抽動一下,到底沒說出來。
“就在這裡。”這個時候,陰差拿出了一個發黃的賬本似的東西,攤開在了我面前:“簽好了,就是了。”
別的陰間文字,跟鄧先生先前寫的一樣,我全看不明白,但是那個數字,跟陽間的倒是十分相似,我一下就看出來了,壽限,居然是個六十!
這麼說來,程恪還是一個高壽老人,他還剩下這麼多年的命!
“怎麼着,高興吧?”陰差像是能看穿了人的心思一樣,指着一個空白的地方:“摁手印。”
“好嘞!”我心頭狂跳了起來,就怕在這個關鍵時刻出了什麼幺蛾子,趕緊就問道:“大人,硃砂印泥在哪裡?”
“什麼硃砂印泥?”陰差望着我,說道:“咬開了手指頭,不就是紅色的麼!”
我這才反應了過來:“啊啊,明白了。”
用血,肯定,也是契約的一種了。
依言而行,按好了血手印子,小心翼翼的捧到了陰差的面前:“這樣可以了麼?”
“行了。”陰差檢查了一下子,說道:“你可以走了
。”
“就這麼簡單?”我瞪大了眼睛:“我……我續命成功了?”
“成功了,今天以後,還有陽壽六十年。”陰差挑起眉頭看着我:“怎麼着,你還嫌簡單?”
“不是不是,我就是難以置信,陰間的辦事效率居然這麼高!”我激動的口舌打結,有些個語無倫次起來:“就是那個……我可以活下去了……”
“我們陰間跟你們陽間當然不一樣。”陰差對陰間,自然是充滿了自豪感:“也算讓你見見世面,不然,那麼多數不清的鬼,怎麼管理的過來?堆積下去,將陰間給擠爆嘍?”
“謝謝謝謝……”我拉過了陰差的手就搖晃了起來:“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陰差趕緊將手給抽出來了,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有點嫌棄的說道:“注意點言行舉止,不要得意忘形。”
“自然自然!”我趕緊說道:“謹記您的教誨。”
“行了,我也沒空招待你,留下你喝茶吃飯,話說回來,陰間的東西你也沒法吃。”陰差揮了揮手,說道:“回去吧。”
難以置信,就這樣就可以回去了!轉過頭,那個黑色的繩子還在,也就是說順着繩子走回去就可以了。
心像是充了氫氣,直接就扶搖而上青天,人都飄飄然了。
我能順順當當的活下去,取出了長生,跟程恪在一起……這個夢,終於實現了。
“磨蹭什麼?”陰差都有點不耐煩了:“等着觀摩下油鍋的?”
“沒有沒有。”轉過了身子我就要往後走,可是一側臉,還看見了羅蔚藍停下了手頭上的工作,一雙眼睛盯着我,像是千言萬語要說。
我嘆了口氣,跟陰差陪了個笑臉:“大人,我……我能不能跟那個人說句話?”
“他不是綁架過你麼?你還有什麼話跟他說?”陰差斜睨了我一眼:”你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啊?”
“陰差大人您還挺洋派,”我趕緊說道:“其實這裡面可能有些個誤會沒鬧清楚,這不是我也奔着一個探尋真相的心……”
“行了行了你去吧,快點兒啊,”陰差不耐煩的揮揮手,說道:“還真相,你柯南看多了
。”
天了嚕,這中國的陰差,真是見多識廣,能夠跟國際化接軌了,實在了不起。
但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了,我奔着羅蔚藍就過去了,輕咳了一聲,說道:“那什麼,上次,看見羅白了,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羅蔚藍本來就對我有點愧疚,這麼聽我一說,那愧疚的神色就更深重了:“對……對不起。”
“我都明白,只是,”我擡起頭望着他:“你這樣不計生死,對滅門仇恨自然是對得住,可是對龔貝貝,和你們家那些家人來說,就有點對不住了。”
他咬了咬下脣:“我知道。”
那樣高挑的一個人大男人,看上去,居然像是帶了點孩子氣的倔強:“可是,我既然這麼選擇了,就不會後悔。”
“你的選擇,我尊重,反正事已至此,”我嘆口氣:“要關多久?”
羅蔚藍一霎時眼神陰鬱了一下:“不好說。”
“那就,希望你早點回來。”我轉過身揮揮手:“龔貝貝還等着跟你結婚呢。”
“陸蕎!”羅蔚藍忽然在我身後喊住了我:“貝貝她……怎麼樣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她還好麼……”
“我正要回去解決呢!”我望着他,毫不留情的就把真話說出來了:“有人正在陽間冒充你,現在還在龔貝貝身邊呢!要不是在這裡看見你,我還以爲,上次在鬼門關,你給跑回來了呢!”
“你說什麼!”就那麼一瞬間,羅蔚藍光潔的額頭上就爆出來了青筋來,聲音像是死死的壓抑着,卻還是爆出了火星子來:“誰那麼大的膽子,居然敢……”
“不知道。”我搖了搖手:“好好勞動改造,我們等着你出去那一天,我先走了,大堆事情,等着我做
。”
幾乎,能聽見羅蔚藍將後槽牙給咬碎了的聲音了。
“咳咳……”陰差的聲音忽然從高高的紅木書架後面給響了起來:“我聽說,有些個違抗規矩,被拘了處罰的生魂,曾經逃出去過,但是時間太短,天亮之前,後來又知情識趣的回來了,所以看守生魂的陰差一時糊塗,根本也不知道……”
“您的意思是……”羅蔚藍那麼聰明的一個人,都沒發應過來,我則早聽明白了,拉住了他的手,就說道:“跟我走,既然陰差大人網開一面,機會珍貴,咱們可不能錯過了!”以以有扛。
說着,就回身奔着我身後那個黑線往回跑。
“等一下。”忽然那個陰差,再一次沉沉的開了口。
壞了……難道,是我會錯意了?
戰戰兢兢的回過頭去,陰差卻側着頭,衝我笑了:“聽說,辦完了續命,你就要辦冥婚的手續了?”
我心頭一緊,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有……有什麼問題嗎?陰差大人?”
“恭喜你。”陰差平板板的說了這麼一句。
“啊?”
“啊什麼?”陰差忍不住也笑了,雖然平時是個不怒自威的樣子,可是這一笑,卻宛如春日枝頭初綻的嫩綠枝葉,怎麼看,怎麼和煦,這才發現,以前沒敢細細觀察過,這個陰差愣一帶了點人情味,居然……大眼小脣,也挺好看的。
他察覺出來我像是在發怔,正了正臉色:“趕緊走吧,早生貴子。還有你……”
他的眼光又投到了羅蔚藍的臉上:“別等着我後悔。”
“是是是!”我跟羅蔚藍異口同聲,點頭如雞啄米,逃也似的,順着那一條黑繩子就重新往回跑了過去。
在陰間,感覺人像是沒有重量似的,跑起來了,腳底下都帶風,很快,就順着那條黑線,一路到了盡頭。
這個盡頭,是黑魆魆的一片,像是一個黑洞,怎麼也逾越不過去
。
到了這裡,就有點犯難了,黑繩子既然已經沒有了,還怎麼回去?
羅蔚藍盯着我的黑繩子,忽然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續命,通牒是頭髮?那你等一等,到了一定的時間,地上的人,會叫你回去。”
“可是這要怎麼叫?”
我還沒問完,只覺得那個黑色的繩子就動了一下,像是那個黑洞洞的盡頭之外,有人用力在外面拉了一下一樣。
“就是這樣!”羅蔚藍也看見了,忙說道:“抓緊了!”
我回過神,死死的握住了那段繩子,果然,不過是頭髮擰成了的繩子,不僅像是能延伸出老遠,還能穿透陰陽兩界,指定“通牒”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覷。
那麼一瞬,黑色繩子的力道大了起來,我的耳邊頓時風聲呼嘯,整個人就被抓過去了,再睜開眼睛,我正躺在了那個“並牀”上面。
而天上又是漫天的繁星,孔明燈已經是飄散的早就乾乾淨淨的了。
手一涼,就被程恪的手給握住了。
他翻身起來,桃花大眼映出我來,頭一次看見他這樣緊張,這樣……
“程恪。”
他忽然俯下身,就將我給抱緊了,聲音微微的打了顫,像是高興到連隱忍也不願意去隱忍:“你能活下去了……你能活下去了……”
我也就伸出胳膊環住了他,也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是啊,六十年。”
他將我擁的更緊了一些,那樣理智冷靜的一個人,頭一次,像是一個孩子一樣:“真好……真好……”
當然好……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ps過,星星點點,五彩繽紛,美得不像話,多好,多好,不管有多少苦難,總算是過去了。
“大姐能活了!”祝賀立刻從旁邊歡呼雀躍了起來:“ 大姐又是正常人啦
!”
“臥槽,兩眼一閉一睜,兩腿一踹一蹬,這命就續上了?”耳釘也湊了過來:“媽個雞,真神奇!”
“鄧先生一出手,那就沒有續不上的命。”姥爺一見我真的續了命,也高興了起來:“太,太好了!”
“哎呀,好棒呀!之前還很害怕,想不到事情真的順利進行了!”龔貝貝又是叫又是跳:“恭喜恭喜!”
我一見了龔貝貝,這纔想起來了羅蔚藍,剛要說話,忽然看見羅蔚藍正並肩的站在了龔貝貝的旁邊,微微一笑:“恭喜。”
心裡蒙了圈,這個羅蔚藍,是哪一個羅蔚藍?
而那個羅蔚藍還是一個挺坦然的樣子,這麼說……是假的!
我心立刻警惕了起來,回身正要跟程恪將這件事情給說出來的時候,忽然另一個羅蔚藍晚了我一步,像是從天而降,一下子落在了龔貝貝身邊的羅蔚藍身上,赤紅了一雙眼睛,像是見到獵物的豹子一樣:“你究竟是誰,居然敢冒充我……”
“蔚藍?”剛纔還興高采烈的龔貝貝一見了這個場景,自然是花容失色:“這……怎麼天上又掉下來了一個蔚藍?這是怎麼回事? 我說你們……你們……”
“臥槽!”耳釘又是個見了新聞的樣子,大驚小怪的說道:“真假美猴王!”
“真假美猴王?”祝賀看着他們大家,更加是一個事不關己,嘴裡甚至還給他們配上了京劇裡面的銅鑼伴奏:“鏘鏘鏘鏘----才!”
“你們這是幹什麼!”姥爺也瞪圓了眼睛:“這……這是哪裡來的?”
鄧先生在這個時候,還能悠閒的跟耳釘之前一樣,從祭品裡掰了一根香蕉,一邊吃一邊看熱鬧:“既然是真假美猴王,想必也是從石頭縫裡面蹦出來的。”
在不明真相羣衆的圍觀之中,一個羅蔚藍先出手打到了一個羅蔚藍的臉上,另一個羅蔚藍躲閃了一下,但是這一躲閃,正讓之前的羅蔚藍打了一個空,結果不大一會兩個羅蔚藍已經滾在了一起,一道光芒閃耀了過去,不知道誰先出了手,養鬼術開始四面開花,場面算得上紛繁無比
。
我趕緊翻身要過去,程恪卻按住了我:“你別動,事情沒完。”
我這才反應過來,今天雖然續命是成功了,但是要做的事情還有兩件,一件事是冥婚,還有一件事情,就是取出長生。
我的心劇烈的跳動了起來:“咱們……咱們應該怎麼做?”
“別怕,”程恪的定定的望着我:“有我,你不用管,我會讓長生跟沒從你身上停留過一樣。”
“我不怕。”
終於要到了跟那個女人說再見的時候了,簡直想跟她親口說聲拜拜。
但是,還是別了,這輩子,最好也不要見到她了。
“我說你們……到底誰是誰啊?”龔貝貝還在旁邊急的跳腳,可惜現在這個時候,誰也分不出來來是誰對誰。
其中一個羅蔚藍忽然就將一個羅蔚藍推開了,自己回身,非常敏捷就跑了,而被推開的那個羅蔚藍怎麼可能善罷甘休,自然邁開了長腿,跟離弦之箭一樣的追過去了。
龔貝貝見狀,一跺腳,也追上去了。
羅蔚藍,能自己解決了自己的事情吧?
“接下來……”鄧先生轉瞬之間已經將香蕉給吞下肚子裡面去了,盯着我,小肉眼就閃爍着說道:“人家的私事你就別管了,眼瞧着該取出長生,免得夜長夢多,要不,我來?”
“憑什麼你來!”姥爺顯然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很久了:“這本來是我們潭深鎮的東西,當然要由身爲族長的我出手來取,可千萬不能再出什麼紕漏了!”
說着,姥爺望着我,十分鄭重其事的說道:“陸蕎,是不是?這種東西,應該物歸原主”
要不是以前的那些個事情,我甚至會想着勸程恪將長生給交出來還給潭深鎮,可是看着姥爺之前的所作所爲,說是他對長生沒有私心,恐怕鬼也不信。
我嘴角扯了扯,望着姥爺那雙誠摯的眼睛,還是硬下了心腸,說道:“長生……既然是程恪放在了我身上的,當然是要程恪取出去了
。”
“這……可是這……”姥爺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 整個人表情都有點變了,但還是勉強着望着程恪,說道:“也不是不行,不過……程恪,會交給我的吧?”
而程恪的桃花大眼,卻沒有看着姥爺,而是帶着點凜冽,看向了大門口。
我順着他的視線,在大門口看見了被宋之遠攙扶着的菖蒲。
她一張絕美的臉看上去愈發的蒼白了,大概因爲失去了蛻皮之後,宋之遠照顧的不到位,她的情況,看上去非常的糟糕。
“程恪將這個東西保存這麼久,本來也是爲了我,”她輕啓朱脣,美目望向了程恪:“他也答應過,長生取出來,是要還給我的,所以……”
程恪是答應過,我知道。
“還給你?”忽然一個清雅的聲音也帶着幾分譏誚響了起來:“菖蒲,這話說的,好像你纔是長生的主人一樣。”
我的眼睛越過了菖蒲的肩膀,看見了每次都懶洋洋斜倚在哪裡的魏淺承。
寒夜之中,他那絕美的面容也好看的妖豔,紅脣一勾露出一個妖豔的笑容來:“長生,不是從我這裡拿走的麼?如果你討回去應該應份,那我討回去,更是應該應份了。”
我就知道,時間事情,沒那麼容易完。
不過,我的命也續上了,取出長生,對我來說也沒什麼關係,長生以後的下落跟我是半毛錢的關係也沒有,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對長生再有興趣,可是眼前……確實爲難。
總不能拿出了長生之後,跟拋繡球似的往他們之中一丟,讓他們自己搶吧?
我望向了程恪,他的面容還是沉靜如水。
現在,他心裡,是怎麼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