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揚起了頭來,那些個陰鬱的黑影子,對“我”來說,也只堪堪算得上,是一個“微風燻人”!
“你以爲,你是戰無不勝的魏長生?”“我”伸出手來。
在那些黑影子之中,分花拂柳一般的穿行而過,微醺似的半閉上眼睛,在裡面也只是一個享受:“你別忘了,你這一切,是我給的。”
說着,指尖一曲,忽然用了力,面前的一片黑暗,猶如絲帛一樣,被生生的撕裂開了!
“嗤……”夜風從黑影子被撕裂的縫隙之中灌進來,我看到了,魏淺承的臉色越來越差,血總像是個止不住的樣子。
“那又怎麼樣?”就算是這個樣子,魏淺承紅脣一勾。丹鳳眼依然彎的張揚:“我得到的,就是我的,你拿不走。”
說話間,那些個黑影子重新聚攏,越來越濃重,我又全神貫注儘量讓身體不要動。讓“我”行動起來,很有些個步履維艱。
“今天略微有點早,侵蝕她的時間,可惜還沒到。”“我”有點失望似的說道:“難道跟時運走低的人在一起,連我,也跟着時運走低了……”
也許再晚幾天出這個事,她能佔據的更加得心應手了
。
這個感覺,有點讓人後怕,但是全神貫注之餘。我忍不住還是在想,璇璣珠到底是怎麼鬆開的?
寒風烈烈,被陰氣絞弄的更是冰冷入骨。
而龍捲風似的四面八方。開始傳來了獵獵的聲音,像是大風拂過了林梢,只見那些個陰氣的縫隙之中,忽然出來了千絲萬縷的黑色絲狀物,衝着我的身體就圍繞了起來,顯然,魏淺承想用這個方式困住我。
我一心一意,不讓身體動。所以“我”使用了起來,一定會覺得肢體分外的沉重。
“我”有點不耐煩了,擰了眉頭,吃力的擡起了手來,並上了五指,重重的往下一劃,那些絲線一樣的東西就十分輕易的斷裂了。
但是還沒等“我”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那些絲線一樣的東西卻重新的糾結了起來,反而越來越粗壯,重新奔着我的身體席捲了過來。
“有進步啊!”“我”望着那些個東西:“能將陰氣使喚成了這個樣子,你也算得上了不起,幾乎,快趕上那個老頭子了……”
老頭子……毫無疑問,她說的,是那個製造出長生來的人。
“這一陣子遇見的老頭子實在太多,鬧的我有了老頭子恐懼症。”魏淺承在黑影子的裂縫外面想着搖搖頭,可惜骨頭碎裂,沒法子搖頭,只好繼續說道:“雖然……我自己也算得上是個老頭子了……”
“要不是有我,你就可以當老頭子了……”“我”微笑起來:“是不是,壞了你的夢?”
“要是可以選,也許,死倒是比老更好接受。”說到了這裡,魏淺承的眉間,已經多了幾分凌厲:“既然死不了,就只得好好的活着……”
說着,只見黑影子越聚越深,越收越緊,我也更努力的讓雙腳定在了地上,“我”似乎惱了,費力的伸出了手,忽然衝着我的腿上就重重的戳了下去
。
疼……疼到了骨頭裡!
我還從來,沒有那麼疼過!以役助弟。
“我”擡起手來,指尖兒上染滿了腿上的血,而腿上,已經留下了五個深深的窟窿。
她看準的,就是這樣的一個疼,我的精神會控制不住的停滯一下,她就趁着這一下子,擡起了沾滿了血的手,跟剛纔一樣,重重的將環繞在我身邊的那些黑東西,全部撕扯開了。
我疼,她也會疼,這是個苦肉計啊!
黑影子一霎時脆弱的像是紙一樣,在“我”一扯之下,碎的不留餘地!
接着,“我”彎起了指頭,往外重重的一推,那些個黑影子更是跟下過雨的天空一樣,浮雲一般,一下子全乾淨了。
而魏淺承被那個力道一衝,也站不住了,重新跌在了地上,而整個頭,已經全歪下去了……
程恪見狀,居然擋在了魏長生前面,沉下了臉色來,指尖兒蓄滿了陰氣:“你走不了。”
但他的他的桃花大眼一掃,已經看到了我腿上那五個重重的血窟窿!
他整個人,全凌厲的攏上了一層怒意來,薄脣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我從來沒看到,他會露出那麼可怕的模樣:“你找死?”
“我好怕啊……”“我”揚起了指尖兒來,輕輕鬆鬆的彎了彎,接着,忽然又往我的胳膊上插了一下:“你過來,你要是再動一步,我將她插成了篩子,也是可以的,反正,有我在,她死不了,只是這個疼痛嘛,就不太好受了……”
不好受,當然不好受!宛如五根燒紅了的鐵條戳進來,疼……非常疼……
那種疼,幾乎讓人的腦子也空白了。
覺出來,溫熱的血從胳膊上,腿上,一直往下滴滴答答的流淌,將火紅的嫁衣染的更是鮮豔了
。
程恪的瞳孔驟然一縮,再也沒能跟平常一樣的隱忍,他微微昂起頭來,用駭人極了的目光盯着我:“你會後悔的……”
話音沒落,我眼睛就開始微微有點發花,還沒看清楚程恪是怎麼過來的,就覺出來耳邊像是風聲陣陣,凌厲的陰氣對着我鋪天蓋地,他的手衝着我的肚子逼近了過來,鋒銳無比,讓人退無可退!
對長生,像是勢在必得……
程恪的模樣實在太可怕,讓“我”居然有點發慌:“真的,全豁出去了……”
而身後,姥爺和阿九他們終於也回過了神來,口裡嚷着:“圍住她!圍住她!”
各色陰氣交織在一起,快的凌亂,我已經看不太清楚眼前的東西了,只覺得“我”伸出來手來,像是無心戀戰,不知道奔着那個方向一衝,就直接衝了出來。
好快……“我”的速度好快……
“陸蕎!”
被驚起來的落雪重新飛揚了起來,紛紛擾擾的往下落,身後自然是追逐過來的腳步聲,可是那些個腳步聲根本比不上“我”的快,逐漸就被甩遠了。
我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究竟,我還是沒能控制住身體!
也不知道多久之後,終於,“我”停了下來。
胸膛居然還只是普普通通的起伏,一點也不劇烈,甚至沒有一點累的感覺。
只是傷口被寒風一凍,更疼了。
“我”擡起頭,看了看周圍,這裡正是胭脂河一側的曠野,蘆葦的枝條被積雪壓彎了,偶爾有撲簌簌的野鳥振翅飛過,將那落雪也給沙沙的震盪了下去。
而天上的上弦月還在淡淡的發出了清輝,周遭安安靜靜的,風吹拂過了頭頂上乾枯的楊柳樹枝條,啪啦啪啦作響,讓本來就沒有人聲的這裡更顯得一片寂然。
“我說……”“我”忽然開了口:“我很羨慕你
。”
羨慕我?
“能有人,爲了你捨生忘死。”“我”在樹下坐下來,撐着下巴,看凍上了的胭脂河那河面上堆積的白雪:“我不一樣,總沒有人真的去愛我。”
我不由的想到了那個製造長生的人來。
對了,按着那個球上面記載的東西,他差點死在了這個女人的手裡。
“他將畫,畫成了那個樣子,對我不公平。”“我”像是完全明白我自己的想法,有一搭沒一搭的,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回答我的問題:“自己將我製造出來的,又將我給遺棄了,有沒有人問問我,願不願意?”
頓了一下,“我”接着自嘲的笑了:“是啊……我,只不過是一個物件兒,既然是物件兒,怎麼能有心?我不是人。人,纔是萬物之靈。”
也許是因爲此情此景太孤寂,也許是她這個模樣太寂寥,我剛纔還一肚子的氣,這會兒,只覺得心裡也覺出來了一陣悲愴。
這個悲愴,是長生的悲愴?
是啊,她能感知我,我也能感知她。
“我很想和人在一起。”“我”一手彎了彎垂到了地上的垂柳枝條,說道:“可是,我跟你一樣,只會給人帶來了不幸。”
什麼叫跟我一樣?我跟你一點也不一樣!
“哈哈……”“我”忽然笑了:“這些年來,被壓的太狠,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不知不覺的,居然能跟你聊起了天來。”
是啊,造化弄人,誰說的準。
也許以後,我如果真的被長生給取而代之,也會跟長生被封印起來的時候一樣吧。
暗無天日,像是沉在了出不來的噩夢之中。
“我”忽然想起來了身上的傷,伸出手來,覆蓋在了那兩個傷口上
。
不過一劃,傷口自然癒合的跟沒出現過一樣。
“被一直一直的封印着,你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感覺麼?我看不到一絲的光。”“我”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大概因爲終於得到了一個夢寐以求的軀體,急於傾訴自己的心路歷程,不擇對象的跟我聊了起來:“我做過很多的努力,可惜,全不成功,唯獨這一次……”
封印……我想起來了阿拉伯神話裡面,被封在了燈裡,被拋下海一百年的那個燈神來。
“我很想知道爲什麼。”“我”接着說道:“魏長生將我帶走的時候,我本來以爲,終於可以重見天日,可惜……可惜……他偏偏是個能吞下魚餌,吐出魚鉤的奸猾角色,真是遺憾……後來,後來發生的事情,你大概就知道了吧?”
後來爲了爭奪長生髮生的事情,我確實也知道了一個七七八八。
而我也被捲進來,跟着倒黴了一場。
但是我倒黴的很值得,至少,現在我有程恪。
“程恪”這兩個字,似乎刺了“我”一下,感覺的出來,她也想要個屬於自己的“程恪”。
可惜……可惜……
“我”忽然豁然站起了身來,一路往外走。
這是去哪兒?
“我想找到了他,問問他,”“我”扯了扯嘴角:“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麼。”
我的心提了起來。
她的意思,我猜得到,她……想要去找那個製造長生的人?
“是啊……”她拍了拍背後沾着的雪花:“你去不去?”
我不想去!我想回到自己的身體上找到程恪! 我的婚還沒結完呢!
“可惜,由不得你。”
惡趣味啊……
不過……世界這麼大,上哪兒去找?
“我”倒是一點也不慌張,只是信步走在了胭脂河畔上,是個我自己好久沒有的悠然和閒情逸致
。
“我有的是時間,”“我“悠然的伸了個懶腰,忽然伸手將身上的璇璣珠給取出來,遠遠的拋在了結着冰雪的河面上。
“嚓”的一聲響,那小小的璇璣珠就跌落到了冰雪之中,隱然不見了。
我心裡叫苦連連,那璇璣珠不是我的!等太清宮的人找上來,我拿什麼還給人家?
“你就不用操心了,他們要找,找到的也只可能是我,”“我”心滿意足的笑了:“我會慢慢找……不過,不知道你殘存的這點意識,還能不能支撐到了我找到他的時候,總之,希望咱們兩個旅途愉快。”
整個旅途,我怎麼可能愉快?
意識消失的時候,就是我完全被她取代的時候了……像是融化在水裡的冰一樣……
程恪,我爸媽,姥爺,二姥爺的一張張臉浮現在了心頭,我忽然覺得,意識越來越薄弱了,更遠的東西,我開始想不起來,而胭脂河另一側莊嚴矗立着的太清宮……太清宮我是有熟人的,是誰來着?
記憶似的隔着了揮之不去的霧霾,怎麼也看不清楚。
難道……這就是我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消失的象徵麼……
我不想忘!我開始拼命的回憶,想要將霧霾後面隱約可見的記憶輪廓給尋回來,我不能將自己給弄丟了!
“放心,我替你活下去。”“我”踮起腳尖,原地旋轉了一下,身體的舒展讓“我”感覺十分愉悅,終於……終於有了這個難得的自由……
“我說,勸你還是不要太過得意忘形。”忽然一個聲音從我背後傳過來:“不是你的,留不下。”
“我”擰起了眉頭,回過頭去:“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