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想問問你呢!";三姨望着我,也有點意外:";你四姑姥姥也跟你說了?";
";四姑姥姥?";我忙搖搖頭,將自己的事情說了說,忍着那個填不滿的餓,將眼睛從三姨那杏仁豆腐似的皮膚上艱難的挪開了:";所以,過來躲一躲,別讓自己害人。";
";哎呀,原來是這麼回事。";三姨這才露出來了一個恍然大悟的樣子,口中嘖嘖有聲的說道:";也真是辛苦你了。";
說着,像是這才後知後覺到什麼似的,跟個小姑娘似的跳了一步,離着我稍微遠了一點:";兔子不吃窩邊草,好歹我也算是你三姨,你口下留情,別吃我啊!";
";三姨,你放心吧。";我滿頭黑線:";這個癮現在好點了。";
";哈哈哈,玩笑,就是個玩笑。";
接着,三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先是衝着我轉了轉,又轉到了門口的程恪身上,她也明白太清宮的天罡氣厲害,鬼是進不來的,挺同情的問道:";丟下他也沒關係?估摸着,你要來靜心的話,在太清宮待着的時間不會太短。";
";就算暫時分開,也比把他給吃幹抹淨強一點。";
程恪只有一個,吃了,就再也沒有了。
三姨嘆了口氣,顯然也挺同情的:";我都明白,不瞞你說,三姨也是過來人,知道這個肝腸寸斷。";
";肝腸寸斷還不至於啦。";
";哎呀不要不好意思麼!";三姨拍了我肩膀一下,甩了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果然,三姨也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同學啊。
說完了我的事情,我才轉過了腦子來:";對了,三姨,你剛纔說四姑姥姥?四姑姥姥讓你來的麼?爲着什麼事情?";
";啊,光聽你說,連我自己的事情也給忘記了。";三姨一拍手,說道:";你四姑姥姥昨天給我發了微信,說是今天讓我來太清宮找她,順便商量一下關於你姥爺的那件事情,我就放了養的鬼盯着那老東西,自己趕過來了。";
將盯守姥爺的三姨也給喊過來了,估計着事情不小,我也跟着緊張了起來:";那,附在姥爺身上的那個東西,怎麼樣啦?";
我能混成今天這樣,他揹負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現在韜光養晦的,還沒完全恢復呢!”三姨說道:“你四姑姥姥這次要是真的能把長生的秘密給找到了,那咱們就能將那個老東西給……”
三姨挺痛快的做了個“咔嚓”的動作。
如此甚好,正合我意!
眼看着事情有了重大的進展,我趕緊說道:";既然這樣,我跟着三姨一起過去吧?";
";行!";三姨挺痛快的點頭說道:";你的事情,也許跟你四姑姥姥碰一碰,還能有些個什麼轉機呢!畢竟他們歲數大,吃的鹽比咱吃的飯還多,寬心吧。";
“好。”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程恪,隱隱然,還能看見那個挺拔修長的身影,端端正正的在門外站着,也不知道,他預備着在那裡等多久。
";太冷了,太冷了,";三姨將修長脖頸上面圍着點駝色羊絨圍巾圍的更緊了一些,拉着我就往裡面走:";你四姑姥姥說,在什麼正清殿那裡等着咱們呢。";
我點了點頭,也就跟着三姨一路往裡面走了去。
天氣雖然冷,可是往這裡來敬香的香客還是川流不息,一個個都是挺虔誠的模樣。
能夠有那種修人養性的心境,也挺讓人羨慕的。
我這種整天徘徊在生死邊緣上的人,就更羨慕了。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只覺得人生悲愴,當大哭一場,別人以爲的平淡,在我看來比蜜甜。
嘆口氣,接着跟三姨說道:“這樣說來,四姑姥姥說的那個救兵,還是太清宮的人?”
“很有可能,要不幹嘛約在這裡,”三姨說道:“咱們養鬼師,畢竟跟道士們道不同不相爲謀嘛!他們是正統,咱們是所謂的‘歪門邪道’,也是沒法比。”
我倒是記得,姥爺他們跟虛平道長都有交情,這一次說的救兵,也是虛平道長嘛?
雖然上次是看到了,虛平道長對長生沒什麼法子,可是也許,他對附在姥爺身上的那個東西有法子。
更何況,那個東西現在還扣押了老好人澍玉,算是同門之情也好,大概太清宮也不會對那個“活化石”置之不理吧。
“我說,你們兩個怎麼聚在一起了?”正這個時候,四姑姥姥的聲音響起來了。
我回過頭去,看見了久違的四姑姥姥,居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四姑姥姥還是那個特別利索的樣子,穿着一身挺精緻的中式對襟棉襖,衝着我們正在搖手:“老三,你通知的陸蕎?”
三姨比我利落,已經過去跟四姑姥姥把事情說了一遍。
四姑姥姥一聽,臉上禁不住是個怒不可遏:“那個長生,倒是成了精!這種禍害,大概留存着也沒什麼意思,還是趕緊着消滅了合適!”
消滅……是啊,是該消滅,可是隻怕,現在很不是時候。
“四姑,陸蕎的事情咱們自然得管,不過現在她那個心結,也只能靠着自己解開了,”三姨問道:“您急急忙忙的將我給喊過來,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事情啊?”
“還是爲了長生香囊,”四姑姥姥說起來,臉上泛出來了一個挺不自然的表情,甚至還嘆了口氣。
我從來沒有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四姑姥姥嘆氣過,禁不住就問道:“您之前跟四姑說的那個救兵,就是在太清宮吧?是不是沒有找到他?”
“沒找到倒是好了,起碼還能有個未知的希望,可是現在,那個希望也沒了,”四姑姥姥搖了搖頭,說道:“他死了。”
“啊?”我和四姑全給愣了:“死了?那帶着長生秘密的那個長生香囊,豈不是永遠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長生的秘密,那姥爺的事情……
“你們也先別那麼悲觀,老三,其實這就是我要找你來的原因……”
結果四姑姥姥話還沒說完,三姨已經是個心領神會的模樣了:“四姑,是不是隨份子的錢不夠?你放心,我這有……”
“什麼隨份子!”四姑姥姥也跟我一樣的滿頭黑線:“他們修道之人根本也不講究身外之物,我讓你們來,當然是爲了要找那個真正的長生香囊了。”
“啊?”三姨趕緊說道:“那人死之前,把香囊留下來了?不,算了,四姑,我這滿頭霧水的,我看您還是從頭開始說吧!”
“我本來也是打算得從頭開始說,誰讓你搶話呢!”四姑姥姥衝着我們搖搖手,說道:“過來。”
說着,一轉身,輕車熟路的就衝着太清宮內裡走了過去。
太清宮內裡我在追三錢半香的時候來過一次,裡面錯綜複雜的,我還給走迷糊了,可是這次看着四姑姥姥這麼一走,顯然是無比熟稔的。
她以前,來過這兒?
隱隱約約的,感覺這個太清宮好像總跟我們的事情脫不開關係。
不過……本來,這裡就是長生的原產地,這也無可厚非。
四姑姥姥帶着我們一路往裡面走,很快,這裡的建築開始眼熟了起來,明顯這個地方就是我之前追蹤三錢半,還被人給打暈了,拖到了蛻皮那裡的地方!
好巧啊!巧的有點邪性!
“四姑姥姥,這裡是……”
“這裡是清修的地方,不過嘛,那種清修怎麼說呢?跟思過崖差不多吧。”
原來四姑姥姥跟我一樣愛武俠。
思過崖……也就是說,是用來懺悔自己犯下過錯的地方……
“四姑,那你帶着我們上這裡來,難不成那個所謂的救兵,是個勒令思過的罪人?”三姨咋舌道:“什麼罪過啊?”
“聽說是出了過失,殺了人,”四姑姥姥說道:“出家人當然要有好生之德了,殺蟲都是罪過,更別說殺人了。”
“過失?”
“好像是爲了救一個小姑娘,將一個淫棍給打死了,”四姑姥姥擺了擺手:“英雄救美的故事老套又無聊,想必你們也不會愛聽的。”
不,其實我還是挺有興趣的,誰還沒個少女心?
“爲了救人而殺人,這樣也不算過失吧?”三姨顯然雖無興趣,也並不認可:“難道非得要袖手旁觀才行?”
“這誰知道,我又不是他們這裡達摩院的,不管清規戒律。”四姑姥姥事不關己的說道:“總而言之,那個人就以這個罪名,被關在這裡,到前兩天過世爲止。”
“四姑姥姥,達摩院是少林寺的。”
“都一樣。”
差遠了好嗎?
說話間,已經到了一個小院落,我是越看越眼熟,對,我從這裡翻牆進來過呀!
而這個時候,那個小院落的門已經開了,裡面被灑掃的乾乾淨淨,跟之前那個鬼氣森森的樣子,已經完全是截然不同了。
我記得很清楚,那扇門的門縫裡面,有一雙盯着我的眼睛。
“虛圓……”三姨已經看到了一個靈位,嘖嘖嘆息:“可惜,這個虛圓連靈位也得在這裡孤零零的面壁思過,實在慘。”
這個名字,聽上去,顯然是虛平道長的同門師兄弟。
“這麼說,您要找的人,就是虛圓?”我忙問道:“這麼一個面壁思過的道士,跟我真正的姥爺,還有那個真正的長生香囊,到底有一個什麼樣的關係啊?”
“這還得從你姥爺開始說起了,”四姑姥姥說道:“你姥爺那個時候,也正在玄陰地那裡遊歷修行,所以正遇上了那個虛圓道長路見不平一聲吼,你姥爺雖然是個沉穩的,可也是激賞不已,說什麼英雄惜英雄——我倒是從來沒覺得他是個什麼英雄——
兩個人臭味相投,倒是成了朋友,你姥爺就拿着那個虛圓道長,當成了一個什麼知己,信的不能更信,隨手就拿了一個長生香囊當做禮物,送給了虛圓道長。”
“啊?”三姨瞪圓了眼睛:“就算是再怎麼投脾氣,將包含着大秘密的長生香囊給人,是不是也……”
“你以爲,你大伯是故意給的?他又不傻!”四姑姥姥說道:“只不過,是因爲他拿錯了。”
“啊?”我都愣了:“這是不是……也狗血了點?”
“狗血不就是從現實生活之中提煉出來的嘛?”四姑姥姥不以爲然的說道:“可是有時候吧,這現實生活,比那狗血還狗血。
自打當年魏長生盜走長生的事情發生了,這族裡就決定了,絕對不能把長生的秘密跟長生交給同一個人看護,就得讓長生和秘密分開,各執一個,就是手捧刺蝟,無從下嘴,看他們怎麼起貪念。
就拿着你姥爺來說,如果長生真的回到了潭深鎮之中,你姥爺既然掌握過那個秘密,就不能去看護長生。
啊,扯遠了,我接着說,”四姑姥姥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所以,你姥爺隨身攜帶了長生香囊,送給了正在玉寧的長生行者,所以身上有富餘的。
結果那天跟虛圓相見恨晚,喝的醉醺醺的,只想着拿個最特別的來做了禮物留個念想,可是抓來抓去,還真是抓了個最特別的——他把自己那個帶着秘密的給了虛圓道長了。”
喝酒誤事,真是千年不變的真理。
“等到你姥爺反應過來,那都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他自然是急得麻了爪,預備着趕緊拿回來,”四姑姥姥嘆口氣:“可惜,虛圓就已經被關在了這裡,是不能見人的,你姥爺急成了熊瞎子,那也沒辦法啊!”
“撇開了別的不說,也真是怪丟人……”三姨搖搖頭:“所以大伯是喝多了,纔不小心在您面前走了嘴吧?”
“還得多虧他走了嘴。”四姑姥姥環顧着這個地方,說道:“這太清宮是個多保險的地方,那長生的秘密擱在了這裡,纔是一個萬無一失,我看,這倒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所以還樂顛顛的要過來找,誰知道,人已經沒了……”
“那……”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四姑姥姥接着說道:“那個虛圓道長臨終之前好歹留過話,說那個長生香囊,就留在了這個地方,要是他老朋友過來找,就引着他們上這兒來取。
這好歹算是逝者遺願 ,虛平也就答應了,我趕緊過來找,可惜……連個長生香囊的纖維也沒找到,這不是才叫你過來,一起想想法子的麼!”
四姑姥姥說着,看向了四姑:“你一直是個眼睛亮的,這不是想着讓你也跟着幫幫忙來,想不到,陸蕎也來了,正好,人多力量大,找吧!”
“這……”三姨在這乾乾淨淨的屋子裡面轉悠了一圈,也是一個有點爲難的樣子:“這連點線索也沒有,上哪兒找去!這不比皇上死了找遺詔還難了麼!”
“誰知道那個虛圓是怎麼想的……”四姑姥姥捶了捶自己筆挺的後背,說道:“也可能,他是發現錯拿東西之後,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想着盡力幫着故人將東西給保存好了吧。”
長生香囊不大,就算這個院子也挺小,那也是個海底撈針的感覺,更別說,眼明手快的四姑姥姥,已經搜索過了一遍了。
我嘆了口氣,只好也四下裡摸索了起來,連牆上的那磚塊都摸遍了,也沒找到了什麼所以然,正是快要放棄的時候,忽然我手上的那個小鐵環給倏然亮了起來。
對了,這個小鐵環跟那個長生的秘密一樣,都是先祖留下來的,難道在這個時候,爲了長生,能產生了共鳴?
我趕緊跟探雷一樣,繼續搖晃着那個小鐵環。
它能感知到那個香囊的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