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趕緊就要湊過去看看,程恪卻一把將我給拖了回來,冰涼的手指把我的臉轉過來:“別看了,我告訴你。裡面,有很多的屍體。”
“屍體……”我想要掙脫開:“什麼屍體?”
“唔……”我身後的初雪是看到了,結果人往後面一退,蹲在地上,忍不住就乾嘔了起來,好一陣子,她才說道:“真的。你……你還是不要看了……”
“趕緊埋上!埋上!”那個被初雪稱爲了老大的編導,立刻過去了。連聲說道:“你們可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情給說出去,不然的話,一定是大麻煩!”
屍體……自然是能讓人聯想到殺人碎屍案了,這個蠱術,每次怎麼都能跟碎屍體連接在一起?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的,桃紅姐之前被阿九種下了五毒蠱,變成了人不人,蟾蜍不蟾蜍的怪物的時候,也在惠人旅館一個大缸裡面,發酵了許多的碎屍塊兒,那個場景,看一眼,一輩子也忘不掉!
“是蠱術的養料。”程恪的眼睛映出了那青蔥的棗樹枝葉,輕輕的說道:“真不少。”
這個時候,幾個男性的工作人員,已經手忙腳亂的將樹根重新掩埋好了。初雪本來奔波勞累,大概沒吃什麼東西,又受到了驚嚇,臉色蠟黃蠟黃的,像是腦袋發昏。一下子就雙腿一軟,跌在了地上。
我一下子就想起來自己當時面對那口大缸時候的感受了,忙把初雪給拉起來了。說道:“你……你先緩一緩……”
“這個地方,實在太可怕了……” 初雪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說道:“難道住在這裡的,是一個連環殺人犯?”
說到了這裡,我腦子一閃,一下子就想起來了,老婆婆在那個櫥櫃裡面,津津有味,吃的那種奇怪的東西了,血淋淋的,難道,是生肉……
甚至,是……
“嗚嗚……”一個怪異的聲音在院子門口響了起來。我回頭一看,只見那院子門口,正蹲着一隻黑狗!
那個黑狗膘肥體壯,看上去毛色也是油光水滑的,吃的一定很好,跟昨天的那個老鼠,簡直是天壤之別,如果沒人飼養,同是野物,這差距,也實在是太大了!
“就是這隻黑狗,這隻黑狗搶了我們的東西,把我們給帶到了這裡來的!”初雪一回頭,也看見了那隻黑狗,滿臉驚駭的指着那黑狗:“你看,它像不像……是在笑?”
果然,跟初雪說的一樣,這個黑狗一張闊嘴左右一咧,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黑漆漆的眼睛珠,怎麼看也顯得是在幸災樂禍,確實,像是在笑一樣,還是那種,冷森森的陰笑!
“這個狗,一定有主人。”程恪低低的說道:“卻未必是那個老婆婆。”
“你是說……”我忙道:“這個村子裡面,除了老婆婆,真的還有其他人?”
“這個村子,總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就空成了這個樣子。”程恪說道:“就好像,九十九隻蟲子住在了一起,爲什麼到最後,只剩下了一隻蟲子?”
我心裡一下就明白了過來:“難道……是老婆婆下了毒手,把全村子養蠱的人,全都給……”
程恪還是不以爲意的微微一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這這這……”初雪黃着一張臉,惶惑的對那個主事的編導說道:“老大,你看,咱們現在怎麼辦?是趕緊走,還是……”
攝影師模樣的年輕人忙說道:“還是什麼?老大,這個地方留不得,咱們都是外地人,死在了這裡也沒人問!看樣子,住在這裡的人,百分百是個變態殺人狂啊!說不定,整個村子空了,就是那個他們口中的老婆婆殺的呢!咱們得趁着那個老婆婆沒回來,趕緊走!”
而另一個工作人員則說道:“咱們現在走了,我看也就是在大山裡面繼續亂轉,找不到出路啊!你們應該也沒忘記,進西川的深山腹地,連個嚮導也找不到,本地人根本沒有願意帶路的,光靠着咱們幾個,又沒法在山路里面開車,走了這麼久,這是唯一的一個人家,要是再把這個機會錯過去,那咱們,是不是……”來邊助劃。
那個編導模樣的人想了想,又狐疑的望着我和程恪,說道:“也許,咱們跟她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應該也不會平白無故殺人吧?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兩個比咱們先來的客人,應該比咱們更早就遭遇了毒手了,可是,他們還活着,同伴還被人給救了。”
“這倒也是,可是……”剩下幾個工作人員心有餘悸的望着那棵棗樹,顯然還是處於一種驚駭的狀態上:“總覺得,還是不宜久留啊老大。”
“這樣吧,反正對方只有一個老婆婆,咱們打起精神來,警惕一些,做好了防備,等問出了路來,再走不遲。”那個編導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說道:“你們全不要再碰這裡的東西了,就在這裡好好的等着。”
幾個工作人員只好答應了下來,正在這個時候,那個黑狗忽然又不甘寂寞似的,衝着我們大叫了起來。
那個叫聲,在萬籟俱寂的村莊裡面,說不出的,就讓人瘮得慌。
有一個一直悶不吭聲的工作人員像是實在受不了這個氛圍了,忽然從地上撿起來了一個石頭,就衝着那個黑狗給扔過去了!
那個黑狗見狀,卻眯起了一雙眼睛,敏捷的跳起來就把那石頭給叼在了嘴裡,得意洋洋的就走了!
奇怪……那隻黑狗,怎麼倒是很像是一種計謀得逞了的感覺?
“告訴你不要輕舉妄動,你這是幹什麼?”那黑狗一走,編導就跟那個扔石頭的工作人員發了飆:“棗就是你摘下來的,現在不好好的待着,還敢惹那隻狗!萬一真出什麼亂子來,大傢伙都得跟你倒黴!”
“我都說了,不想來,不想來,你們非要逼着我來!”而那個工作人員,也是赤紅了一雙眼睛, 握緊了拳頭,說道:“我怎麼知道,這裡連棗子,也藏着貓膩!反正你不肯走,還要留在這裡,那怕什麼,要死,大家一起死!”
“這可就是你不對了……”初雪趕緊上前去勸:“小王,這怎麼行?大家出來,就是一個team,一個整體,你不能……”
“別以爲我不知道,因爲我摘了那個倒黴的棗子,什麼事情,就又跟以前一樣,全推到了我頭上!”那個被稱爲了小王的工作人員像是把之前受到的壓力一下子全爆發了出來,大聲說道:“我資歷淺,我年紀小,可是我也是人!”
顯然,他的反應,也太過於激烈了,事實上沒有一個人,埋怨過他摘了棗子,這個態度,有點不對勁……
我忍不住望向了程恪,程恪低低的說道:“那些棗子,不是給人吃的,他碰上了,應該也會受到了那個蠱術的影響。”
我吞了一口口水,問道:“不知道,是個什麼影響?”
程恪揚了揚形狀完美的下巴,說道:“只怕,就是手指頭主人殘留下的東西了。”
果然,那個小王開始絮絮的說起來了,他在參加了工作之後,遇上的所有不順心的事情,彷彿全世界的人,全都在欺負他,凌辱他,踐踏他,而世界是沒有任何公平可言的,還不如死了算了之類的等等負面情緒。
我被那些委屈說的有點心慌,而那幾個工作人員顯然也被這種奇怪的情緒給影響了,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爭論了起來, 而羅蔚藍也聽見了外面吵嚷的聲音,開始喊我:“陸蕎!陸蕎!”
我就往屋裡去了:“羅蔚藍,怎麼啦?”
羅蔚藍剛纔好好的臉色,這麼一會功夫,又有點不好看了:“我想問問,這個村子,有雞嗎?”
“雞?”我有點納悶:“你找雞幹什麼?”
“我好像,猜出來了這個村子是什麼地方了,只是……還是不敢肯定……”羅蔚藍因爲傷口劇痛,呼吸有點急促:“只要知道這裡有沒有雞,應該就差不多了。”
“我來的時候,是沒看見雞。”我想了想,說道:“進村子的時候,好像看見過,外面有一羣大鵝……”
程恪答道:“這裡沒有雞天亮的時候,這裡沒有一個雞叫的聲音。”
“是……那就是了……”羅蔚藍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說道:“原來,誤打誤撞,真的到了這裡來了……”
我趕緊問道:“這麼說,你知道這是哪裡?”
“我聽說過,但是沒想到,這個村子真的存在。”羅蔚藍透過窗子,望着外面的那棵棗樹,說道:“這應該,就是那傳聞之中,專門製作巫蠱的長生鎮。”
我剛纔,聽見了那幾個工作人員說起了,心裡隱隱約約的,就有點不祥的預感,想不到,還真的就到了這裡來了!
時運走低,一定又是那個時運走低!
“長生鎮……”我忙說道:“剛纔,也聽那幾個工作人員說了,可是,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村鎮?”
“一個本來不該出現的村鎮……”
羅蔚藍接着說道:“我從頭跟你說,在西川,養鬼師這個職業,跟巫蠱師,聽上去雖然都算得上玄門,可是差異很大。
我們養鬼師往往會以養鬼術討生活,所以也會跟其他地方需要養鬼師的人溝通交往,但是巫蠱師不同,巫蠱師並不是以巫蠱作爲職業,而是以巫蠱作爲一生的信仰,平時還是會種田自給自足,但是絕對不會跟人有來往。
所以養鬼師和巫蠱師之間,也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雖然養鬼師偶爾也會跟那個挾持我的魏淺承一樣,使用了蠱術,但是這跟純正的巫蠱之術,差距是非常大的,甚至於,養鬼師用的蠱術,連真正的巫蠱術皮毛也趕不上。
而巫蠱師,也刻意的與世隔絕,據說有誤打誤撞進入了裡面的,往往根本不能活着出來。我們跟巫蠱師的村落,雖然並不遙遠,但是絕對是楚河漢界,互相秋毫不犯的,所以我並不瞭解。
在西川,一直有這種傳說,那就是西川的腹地之中,有一個地方,叫做長生鎮,長生鎮上的巫蠱之術,能讓人長生不老,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能使用巫蠱之術來永葆青春,但是傳言是這樣,卻從來也沒人看見過,我們更不知道,這一個長生的意思,跟我們要尋覓的那個遺失了的寶物長生究竟是不是有關係。
加上沒人見過這個地方,更是添上了很多神秘的色彩,但是傳言之中,這個地方,每隔着一段時間,在每年的鬼月,也就是七月,村子的封印會打開,引進了外來的人,進到了這裡作爲巫蠱之術的養料。”
中元節剛過,現在,自然是七月!
“你……”我忍不住抿一抿嘴:“怎麼認出來的?”
你們知道,我是西川本地人,西川的大大小小角落,我從小跑到大,就沒有不認識的,包括了一些蠱術的村鎮也是,我見一眼,全能識別出來。”
羅蔚藍吐了一口氣,說道:“而這個地方的建築和擺設等等習慣,全是我沒見過的那種風俗。
還有就是,西川一般,村子裡都會養雞來下蛋和打鳴,幾乎每一家都不可或缺,唯獨養蠱之人有一個禁忌,就是雞。雞的尖嘴,能掘地三尺,將蟲給吞進來,加上朝日而啼的習性,有正氣,更不懼五毒,是蠱術的剋星。
一般沒有雞的村子,準是蠱術之村。所以……我尋思了一下,這裡,就是那個傳說之中,跟長生有關的地方了。”
怪不得,他要問有沒有雞呢!
羅蔚藍接着說道: “剛纔,我在屋裡,也聽到了你們的談話,說是這個地方的棗樹,以人的屍身作爲養料,還能結出了人的屍身在棗核之中,這肯定,也是一種罕見的蠱術。 ”
“可是,那個老婆婆,還非常熱心的救了你……”這話我還沒說完,自己倒是先明白過來了,難道,正是因爲,羅蔚藍身上,帶來連魏淺承都喜歡的,五足蟾蜍的蠱毒,才被那個老婆婆看中,從他身上,將蠱毒抽出去,是要爲自己所用?
所以,大晚上,將那些從羅蔚藍身上抽出來的蠱毒,全倒進了棗樹下面去……
“嘎吱…… ”正在這個時候,院子裡面的鐵門給推開了,我擡起頭,不偏不倚這個時候,老婆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