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聚緣斷包廂。李宗把玩着手中一塊精巧的石頭,複雜的神色投向斜對面的曲芸。
用法師的思維視角去觀察,曲芸自然可以判定這熟悉的奧法漣漪與自己附魔的通訊用魔法石如出一轍。只是與她練手鼓搗出那些地攤貨不同,李宗手裡這塊寶石無論材質還是上面雕刻的紋路都宛如一件藝術品。
更重要的是,石頭沒有發聲,李宗也沒有說話,但他顯然已經得到了自己所需的信息。他夾了一口霍別璃重新換上的普通菜餚,嘆息道:
“黑雲壓頂,風雨飄搖,西北大凶!今晚燕都可是不太平的一夜啊。以我們的立場,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燕都鬧出影響惡劣的血光大禍啊。”
曲芸剛纔吃了不少,現在卻是七八分飽了。乾脆放下筷子微笑道:
“哎呀,以依子的感知,怎麼覺得西北充斥着亡靈的氣息?亡靈魔法啊……這東西邪性得很,殺孽無窮屍橫遍野,卻偏偏留不下半點血光。那些被禍害的生靈,不是被炮製成行屍走肉,就是轉化成鬼物靈體。
這麼強大的亡靈之力,恐怕等事情終了,一根頭髮都不會剩下。李先生擔心的影響恐怕就算有人惡意炒作也拿不出半點證據了。”
“呵呵,膽大包天。竟有無知惡徒以爲使用亡靈魔法掩飾就沒事了?皇城西北非富即貴,若真有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那邊搞出大事情,龍顏震怒!
到時候無論是被人當槍使搞事情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監管不利的,還是的別有用心引狼入室監守自盜的,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一個也跑不了。”
作爲席上三方唯一一個被兩邊針對的,霍鑫?聽聞曲芸幾乎明示暗說出的安排倒也不惱,只是輕描淡寫地指桑罵槐冷嘲熱諷着。
“這話說的,”曲芸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依子這條道路能使出幾分本事,恐怕沒有誰會比公主殿下更加清楚了。亡靈魔法可不是依子專攻的方向,而且找不到任何證據的同等條件下,明顯有些人嫌疑比依子更大。
比如說……雙密小區裡那個虜人靈魂,最後敗在我們手上的邪惡玩家?你看,御使鬼物戰鬥的進化本就是鳳毛麟角;而有着那般高強實力,一人單挑依子全隊的幕後黑手,恐怕有心去查並不難鎖定吧?”
“是啊,我很清楚,”龍女輕垂眼簾,皓齒明眸翩若驚鴻,在曲芸眼中美出神仙般的模樣,讓人感到一種縹緲不實的氣息:
“附魔法陣一道上,我怕是走得還沒有你遠了,即便這樣我也算是略知一二。三角魔法陣冥府盛宴,一個上手不難卻條件苛刻,因而威力驚人的法陣。
這東西憑藉隱藏在空間節點的介質封鎖法陣內的整個空間,一旦激活再無法逆轉,陣內一切生靈都會落得個連靈魂都分解爲精純陰氣的下場。
它可以藉由持有同質介質進行自保或阻止激活,但想要破解就只能等道整個魔法陣能量耗盡了。如此歹毒的法陣,等到這個時候通常早已無人生還。
這魔法陣只要有相關的知識,僅僅需要一個初涉三環的法師便可以刻畫,其一次性消耗的昂貴素材卻足以讓普通的黃袍中級法師都傾家蕩產。這還是能找到足夠品級材料的前提下。
在域中可以搞到的足以支撐冥府盛宴的魔法素材可不多,無一不是可遇不可求的強大寶物。偏偏我最近有幸購得了一些,魔晶……這東西不知道音樂家小姐可有研究?
我只是不知道啊,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這膽大包天的惡徒情願暴殄天物。冒着巨大風險頂風作案,搭上價值連城的重寶捨本逐末剖腹藏珠也要與凡人計較。不計得失意氣用事,總覺得,不像某些人會做的事啊……”
她句尾與其上揚,突然正色看向曲芸:“不弄清這件事情,我寢食難安,某些合作恐怕也不敢進行下去了。畢竟以守護者的立場,我不可能爲了解決幾隻鼠患而喚醒一頭惡龍吧?”
赤裸裸的殺意撲面而來,其強大的威勢形如實質遠勝李宗,驚得霍鑫?手中的筷子咣噹掉在地上。是了,無論以九州團長還是大庸公主的立場,又怎麼可能不找個機會就噁心一下她眼裡肉中毒瘤般的臧王府一系勢力?
只是……惡龍嗎?
“呵呵,”曲芸虛弱地哼着,強撐起一絲微笑:“公主殿下不必如此緊張。那惡徒的打算恐怕無人可知,但依子手上有件自己近期打造的本命法器。這東西貫穿了火焰能量,陽盛陰衰平衡失調,變得不適合人家一個女子使用了。
若是依子能有那惡徒般的機會收羅如此一大筆怨念陰氣,便正好平衡了這件法器,您提的那點風險代價皆不在話下。”
至於另一個原因她自然不會明言。雲裳於九州的關係,如果不能徹頭徹尾強勢到底,便只會像霍鑫?說的,淪爲人家手中的一把槍。
“心狠手辣霸氣外露……但卻殺伐果決目的明確,果然是最適合這遊戲世界的性子。我們在場諸人,又有哪個不是這般性子?善良固然美好,卻是走不到這一步的,”
龍女說着收斂威壓,端着的臉色逐漸和緩下來,輕啓脣彎。一顰一笑,都伴隨着奧術元素的流轉,需要曲芸以極大的意志力才能避免沉醉其中。相比之下,曲芸給自己準備這一身魅惑的附魔衣裙則是小巫見大巫,完全被壓制了功效。
“音樂家,我期待你的成長。儘快踏足巔峰的世界,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自然,”曲芸默默吞下口中鮮血,笑得像鄰家女孩一般甜美:“日後合作愉快。”
“那……至於交換基因的事?”龍女露出期冀的眼神。
事實證明越是高貴冷豔的女子,一旦露出俏皮乖羞的舉止那殺傷力是成指數增長的。然而曲芸按捺下小鹿亂撞給出回答卻是斬釘截鐵。
“免談!”
雖然龍女是她偶像一樣的存在,雖然她已經清楚自己喜歡的是女生,雖然她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誤會了什麼……但是,對三面兩交的幾乎算是陌生人獻上自己的身子這種事怎麼可能!
頗爲諷刺,李宗密謀長公主佈下的下馬威,終究是沒有龍女輕輕三言兩語來得有效。然而誰又能事先猜到曲芸的心猿意馬呢?
老闆娘霍別璃的品味似與曲芸相近,緣聚緣斷是不賣酒的。霍鑫?便飲着杯中的橙汁不動聲色笑望身邊的曲芸。
事情會像她暗示的那麼順利麼?她萬萬不可能想到蕭府會有一整團高階超人坐鎮。是了,若沒有霍鑫?的授意,憑蕭仙石那個紈絝子弟又怎麼可能結交到唐裝青年那樣的朋友?
從龍女那異樣唯美的聲音魅惑中緩醒,曲芸也饒有興味欣然加入了大小狐狸們明嘲暗諷的遊戲。
有趣的是,一羣人口誅筆伐聲討着今晚行兇的惡徒,卻沒有一個人提出去阻止或者查探。每一方勢力都在坐等着一個結局。
咣咣咣咣咣……
響亮的金屬碰撞聲不絕於耳,卻彷彿同時出現在蕭家大宅後院的各個地方。
康斯妮拖着一道道殘影上下翻飛,舞蹈般的動作裡手中武器不住地切換閃現。該隱皇族的血統天賦速度和武器大師,結合了大庸武林泰斗郭老一身借力缷力使力的真傳,最終配上拉馬克徽章零等待即時切換手中武器,康斯妮形成了一套前所未聞的戰鬥舞蹈。
然而,僅唐裝青年一人就控制着雲裳最強的戰力無力分身。而且拼鬥之下,康斯妮穩居下風步步敗退。
不知唐裝青年進化出的何種能量,一身陰邪之氣散溢。移動起來就像是沒有實體一般不受空氣阻力,快得離譜。便是在康斯妮引以爲豪的速度上也是略勝一籌。
康斯妮現在只能倚仗快速的自愈拖延時間。身上傷口一道道綻放又一道道癒合,自身的鮮血極其先鋒派地潑出一地畫作,卻終究難以傷到唐裝青年分毫。
沒有被無力掙扎的碾壓,但全面壓制下同樣找不到任何破局反轉的契機,她只能寄希望於同伴。
然而不想另外一邊同樣不容樂觀。
兩隊佈陣相似,這邊是任棉霜主防禦,梅嫺詩在她身後操縱着一套散寒春無死角地打擊。甚至甄輝齊也從任棉霜露出的空隙中冷不丁放幾發冷槍。
而對面則是大個子主防。一身鋼筋鐵骨刀槍不入,硬生生靠着肉身爲同伴擋開每一道難以分辨的銀針穿刺。而那濃妝女子則一手槍匕一首花劍,邊射擊邊用槍匕和花劍從刁鑽詭異的角度刺擊。
任棉霜沒能擋下每一擊突刺,身上被戳了幾個血窟窿。但這對她如今的體質而言已經影響不大。對面的大個子也來不及分辨每一根銀針,胖子和女子也各負輕傷。
只是這兩人都不是蕭家找來那些三腳貓超人所能比的。想要擊穿穴位命門一針致命,也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三對二,看起來旗鼓相當僵持不下,比康斯妮那邊的狀況要好上很多。但是時間卻並不站在自己這邊。
那持握十字架散發淡淡金光的中年胖子雖然大汗淋漓,卻是絲毫沒有苦苦堅持的態勢。他在控制着能量循環的節奏,吃力,卻持久堅韌。
而在十字架的光輝之下,甄輝齊手中的魔晶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激活曲芸留下的冥府盛宴魔法陣。
而蕭府這邊只要拖到天亮佈陣的數十魔晶消耗殆盡,空間的閉鎖便會打破。到時候無論是安天府理異院還是九州本隊,都不能不對雲裳出手拿下這些“暴徒”。
無解必敗。
誰也沒想到,破局之處居然在那被保護得最嚴密,全力壓制魔法陣的胖子身上。
他無聲無息地栽倒在地,露出被利刃刺穿的延腦。角度精湛,只滲出不多的血液。
胖子倒下,露出像蝙蝠一樣倒掛在迴廊木樑上的尹熙頤。她赤着的雙足,吸盤一樣的細密趾紋扣緊木樑,承擔住她整個身體的重量。
壓制體溫消除聲音幾乎停止呼吸,連自己人都沒能發現潛行於迴廊穿鬥式木頂內的尹熙頤。她靜靜攀附在屋頂,一直在等待着出手的時機。
胖子手中偌大的十字架被尹熙頤應聲砍斷,露出裡面包藏着的魔晶碎片。
“不!”唐裝青年一聲大吼便衝向甄輝齊。他心如明鏡,知道這大陣一旦開啓再無法逆轉,但同樣清楚想要活命唯一的出路便是搶到甄輝齊手中那塊碩大的魔晶。
但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獻祭着自己血液的康斯妮後發先至地擋在了他面前。這並不是什麼底牌,只是一瞬間的爆發而已。但只需要這一瞬間就足夠了。
甄輝齊這次終於沒掉鏈子,啓動了曲芸留下的陣法。整個蕭府四周的空間彷彿咔吧一聲崩碎開來,這是埋藏在空間節點的魔晶瞬間轉換爲精純的能量。
剎那,蕭府四周空間的閉鎖不復,但緊接着一團團無色無形但普通人都可以感知到的死氣就在整座蕭府瀰漫開來。
唐裝青年,濃妝女子,大個子,刀疤臉老人和那些因爲沒有戰力被丟在院裡懶得去殺的社團大佬們,以及上百口搭上蕭家戰車戰戰兢兢躲在房間的關係者。他們無一例外,痛苦着掙扎着哀嚎着,如煙霧般緩緩消散。
曲終落幕,甄輝齊擦着額頭的汗水嘆氣:“可惜,拖得太久了。他們既然瞭解這魔法陣還能反制,那啓動大陣的一瞬蕭氏父子肯定已經逃掉了。”
“未必,你們來看看這個。”康斯妮從後廂房探出頭來,隨手丟下兩套衣服。
“這是蕭氏父子剛剛穿着的衣服。”梅嫺詩過目不忘:“看來除了我們,還有人不想蕭家存續下去啊。”
翻看衣服,上面沒有傷口,卻留存着大片黑色血污。血跡是中毒從口中吐出的,連冥府盛宴魔法陣都無法轉化的血液,可見毒性之強這物體已然不是人類血液的性質了。
在冥府大陣讓他們屍骨無存之前,蕭氏父子已經被殺害。
緣聚緣斷包廂,綿裡藏針訕牙閒嗑的大小狐狸們齊刷刷住了口。李宗手中精美的寶石微微發熱,曲芸道一聲抱歉接通了魔法石的通訊,而霍鑫?則是拿出了手機翻看上面收到的消息。
“主人,我們出來遛彎,看見蕭家出事了哎,就是和常小蜥蜴他們家搶生意那個超有錢的蕭家,”說話的是康斯妮:
“官差把房子都圍了,聽說裡面幾百口人一個不剩全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那種。而且還發現了一個密室,裡面都是各種調配毒藥的器具,可嚇人了。
主人你說,之前在雙密小區毒殺那麼多無辜民衆的兇手會不會也在那裡一起消失了?”
話是說給曲芸同席人聽的。官差當然不可能這麼快到場,不過顯然也不會差太多了,畢竟連李宗都接到了報告。
“你們都沒事吧?那種是非之地不要靠近,小心被某些別有用心之人潑了髒水。”
曲芸如是說道。讓旁側的霍鑫?嘴角就是一個不由自主的抽搐,好氣啊。
“沒事沒事,我們去城北前海衚衕新開的夜市燒烤壓壓驚就回家。嗯……沒準我之後還要一個人找間酒吧去加點餐,總之天亮前一定回去。”
對過李宗也差不多同時收起了手中的寶石。他依舊面無表情,但是曲芸通過其心跳多少能感受到一些動容。
“後生可畏,本座還是小看了你的手段和魄力啊。合作愉快,有實力和手段,便有資格拿到自己想要的待遇。
那批珠寶你處理得很妥當,某些人還以爲是九州出手吞下所有貨維繫秩序。殊不知你們有辦法完全回收所有自己放出的貨,而我們只收下了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從別處流出的。
順着這些多出來的貨,我們找到很有意思的東西啊。”
氣得腦門青筋崩起的霍鑫?聽了這句突然就是心底一涼,李宗恰逢其會地向他看過來:
“不過合作規合作,本座還有正事要優先處理。聽說蕭府那邊有人‘失蹤’了,這種靈異現象理異院還是要出馬去查一下的。”
既然“沒有死人”,那麼就是另一套規程了。既不會引起民衆恐慌,也沒有發聲什麼惡性案件,無非是爲附近居民增添了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
畢竟在這個多數人信仰科學的世界上,比起虛無縹緲的靈異現象大家更願意流傳蕭家得罪了大人物舉家連夜逃出國外之類的謠言。
但至於臧王府趁亂添把火的行爲,可就是不讓出些核心利益就繞不過的事情了。無論霍鑫?還是他老子霍憫陽都沒想到雲裳最後還有這樣一手把他們揪了出來。
“曲芸,謝謝。”長公主霍別璃目光真摯:“我欠你一個人情,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助……”
“姐!”龍女瞪了姐姐一眼,打斷了她的話。得不到曲芸的身體,又沒有什麼一定能讓她順從的誘餌,龍女在和雲裳的交鋒中已經遜色一籌。這時候姐姐還要欠出個人情,別到最後九州反倒成了這丫頭手裡的槍了。
曲芸也笑了。雖然唯獨龍女需要自己身體這個問題無論如何也搞不清楚原委,但她的小心思卻是瞞不過曲芸。終究是對這位姐姐有好感的,曲芸不想爲難人也不想破壞兩隊關係,便提出一個很有趣的解法:
“要說請諸位幫忙啊,依子還真有件事要拜託大家。”
“是什麼?”李宗冷下臉來。與雲裳並非惡意的交鋒中處處落於被動是他的策略有失。若是這音樂家得了便宜還誅求無已,他不介意丟着臉面也要教教這小輩實力纔是談判的籌碼。
“前一段啊,依子出於好奇答應了某人的追求。結果這些天發生了好多事,讓依子突然明白自己喜歡的是什麼樣的人了。所以我想請兩位公主做個鑑證,”她邊說邊轉向面色陰晴不定的霍鑫?:
“對不起,世子爺,分手吧。不是你不夠好,只是依子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不太喜歡男生哎。喏,爲表歉意,親手爲你烤了一爐餅乾。咱們都不是有精力兒女情長的閒人,好聚好散,節哀順變。”說罷曲芸手中突然出現了一袋自制的餅乾遞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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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區性別問題,也會影響曲小姐這樣的人物選擇伴侶?”
無論心中是如何七竅生煙,霍鑫?表面上還是談吐優雅,絲毫沒有動搖的樣子。稱呼也分寸得當地換回了曲小姐。有這份情場老手的從容,也無怪他先前對曲芸志在必得的決心。
“哎?她們跟我說,一般女生分手的時候要委婉些啊,”曲芸撅起嘴,用食指戳住臉頰:“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依子直說便是。人家不喜歡比自己笨的男生呢。”
女孩子的話,可愛就夠了,難道你霍大世子想走走賣萌路線?
在兩位公主玩味的笑容中,霍鑫?顫抖着雙手接過曲芸遞來的餅乾。饒是以譎詐多端翻雲覆雨那世子爺的涵養,他被如此羞辱後也幾乎難以掩飾憤怒與困惑的情緒。
然而在人家長公主的地盤上,他又敢翻起什麼風浪?僅僅是分個手,爲什麼一定要當着公主的面?不,應該說爲什麼要當着九州的面?
曲芸的意思很明確,他現在總算也是清楚了。自己看準人家感情初姐的弱點,打着借刀殺人的算盤,想着輕鬆坑下人家的團隊還坐收美人心。
結果人家將計就計,一開始失了智般的輕鬆答應交往好似上了他的當;其實卻只是藉助自己的弱點讓他利用,藉助他營造的局面與二人的關係看清整盤棋路,剪除他的黨羽,最後還反將一軍。
輕輕一句分手,讓臧王府的狼子野心在皇室面前無處遁形。父親說的沒錯,自己終究還是低估了這位小姑奶奶的級數。爲了分手產生的影響而答應的交往,這像是一個對感情一無所知的少女能幹出的事?
那邊等藍楓知道了霍鑫?的真面目恐怕還要狠狠自責一番自己害了曲芸。卻不知曲芸終究是曲芸,算無遺策。在自己的弱點上鋪開局面,從別人鋪設好的死局中一開始就能透過層層迷霧看到通往終盤的棋路。
一敗塗地。唯有這個詞可以形容這盤棋局操盤手霍鑫?的下場。
臧王府,九州,雲裳仙府,使徒,蕭氏集團,一生實業,六位棋手中,他最先落子。面北眉南兩面三刀,把己方敵方全都算計到自己的路數中去。
結果終局,陰謀敗露搞得人盡皆知,手下勢力被吃幹抹淨,暗自培養的附庸團隊被一幫新人在團長缺席的情況下一鍋端了,最後連煮熟的女朋友都飛了,他還偏偏不敢翻臉。
他後悔了。魚與熊掌,終究不可兼得。若是當初沒有自作聰明引曲芸入局……
比霍鑫?還要更慘的恐怕就只有他手下那家破人亡被滅了滿門還無處伸冤的蕭家了。
霍氏姐妹是真開心。她們平常也不少對臧王一派冷嘲熱諷,但那不好對付的老煙槍卻總能不動聲色步步壓制,不留把柄地奪取到實際利益。
而且由她們自己仗勢欺人地嘲諷霍鑫?,哪有看着他因爲一個自己爲玩弄在股掌之間的半新人小姑娘氣個半死帶勁?這暢爽……念頭通達啊。
他沒有拒絕曲芸的分手禮物。這真的是一袋餅乾,沒有下毒。無論外觀氣味全都正常,甚至拿到拉馬克世界中去鑑定都會得出肯定的答案:這是一袋應選者自己煉製的餅乾。
深夜的臧王府頂層像是新燕都城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用光鮮的外表掩飾着裡面最黑暗的惡意。
“你的算無遺策呢?”霍憫陽靠在高背沙發上,周身被陰影覆蓋。他用煙槍敲打着沙發扶手,一條條煙龍通過地上的霍鑫?每個毛孔進進出出。
“牽一髮而動全身,這次如果不割讓出大量的核心利益,恐怕之前的小手腕就會變成皇室抽走我們基石的撬棍。音樂家?好一手請君入甕。今晚過後,除了九州和我們自己,恐怕整個域都會當做蕭家的事是你辦的了。你可知錯?”
“是……”
“知錯了,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如何補救吧。記住,在真正的對手面前,不要再耍那些不入流的小心機。”
霍鑫?渾身微微抽搐着,忍痛爬起身來。
誘發刺痛的毒霧遊走周身經脈,他卻直到離開大門也一聲沒哼。畢竟,是從小就習慣了的事情嘛。
“有趣。大庸的棋盤上,又多了一位落子人啊……你說呢?”
待霍鑫?掩門而去,霍憫陽散去了遊蕩在空中的無數煙龍,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沉聲道。而落地窗簾後面則閃出了一個身影,正是僞裝成蕭伯的杜爾。
“貴國的國事哪容我一介小小殺手置喙?我只管拿錢殺人,今天這兩人其實算是白殺了。我不動手,他們也會死在大陣中。但終究是冒着天大的危險去完成了任務,賬還是要結清的。”
“是啊……”霍憫陽又長長吐出一條煙龍:“我怎麼就沒想到那音樂家真能在?兒的手下在場時做到徒滅蕭家滿門的事情呢?剛剛教訓他輕敵,看來我也犯了同樣的毛病,差點被你給騙過去了!”
杜爾一愣:?!
“你明明在場,知道他們是死定了的,卻偏偏要親自動手留下痕跡。雙密小區那時,哪怕對手是那個潛力榜第一的音樂家?兒的佈局也不可能出現那麼大漏洞……
桑海之心的規矩啊……沒想到我臧王還不是你的第一僱主。身爲統領東亞地區的銀面使徒,兢兢業業挑撥着玩家與皇室的關係還不夠嗎?雙密一事?兒選擇坑了你們總部派來的小隊看來真是做對了!
本王選中那潛力榜魁首雲裳仙府下手,看來在某些人眼中份量還是不夠啊。你要挑撥的是臧王府和大庸皇室的關係,本王說的對嗎?
只是不清楚,派你來的是哪位銀面同僚,還是那位金面的大人呢?算了,桑海之心的規矩,你死也不會說吧……”
杜爾一身出神入化的毒殺手段,卻在霍憫陽的煙龍盤繞中連一根手指也沒來及動就倒下了。
身死一瞬間,杜爾周身瞬間劇毒彌散。
卻盡數被房間裡遊走的煙龍吞食殆盡。
離開頂樓的辦公室,霍鑫?黑着臉回到自己臥室。手中突然出現了曲芸臨別贈送的那袋“分手禮物”,仰躺在碩大的牀墊上暗自腹誹:
看你發揚蹈厲佔盡先機,終歸還不是個小女子?本少遲早要把你吃幹抹淨,就像我現在吃掉這袋餅乾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