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女說着指向那明顯來自諸世紀的管家,曲芸卻是微微皺眉。
管家毫無感情的冰冷眸子讓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似是看出了曲芸的顧慮,康斯妮自告奮勇:“我跟去吧。兩趟傳送而已,肯定比你開車趕回凡爾賽更快。把這個帶給藍楓吧,她應該能夠用上。到時主人不是還要再回那邊麼?我會被你帶過去的,那邊見。”
她笑了笑,說着擡腳踢開地面一堆碎石。將老昆汀那把在末日般的災難下依舊毫髮無傷的附魔手槍撿起來,吹去上面的灰燼交給曲芸。
然後不由分說,她伸手搶過龍女手中的卷軸,就拉着冷冰冰的管家來到尹熙頤的殘軀旁。或許是出於和曲芸之間的某種靈魂聯繫,康斯妮對龍女有一種莫名的信任,十分放心將自家主人交給她。
她口中的那邊指的自然是命運挑戰迷宮,她們先前已經確定最終的藏寶地還是在迷宮中的某個密室。
二十分鐘後,A1高速公路上,一輛結實的半舊皮卡在明目張膽地超速飛馳。各處岔口上不斷有新的警車等在路邊跟上護送,又在彎道上被龍女瘋狂的速度甩下。
在這種節骨眼諾查丹馬斯怎麼肯放曲芸離開自己眼皮底下?只是普通的警車實在跟不上這種自殺般的速度。最後,前仆後繼的警車終於放棄了“護送”,一架直升機默默跟了上來。
尹熙頤原先租用的越野車在拉馬克墓前第一時間就被天使們和軍警的防線一起摧毀了。而之後的流星火雨更是徹底破壞了整個鎮子,雞犬不留。曲芸和龍女分開來飛在半空亂轉,花了好大功夫纔在近郊的牧場找到了這輛車。
讓曲芸吃驚的是,龍女姐姐與她有着巨大的不同。她不僅法力無雙,更是肉身強橫,十分霸氣地單手把車門扯了下來,毫不客氣地“徵用”了這輛明顯屬於外國公民的私有財產。
牧場主原本就被末日般的災難驚醒,見有人跑進自己家裡立即持槍衝來。然後見到龍女徒手拆車的一幕後一句話沒說又轉身跑回了屋子。
緊接着,龍女在汽車上施展曲芸聞所未聞,也明顯不存在於雷特辛之書上的加持魔法,這纔有了高速公路上開火箭的一幕。
其實如果她們等諸世紀調來直升機,或許可以稍微更早些返回凡爾賽。但看着鋪滿天穹的巨眼已經逼近到極低的距離,曲芸表示並不想走空路。
“她們已經到達禁宮了,尹熙頤還能撐住,就等梅嫺詩到達了……怎麼?這就嚇壞了?聽說你是自己選擇進入遊戲的,現在這副樣子,當時的霸氣都哪去了?”
龍女一隻手駕駛着時速超過三百公里的附魔汽車,伸出另一隻手歪頭逗弄像小貓般無助,抱膝蜷縮在副駕上的曲芸。
“謝謝你,龍女姐姐……”曲芸只弱弱回了這樣一句。
龍女雙目彎成月牙,露出一副旁人在她那聖潔外表上絕對想象不出的表情調侃那:“哈!終於肯認我這姐姐了,甚是欣慰啊……那麼,是不是做好準備將自己的身子交出來了?你該知道的,我整天日思夜想的就是這個啊。”
“……做夢,”曲芸避開龍女的手指,轉頭看向窗外,低聲嘟噥了一句:“色龍,整天儘想寫什麼……”
也不知龍女聽到沒有,她只是收回戲謔,嘆了口氣:“做夢啊,人有夢可做時,是最幸福的時光。我羨慕你們……”
突然,她話鋒一轉:“聽說你這次的收穫都是從入夢而來?這可是個了不起的天賦,並非每個法師都能夠觸及到的領域。下場遊戲,我教你更多。
只是……這些年來我們都苦求不得的隱秘,居然被你做個夢就挖出來了。真不知該說是機緣還是命中註定……”
“還不知能不能得到……”曲芸將爲了躲避龍女而移向窗外的目光收回。她本來就身子弱,進化過的動態視覺在從未經歷過的高速下讓她的眼睛接受了太多陌生的信息,有些頭暈。
“喂喂,這可不像你啊!別辜負了你家小蜥蜴的犧牲和我的兩章傳送卷軸啊!你該知道那東西有多珍貴。”
“是啊,自己決定的路,含着淚也要走下去,”曲芸露出一個讓龍女雙頰緋紅的醉人微笑,同時眼角滑落兩滴晶淚:“對於最後的密藏我還是有幾分把握的,誰讓我是專門製造奇蹟的音樂家呢?”
逞過強,她還是一頭撲進龍女懷裡,倒下身子環抱她的纖腰埋頭在她的小腹開始哭泣。
龍女笑得十分幸福,不握方向盤的一手輕輕撫弄曲芸一頭秀髮安慰着。
自從進入拉馬克遊戲,曲芸真的變了很多。她從前不會哭,也極少真心的笑。現在她會笑了,卻也懂得去哭。人一旦有了珍視的東西,就再難有孑立世間無所畏懼那種一往無前無牽無掛的勇氣。
曲芸在哭,並非是恐懼。她知道尹熙頤已經無恙。這是一種被救贖的淚,讓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也是有心的。
必要的時候,她依然可以淡然滅世而無動於衷。但終究是明白自己有了牽掛,明白了什麼是羈絆,看待這世間的眼光,也就不同了。
羈絆不僅是一種掣肘,也會讓人因成長而變得堅強。
拉馬克遊戲的世界從來屍山血海。有了今天的眼淚,龍女相信若日後真有一天需要面對生離死別,曲芸一定會跨過去,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堅定不移。
這一次是她將目光從全身心信賴自己的這位奇女子身上移開,帶有一絲愧疚。她愛曲芸,但這種愛從一開始就不是最純粹無私的。在使命感的壓迫下,她需要一個堅強的曲芸,這個世界需要一個堅強的音樂家。
而龍女,深深厭惡着自己這一份不純粹的感情。
若非動心也不會愧疚,但終究無法從東西中完全剔除出那些放不下的責任。是陪着心愛的人一起笑看世界幻滅,還是與她結合,承擔起自己的義務後失去彼此?
她的親姐姐可以瀟灑轉身,丟下一切去過頭她的平凡小日子做她的老闆娘。但作爲那個“永遠最出色的妹妹”,她不能允許自己丟下那些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