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無能,暫未查出。”弦月面有愧色道。
“加緊時間追查。”溫暖皺了皺眉,心知這血珠不過是個死物且少有人識,如此漫無目的的尋找,縱是耗盡人力短時間內也不一定能尋到,然今日瞧着君昊天蒼白如雪的面色應是毒又侵入了肺腑幾分,若再不及時解毒,只怕到時找到血珠也無濟於事,她眸色微沉,指腹在杯沿來回輕輕摩挲,恰在此時,窗外一隻蒼鷹俯身急衝而下,銳利如勾的爪猛然抓起地上奔跑的兔子撥空而起,一滴血至兔子被穿透的頸部飄然落下端端正正的砸在溫暖身邊的窗臺上,開出朵豔麗的小花。
溫暖心頭一動,驀然想起她曾以血爲引用血珠爲君熠寒換過血,如此,她與血珠之間算是有了氣息牽連,她至袖中拿出個拇指大小的白玉瓶劃破指尖滴了幾滴血進去交由弦月,吩咐道:“將這血給咕嚕鳥喂下,它會帶你們找到血珠。”
“是。”弦月恭敬接過。
“不是讓你別再管‘王妃’的事,你卻跟着跑出來做什麼?還以這副模樣?”郊外樹林中,“溫暖”瞧着眼前一模一樣的女子沉着臉道。
“王爺親自來追,我不放心你。”女子看着他道:“辰羽,我不能因爲我而讓你限入危險之中。”
“……暖寶,在你心裡我就這般不如君熠寒?”扮作溫暖的顧辰羽向來清朗的眸中有着顯而易見的受傷。
“我……”溫暖張口想要解釋,可面對顧辰羽看透一切受傷的眼神她卻終是開不了口,不是他不如君熠寒,而是不知何時君熠寒在她心中已是無所不能的強大,可這樣的話說出來只會讓他更受傷吧?
該怎樣說,才能讓他不那麼受傷?
溫暖的沉默看在顧辰羽眼中卻是默認,他只覺心頭深處痛的厲害,有什麼比一個男人被心愛的女人親口否定不如自己情敵來得更戮心,他可以接受他在她眼裡心裡不如任何一個人,可這裡面卻唯獨不能有君熠寒。
“暖寶,總有一天,我會向你證明我不輸君熠寒分毫。”顧辰羽看着她,眸色深沉如海,當日鶴鳴山下他如此輕易輸給他,不過是他故易爲之,以此接近暖寶,但這並不代表他就真不如他。
君熠寒,你是千年前的王,我亦是千年後的王,如今我們跨越千年狹路相逢,且看孰勝孰負,誰能給她一生安定,誰能許她一世繁華!
夜涼如水,晚風拂過帶來幾縷花香,溫暖坐在院中石桌前眉峰緊皺自斟自酌,空了的酒壺一個接一個,可她卻是越喝越清醒,竟沒有半分醉意,心頭層層疊疊的壓抑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想要發泄,卻找不到出口。
她不想傷害任何人,可爲何到最後她卻傷害了所有愛她的人,映文因她而自殺,君熠寒因她生死一線被她親手抹去他對她的愛,而辰羽,她本是關心他不願他因她而有任何危險受到半分傷害,然結果卻是狠狠傷了他的心。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無論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她似乎都在做着傷害他們的事。
究竟要如何,才能讓傷害不再繼續?
究竟要怎樣,才能將一切彌補?
“有心事?”清冷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溫暖執杯的手一僵,這聲音,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
“王爺還沒睡?”她起身脣畔牽起抹笑意回首看着他。
“既然笑不出就別笑,你笑的難受,本王看着也堵心。”君熠寒在她身旁坐下拿過酒壺爲自己倒了杯酒,指尖轉動酒杯斜看着她,“因爲顧辰羽?”
溫暖訕訕的坐下,脣角緊抿,終是不願騙他,輕聲道:“嗯。”垂了垂眸又道:“也不全是。”
“可願說與本王聽聽?”君熠寒飲掉杯中酒,語聲淡淡,月色灑在他的面上透出幾分清冷。
溫暖微有些詫異的看着她,卻見他將酒杯斟滿隨手遞給她,視線並未在她身上停留半分,剛剛的話她禁不住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她接過酒杯仰首一飲而盡,終是在這無滋無味的酒中嚐出了幾分辛辣,手中的酒杯剛放回桌面,他已再次爲她斟上。
連飲三杯,原本清醒的頭腦竟微微有了絲眩暈的感覺,溫暖撫了撫額,她睜着略有些迷朦的眼眸看着眼前明明坐在身邊卻似隔着千山萬水周身散發着冷漠氣息遙不可及的君熠寒,愴然一笑,手不可抑制的握住他舉杯欲飲的手腕,道:“你恨我嗎?”
君熠寒神色一凜,側眸看着她,“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你恨我嗎?”溫暖直直看着他的眼,似想從他眼底尋找出答案。
“你可知道我是誰?”他語聲冷如寒冰。
“知道,當然知道。”她搖了搖欲加昏沉的腦袋,看着眼前有些搖晃的他的身影道:“你是王爺,是君熠寒,是我的……我的……”她眉峰緊皺,神色間泛起幾抹痛楚掙扎,最終似經歷了萬千辛苦般鼓足了莫大勇氣道:“是我的夫君。”
夫君?
他的確承諾過要娶她,原來她已有了是他妻的覺悟。君熠寒神色略緩眉眼處變得柔和。
然他卻不知,他本已是她夫君。
他伸指將她搖晃的微亂黏在頰邊的幾縷髮絲拂於耳後,瞧着她仍執着的努力睜大眼看着他等着答案的憨傻模樣,眸底不禁染上幾分笑意,但他對她的問題着實無絲毫頭緒,遂問道:“恨你什麼?”
“恨我……恨我親手抹去你對……對我的……”她握拳狠狠捶了捶腦袋,只覺腦子似乎暈得更加厲害,心頭似有個聲音不停的吶喊叫囂阻止着她繼續說下去,可心底那壓抑了許久的東西卻又在拼命的掙扎着想要破籠而出,一時間她頭痛欲裂,神色痛苦至極。
“放鬆。”他低沉帶着關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太陽穴潺潺涌入的暖流讓溫暖的痛楚逐漸減輕,她怔怔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聞着熟悉的另她安心的只屬於他的雨後翠竹般的清冷氣息,恍然間她只覺又回到了落霞峰,與他相擁而吻,又回到了白月節,他爲她親手畫眉綠州畔他於漫天飄蕩的花穗中向他走來,又回到了落英繽紛的合歡樹下,彼此深情相依……
往事歷歷在目充斥腦海,一切美好恍如就在昨天,原來這一切她是記得這樣清晰不曾忘卻分毫,她眼瞼微瞌,任由往事將自己淹沒,任由混沌的腦海散去最後一絲清明,任由……身體本能的前傾,頭微仰……吻往他的脣……
次日,溫暖醒來時,只覺頭仍有些微的脹痛,她擡手揉了揉額坐起身,看着眼前自己的房間皺了皺眉,有些記不大清發生了何事,她努力想了想,只記得昨晚自己心情不好,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喝悶酒,然後……好像君熠寒來了……然後……
然後呢?發生了何事?她怎麼回了房間?
溫暖費力的想,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似乎君熠寒來後的片斷直接從腦海中被洗去般,沒有絲毫印跡,她明明記得起初她是如論怎麼喝都喝不醉的,爲何君熠寒來後不才幾杯酒她就醉得失憶了?
難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美色誤人?
溫暖狠狠一巴掌拍向腦門,只覺追悔莫及,她可千萬別說出些什麼要命的話來纔好。
“本王倒不知你還有自虐的癖好。”君熠寒手中端着碗銀耳蓮子湯走近牀邊淡淡看了她一眼,在她牀邊坐下。
這人進來怎麼都無聲無息的?
溫暖有些心虛的往牀裡挪了挪,忍了忍終是沒忍住,道:“王爺,我昨晚喝酒後還……還好吧?”
“你指的哪一方面?”君熠寒舀了勺湯遞至她脣邊,溫暖縮了縮脖子伸手想去接,君熠寒眉眼淡淡一擡,她便訕訕的收了回去,張口將湯喝下。
“就是……”溫暖抿了抿脣,“有沒有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或是做了不該做的事?”她說着的同時小心翼翼的觀察着他的神色。
“你問本王是否恨你?”他神色如常的再舀了勺湯遞至她脣邊。
溫暖心頭咯噔一跳,喝下湯小心翼翼的問道:“然後呢?”
“後面你醉的不清聲如蚊吶語意含糊本王未曾聽清。”
還好還好,溫暖心頭稍稍鬆了口氣,這口氣剛鬆至一半,卻聽君熠寒又道“至於做的事……”
溫暖鬆至一半的氣生生哽在心口,屏息凝氣的等着他下半句話,心頭默默祈禱自己可千萬別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纔好。
然她等了半晌,卻等來君熠寒眉峰微皺眸色莫測的看着她,道:“全忘了?”
“沒忘。”溫暖在他幾近逼視的眸光下脖子僵了僵,有些心虛的將視線落在湯碗上,補充道:“就是根本沒印象。”
“……”
房間裡一時靜的讓溫暖如坐針鑽,她悄悄覷了眼君熠寒,見他神情看似如常卻實在高深的讓人難以揣測,她不禁心頭有些悲涼,娘誒,難道自己真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王爺,外面有位君四公子求見。”侍衛的稟報是時的打破了房內的靜默。
君四?
君熠寒眉峰微皺,吩咐道:“讓他在外候着,本王稍後便來。”
“是。”
“王爺您先去忙吧,這湯我自己喝就成。”溫暖趕緊腆着笑臉接過君熠寒手中的湯碗道。
君熠寒深深看眼了她笑得極其虛假的臉,起身道:“喝完湯後好好休息,本王稍後空些再來看你。”遂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