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可還有老薛,老邢趕了當天下午的火車回省城。我們和封南陳尚武相擁告別,卻只簡單的說了句再見。
回去的火車上,我和秦可老邢沒有買票,知道到達省城的前一站纔去各自補了一張票,車長看了看我們說在哪上的車,老邢說出了省城之前的一站,時間來不及,沒買票。車長看了看我們三個,收了我們的錢,給了我們三張票。
老薛鬱悶的坐在空蕩蕩的車廂裡,他很希望我們被車長抓到逃票,因爲他是老老實實的從營口買了票,比我們多花了十塊錢。老邢故意一臉沮喪的做到老薛身邊,老薛一臉壞笑的看着我們,說咋樣,被抓了吧,哥還是明智的。老邢再也忍不住笑,狠狠的捶打這老薛,老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老邢將手裡的票完整的展開在老薛的面前,老薛更加鬱悶的說了聲,操,哥這回真鬱悶了。
到了省城,老邢立即買了回家的票,他現在在他家縣上的國土局上班。我們又告別了老邢,藉着省城大街小巷的燈光,坐着公車回到了秦可租住的那間房子裡。
“我又回來了。”看着屋子裡的一切和我一年之前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又讓我想起了那一段短暫而又漫長的落魄生活。
秦可說你終於知道回來了,還知道大夥在這裡一起吃過苦啊。
我點點頭,的確,在我和秦可手頭寬裕的那段時間,我們的錢是按照十塊計算的,每天買菸買飯,出去上網,秦可和女朋友還養了只狗,他還要騰出些錢來買狗糧,秦可的狗是那種斑點狗,他女朋友給它起了個名兒叫“艾爾莎”,說是日本名,我一聽,那不是電腦顯卡的名字嗎?還是那種很不錯的牌子。到了彈盡糧絕的時候,我們便開始蹭飯吃,劉楠,便被我們蹭了兩頓燒烤。劉楠是我們的班長,家在省城,那段時間他和我們一樣都在忙着爲自己的前途而發愁奔波。我們常常在一起說笑話,當時我的那臺電腦就是讓劉楠託了他的朋友買的,用起來還不錯。
秦可給了我一支十二塊錢的人民大會堂,我說你小子還升級了,他說他在我走之後接到了華晨公司的電話,並且順利的面試成功,去華晨汽車當了銷售代表,日子正在慢慢的發展,事業也在蒸蒸日上。我問他和他女朋友怎麼樣了,他說準備過段時間準備準備,讓他女朋友和他家裡說,準備正式見家長,我說不錯,一切都在按部就班。
他說,你不打算給林蓉打個電話嗎?那天和女朋友在大正商業街碰上她了,她一個人,有些瘦了,而且顯得有些憔悴。我低下頭,默默的抽着煙。
老薛洗完澡,用手巾擦着溼漉漉的頭髮說,你小子就是裝屁,那麼好的姑娘,你還不要。我說你懂個屁,別在這和我胡咧咧。
秦可給了老薛一個手勢,老薛悶悶的打開電視,靜靜的坐在那。
秦可說,要不我給你打。林蓉之前給我和劉楠打了好幾個電話問我們你的情況,你小子在那邊也不知道是工作忙還是咋地,也不給我們打個電話,我和劉楠約好了就說你挺好的,讓她別擔心,你說你這個人,當初爲什麼分手,你也不和我們說,不拿我們當朋友當兄弟了?我不停的吸着煙,一口一口,頓時感到頭有些暈,我靜靜的聽着秦可在一旁的教訓。
秦可見我有些動搖,便說,“要不,我給你打。”說着掏出手機。
我說還是不要了。秦可說那你得和我說說到底爲什麼啊。
我又向他要了一顆煙,秦可走進自己的房間,拿出兩包沒開封的大會堂丟給我。
我又給自己點燃了一顆煙,慢慢的和秦可說着我的感受。
“你知道,我父母離婚之後,我便一無所有了,這件事情對我打擊很大,父母爲我操勞了幾十年,到頭來,我這個當兒子的卻無法挽救這個家,我很傷心,母親一個人去了四川,她來東北這麼多年,身體遭了一身病,當我想到她回老家之後看到兄弟姐妹們都和和睦睦的,該怎麼想。我的那些姨媽舅舅們家裡都生的是兒子,她看到那些侄子,能不想到我嗎?我又是個極度自尊的人,我不想靠着林蓉家裡的關係幫我找工作,說道以後,我現在連娶她的聘禮都拿不出來,我拿什麼去養她。我知道她的個性,我不想讓她跟着我吃苦。”我邊抽菸邊和秦可說着,不知不覺又一支菸燃到了盡頭,我立即又抽出一支菸塞進嘴裡,秦可爲我打燃打火機送到我嘴邊。
“我覺得林蓉並沒有在乎你什麼,也沒有要求你什麼,她要的就是你這個人,你都和我說了,你們高中的時候就在一起主持節目,點點滴滴她都知道,你是個厚道老實的人,我想林蓉的父母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整天油腔滑調,滿天虛誇的人吧。她喜歡的就是你的踏實。”秦可說完倒了杯熱水給我。
老薛關掉電視也靜靜的聽着,在秦可倒水的時候,他走過來摟着我的肩膀說,“哥勸你,給她打個電話,見見面,你這半年多快一年了,電話也沒有幾個,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把這些話當着她的面和她說。”
我搖搖頭,說,“薛哥,你兄弟我就是個倔脾氣,說實話,我想打,但是我怕我本來已經讓她慢慢的將我淡忘,這一見面又會讓她想起我。”
老薛說,“你當你是誰哪,你還真把你當成個人物。人家該忘的時候自然就忘了。”
這一次我沒有反駁老薛,只是默默的抽菸。
晚上,我和秦可挑戰了幾場實況足球,在大學的時候,算是我教他玩這個遊戲的,但是他進步非常快,我的王牌是荷蘭隊,他剛學的時候,我常常用一些弱隊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宰他個幾比零,但是後來連我的王牌都曾被他血洗過,當時我們倆加上封南,聯合起來應戰了計算機系的挑戰,但是最終在那場關乎法律系名聲的生死戰中,我的荷蘭隊吃力的以二比一取勝。
第二天一早,我要趕八點鐘的火車回我工作的城市,老薛因爲接到一個面試通知沒有來送我,劉楠因爲出差,特意打來電話說,哥們兒就不送你了,有時間來龍州請你吃燒烤。秦可特意請了兩個小時的假來車站送我,在候車室,秦可不住的看着表,不時的還望着候車室門口,看樣子像是他要走,我來送他似的。
“看什麼呢?我看你咋還比我着急呢?走抽根菸去。”我問道。
秦可又看了看錶說,“算了,你看吸菸室裡那麼多人。”
“沒幾個人啊。”我望了望吸菸室。
“你看着候車室人山人海的,至少有幾百個菸民,你看吸菸室沒幾個人,那是因爲裡面的人被煙霧籠罩了,所以你看不見。”
不一會,播音員播出我要乘坐的那列火車就要開始檢票了,秦可看錶的頻率更多了,甚至將目光就只在手錶和候車室門口輪流交換。
我身旁的人羣開始騷動起來,人們開始託着大包小包朝着檢票口涌動。我站起來說,“我走了,你快去上班吧。”
秦可說急什麼,又望了一眼候車室,這纔不情願的跟着我往檢票口挪動。
秦可買了站臺票,跟着我進了站,我手裡拎着一個塑料袋,裡面裝了兩袋牛奶和幾塊麪包,這輛車大早發車要到晚上才能到,所以這些就是我的早飯和中午的點心。
秦可站在站臺上還在看着表,我揮揮手說回吧,別耽誤你上班,這是他掏出手機接了個電話,他有些着急的說,“3站臺,快點。”
我問,“誰呀。”
秦可掛斷電話說,“一個重要人物,想要見見你。”說完露出了笑容,也不再看錶。
我不假思索的說,“劉楠吧,在營口我就沒看到他。”
秦可說人馬上到,到了你就知道了
火車發車的鈴聲響了,我說快開車了,人還沒到。秦可焦急的回頭望了望,眼睛一亮,趕忙揮動着手臂。
順着他眼看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個可愛美麗的身影,穿着緊身的牛仔褲,在冬日裡將她的雙腿包裹得很結實,她的雙腿筆直,腳下穿着一雙粉紅色的運動鞋,上身穿着一件淡紅色的羽絨服,白色的圍脖漂亮的打了個花搭在下顎。胖乎乎的臉上那兩枚被凍得通紅的臉蛋兒顯得那樣的楚楚憐人,她把頭髮紮在腦後自然的梳着馬尾,隨着她身子的跑動而左右搖擺。
是林蓉。
“劉瑞!”林蓉喊道。
我的眼淚不由自主的又一次涌出來,我不顧旁邊人的反對,打開車窗,探出頭去。林蓉跑上前,摘掉手套深處那雙纖細的小手。我也伸出手和她的手握在一起。
林蓉咧着小嘴哭出了聲,那哭聲讓我的心像是刀絞一般,我狠狠的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淚說,“回吧。”
林蓉依舊站在那裡哭,我覺得林蓉的哭聲是那樣的好聽卻又是那樣的讓人心疼,我努力的將身子又往外探了探,伸出另一隻手,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臉蛋兒,替她擦去眼淚,林蓉抓着我的手,不說話就是哭。
站臺的工作人員開始拿着小喇叭讓送親友的遠離火車,因爲火車就要開了,林蓉的哭聲沒有停止,站臺上的工作人員上前勸阻,林蓉這才擦去眼淚擡頭看着我,在我的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我的手臂上頓時刻下了兩個半圓形的小牙印兒,我忍着疼痛,林蓉依依不捨的鬆開我的手,我將身子縮進車廂,在火車開動的那一霎那,我又用我拿標誌性的告別方式,輕輕的擡起右手向在站臺上的林蓉和秦可行了個軍禮。
秦可不住的揮手告別,林蓉淚眼汪汪的看着我,小嘴緊閉,直挺挺的站在那裡,也伸出右手向我行了個軍禮。我看着那個行着軍禮的美麗身影,直至她離開我的視線。我關上車窗,靠在靠背上,眼淚像是溫泉的泉眼不住的涌出。我看了看手臂上的那兩枚半月形的小牙印兒,那兩枚可愛的小牙印不僅印在了我的手臂上,更印在了我的內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