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損失慘重
一
楊鋒聽到秋實喊聲,這才明白這些綠油油的發光體,竟然都是狼人的眼睛。而眼前這綠油油的東西漫山遍野,猶如飄蕩在地獄裡的鬼火,一閃一閃的,讓人不寒而慄、毛骨悚然。
狼人們似乎也聽到秋實的喊聲,朝着楊鋒開始緩慢地移動。
“把繩子放下來。”楊鋒在石樑底下,擡起頭,向秋實着急地喊道。這麼多的狼人,憑他一個人哪能應付得了?
石樑上長短合適的繩子就那麼一條,剛纔放了下來,將狼人的屍首拉了上去。現在這時,幾個村民正手忙腳亂地鬆解綁在狼人身上的繩子。正所謂是“欲速則不達”,村民在秋實不停催促之下,本來可以輕而易舉解開的繩結,一時之間竟然死活鬆不開,急得滿頭大汗。
狼人已經距離楊鋒不足三四百米。在這一片比深林略微開闊的喇叭口地帶裡,布着許許多多的陷阱。可是這幫狼人們,竟然無視着陷阱的存在。有的狼人雖然一腳跌到深達數米、底下遍插鋒利木刺的地坑之中,可它們一把扯掉了身上插着的木刺,從地坑裡爬了出來,繼續朝着石樑前進。有的狼人雖然被大大小小的木樁一時阻礙了行進的路線,可它們揮舞着狼爪,或扔、或踢、或踩、或踏,像對塑料泡沫一般,將眼前的木樁輕輕鬆鬆地破壞得一乾二淨。有的狼人雖然被暗布的大型捕獸夾斷了雙腿,被尖利的木刀刺進了身體,可它們低鳴了幾聲,惱怒地將捕獸夾、木刀從身上拔出來,用強勁有力的狼爪,狠狠地將捕獸夾扭成了一團麻花,將木刀撕成了無數碎片。
楊鋒他們精心佈設的陷阱,在強大的狼人面前,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佈置的玩具陷阱一般,顯得不堪一擊,毫無用處。一時之間,石樑面前的開闊地方,伴隨着狼人一聲聲的怒吼聲,木樁、木刺、木刀、捕獸夾亂飛,猶如地獄裡的阿修羅道場,妖魔亂舞,鬼怪橫行,腥臭之味撲鼻。
由於小山路上沒有佈設陷阱,行走在小山路上的狼人的速度,遠比其它狼人要快一些。它們見到還在石樑下焦急地等着繩子的楊鋒,紛紛嚎叫着,四肢着地,加快了速度,朝着楊鋒飛一般地撲來。
楊鋒清晰地聽見石樑上秋實指揮衆人的怒喝聲,衆多村民跑向崗位的慌亂的腳步聲。他看了看如飛一般衝來的狼人,又瞥了瞥石樑。
兇狠的狼人馬上就要到了,而救命的繩子恐怕無法按時放下。自己總不能束手待斃,一任由狼人狂撕亂咬、一命嗚呼吧。唯有戰鬥至死,方能死得其所,死得重如泰山。在這生死關頭,楊鋒內心反而逐漸冷靜下來。他掂了掂手裡的鋼刀,撕下身上的一塊布條,將手和刀柄死死地綁在一起,雙腳弓步,膝蓋微微彎曲,雙眼盯住跑在最前方的一隻狼人,決意與前方的狼人決一死戰。
狼人越來越近。守在石樑上的秋實,一聲斷喝,村民們首先開弓射箭。箭矢帶着“啾啾”聲,一下遮蔽瞭如銀的月光,像成百上千、漫天飛舞的毒蛇一般,飛向狼人。然而,大批的狼人身上雖然插着箭,卻沒有給它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依然以極快的速度向石樑方向衝過來。
秋實一手拿弓,一手不停地從箭袋中取箭、搭箭、拉弓、射箭。衝在最前面的狼人,雙眼被秋實的箭支冷不丁射中,哀嚎一聲,頓時失去了方向,停了下來,結果被它身後的全速奔跑的狼人一下撞飛了起來,如同一條黑乎乎的破麻袋一般,從半空中摔落到了地上。
“瞄準它們的眼睛。”秋實一擊見效,大聲地提醒着村民。狼人的雙眼最爲嬌弱,射瞎它們,雖然不足以致命,但卻可以有效地延緩進攻的速度。
村民得到了秋實的提醒,回過神來,紛紛對着狼人的眼睛射去。長期狩獵的村民們,自幼摸着弓箭長大,箭術高超,雖說在漆黑的夜晚,光線昏暗,但依然能百發百中。而狼人在夜晚下那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十分顯眼,又給了村民們明顯的目標。剎那間,衝在最前方的一批狼人們,幾乎每雙眼睛上都插滿了黑色的箭支。它們哀嚎着,低鳴着,猶如一隻只無頭的蒼蠅,四處亂竄。同時它們又與身後奔跑的狼人相互衝撞着,相互撕打着,場面混亂不堪。
楊鋒趁着狼人的眼傷沒有恢復,鋼刀一提,管他三七二十一,便隻身撲向狼人羣中。只見他在身軀龐大的狼人羣中,龍騰虎躍,左右跳閃,如同一葉在波濤洶涌的大海里隨波飄蕩的小船,揚起又落下,落下又漂起,動作敏捷如兔,身形飄逸如風。他手裡的那一把鋼刀,在黑色的海洋中,時不時翻卷銀白色的寒光,一刀落下,便是一個狼人頭落地。
在石樑上的秋實眼見楊鋒一人在狼人羣中奮不顧身地廝殺,他體內的血液急速竄了起來,他熱血沸騰,全身燥熱,向村民大聲喊道:“打開大門,我們也出去殺他個痛快,將鋒哥接應進來。”
“大門繩子斷了,出不去。”旁邊的村民提醒着他。
秋實想了起來,剛纔擡升大門的時候,繩子已經被他一箭射斷了。
“孃的,這幫狡詐的狼人。”秋實大罵一聲,手卻不停地搭箭射擊。他忽地瞥見一頭狡猾的狼人,居然趁着楊鋒不備,悄悄地繞到身後,準備對楊鋒發動突然襲擊。秋實一手抓了兩支箭,一同搭在弓上,瞄也沒瞄,直接就朝着那頭狼人的眼睛射去。
那頭狼人一下高高躍起,猛地撲向楊鋒。然而它的身體在半空中,雙眼忽被秋實的兩支箭射中,一下失去了方向。它哀嚎一聲,重重地摔了下來,剛好滾落到楊鋒的腳下。楊鋒殺得性起,想都沒想,一刀切去,直接要了狼人的性命。
“想想辦法,去接應一下鋒哥。”秋實見圍在楊鋒身邊的狼人越來越多,形勢越來越危急。
“只有一根繩子,已經在石樑上掛着了,我們可以順着繩子下去。”旁邊的村民答道。
一根繩子哪裡夠用?不過這也提醒了秋實,村裡倉庫還有大把嶄新的還沒用過的繩子。他趕緊吩咐着村民,叫他到倉庫去取。同時,他又叫另一村民傳達命令,除了在石樑上留守的弓箭手,其它人等繩子一到,一起下去接應楊鋒。
兩個村民領受了秋實的任務,各自忙去了。
秋實眼見那些在障礙區的狼人離楊鋒越來越近,一旦它們完全越過障礙區,楊鋒恐怕立馬要被狼人包圍,到時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秋實再也等不及,朝着掛在石樑上的繩子跑了過去。快接近繩子時,他一躍而起,直接從石樑上跳了下來。只見他如同一隻展翅高飛的大鳥,在半空中又是搭弓又是射箭,射中了一頭狼人,爾後才穩穩地一把抓住晃晃悠悠的繩子。手臂大小的繩子一下承受了秋實的下墜的全部重量,繃得緊緊的,發出“嘣嘣”的聲音。幸好繩子結實,並無大礙,可固定石樑上另一端的絞盤,卻是發出“吱嘎吱嘎”的異響聲。
秋實順着繩子迅速滑下,雙腳一點地,立馬將弓反手背在背上,抽出腰間的鋼刀,大喝一聲,朝着狼人羣撲去。
身在狼人羣中的楊鋒,眼睛通紅,身上濺滿狼人黑藍色的血液,如同在狼人血液裡浸泡過一般,渾身溼漉漉的。他的四周,倒着滿地的狼人屍首,狼人頭如同田地上裡被水泡爛的西瓜,散發着惡臭,滾得到處都是。
“鋒哥,我來幫你。”秋實大聲喊着,衝到楊鋒的身邊。
“你怎麼來了?”楊鋒氣喘吁吁地說道。他說着話,手底下卻不停地揮舞着刀。
“我帶着村民來接應你……”秋實話還沒說完,一頭狼人舉着狼爪一把抓向他。這頭狼眼睛沒瞎。秋實驚呼一聲,舉起刀,想將狼爪格擋住。可那頭狼人甚是狡猾,居然抓向秋實握着刀的手腕。他在石樑上面,見楊鋒手起刀落,輕而易舉地將狼人一頭一頭地宰殺於刀下,哪料到狼人身手也會如此敏捷。他下意識地向一側躲閃,可最終還是躲避不及,手臂上被狼爪生生地劃上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一下從翻卷的白花花的傷口涌了出來。秋實劇痛,手中的鋼刀差點掉在了地上。
那狼人趁秋實受傷,大踏步上前,一爪拍向他的腦袋。被力大無比的狼人,拍中了腦袋,焉有命在?
在一邊的楊鋒眼見秋實危在旦夕,飛起兩腳,連着踢中狼人腋下,迫使狼人狼爪改變方向,緊接着他回過刀來,瞅準狼爪關節處,一刀切了下去。兩隻狼掌頓時被整齊地切了下來,掉在地上。
那狼人惱怒,不顧劇痛,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咬向襲擊它的楊鋒。楊鋒一側頭,將鋼刀往狼人的胸口挺去,同時一手拉着秋實順勢向後急退。那狼人因狼爪被砍,本已大怒,現胸口又被楊鋒刺了一刀,更加怒不可遏,連連狂吼,向楊鋒和秋實追來。
幸而石樑上的弓箭手發現了他們,拉弓便朝狼人的眼睛射去。那狼人雙目失明,更是暴躁,居然以兩隻斷掌,硬生生地拔去插在眼睛裡的一支箭。那箭拔出來時,箭頭上面插着一顆黑乎乎的眼球,連着眼眶裡的筋,流着透明的玻璃液體。那狼人一隻眼眶少了一顆眼珠子,深陷下去,黑洞洞的,不停地流淌着黑藍色的血液,另一隻眼睛上還插着半米長的箭,模樣極爲恐怖。這狼人又是大吼一聲,張開大嘴,竟然將插在箭頭上的自己的眼珠子,像吃一顆冰糖葫蘆,塞進了自己的嘴裡,嚼了兩下,嚥了下去。
秋實哪裡見過如此慘烈的畫面,呆若木雞,一動也不能動。
楊鋒見狀,猛拍了秋實後背一下,驚醒秋實。他提起刀,向秋實說道:“別怕。見到雙眼射瞎的狼人,你就像我一樣,大踏步向前,這樣便可了結它的性命。”楊鋒急步向前,邊說邊示範。只見他提起刀,趁着狼人受傷還未恢復,橫着鋼刀,一刀刺向狼人的喉嚨,爾後手腕輕用巧力,切開狼人的喉管。一股溫熱的血液從喉管的動脈處噴射了出來。狼人張了張嘴,因喉管被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楊鋒腳一點地,高高躍起,狠狠砍向狼人的脖子。那頭生吃自己眼珠的狼人的頭瞬間軟蹋蹋地垂了下來,連着一層薄皮,掛在自己的胸前,龐大的身軀砰然倒地。
“看見沒?”楊鋒向秋實喊道,“先切再砍,就是這樣簡單。如果遇上沒有受傷的狼人,你就快點跑,知道嗎?”
秋實點了點頭。其實他跟狼人已經有好幾回的戰鬥,對狼人並不陌生,只不過剛纔眼前的這頭狼人實在是太過於兇殘,使得他一時沒適應過來。他生性聰穎,只看了一下就完全掌握了楊鋒這一套的動作要領。
正在此時,狼人紛擁而上。倆人顧不得再說話,肩並着肩,一起奮力砍殺眼睛受傷的狼人。
二
十幾個村民沿着從石樑上扔下的繩子,揮舞着U型刀和叉,大聲呼喊着,一起加入到了戰鬥。他們倆人一組,再加上石樑上弓箭手的遠距離配合,專門攻向眼睛射瞎的狼人,竟然使得從小山路跑過來的狼人無法前進一步。人類與狼人之間的戰鬥雙方一下變得膠着了起來,圍在小山路的一大片區域當中,狼人屍首遍佈,腥臭無比的粘乎乎的血液,流得到處都是。
然而,好景不長,平衡馬上就被打破。大批從陷阱障礙區而來的狼人開始接近小山路附近的人們,而石樑上的弓箭手明顯應付不了數量如此衆多的狼人,一些眼睛沒有受傷的狼人逐漸發揮它們的體形、速度、力量的優勢。它們怒吼着,嚎叫着,揮舞着狼爪,衝向村民們。
一些實力薄弱、距離較近的村民首先遭到了狼人的攻擊。他們有的猝不及防,被狼人一爪拍在腦袋上,整個頭像被拍碎的西瓜一樣,紅的白的黑的,**四濺。有的雖架起刀叉進行了一些抵擋,但架不住狼人狂暴的力量,一下就被狼人奪去了手中的武器。他們還沒來得及逃跑,便被隨即趕上的狼人一把抓住,舉在空中,撕成了兩半。有的眼見狼人如此的兇殘,早就被嚇破了膽,不知所措,最終被撲上來的張着血盆大嘴的狼人,一口咬斷了脖子。他們發出痛苦的凌厲的慘叫聲,身體開始慢慢變異,最終變成了狼人模樣,又撲向了還在戰鬥的村民。
“圍到我這邊來,慢慢後撤。”楊鋒大聲呼喊着。他眼見狼人越殺越多,而旁邊的村民卻是越來越少,再不撤恐怕所有人都走不了了。
倖存的村民們聽到了楊鋒的喊叫聲,他們或戰或退,慢慢地靠攏到了楊鋒的身邊。
瘋狂的狼人們緊追不放,在他們的外圍形成了一道包圍圈,似乎判斷出人類逃跑的意圖,死死地堵住了楊鋒他們的退路。
楊鋒四肢痠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他的體力早就透支,握着鋼刀的手因爲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着,不能自已。他每次揮刀砍向狼人之時,彷彿就是下意識一般,根本不需要他大腦的支配。然而出刀的力量、移動的速度,早已沒有了剛纔的氣勢和風采,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弱。他瞥了一眼圍在他身邊的村民,悲憤不已。爲了接應自己,十幾個村民從石樑爬下來,現在幾乎死一半,傷一半。他們是爲了自己而身陷險境,自己又怎能安心受之?無論如何,他要將一幫人帶回村裡去,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
“不是生,就是死。兄弟們,衝啊。”楊鋒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凝聚起體內殘存的力氣,奮力衝向堵在石樑門口的狼人。
不是生就是死。村民們在楊鋒的帶領和感召下,戰鬥的氣勢如同剎那間爆發的火山,一下激發了出來。他們奮不顧身地跟在楊鋒的身後,一齊朝着石樑前進。
石樑上的弓箭手聽到楊鋒呼喊聲,也明白了楊鋒他們的意圖,不再遍地開花、漫無目的地射擊,而是將瞄準的方向直接對準了圍在楊鋒他們身邊的狼人。
在狼人不停衝擊之下,楊鋒的隊伍緩慢地移動着。隊伍中,一人倒了下來,其它人立即補上去,堵住圈子的缺口,每個人都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守住防禦圈。儘管衆人同舟共濟,齊心協力,然而最終架不住狼人如潮水般的衝殺,他們組成的防禦圈越來越小,力量越來越弱。
費盡了千辛萬苦,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代價,楊鋒終於到了石樑的底下。區區的這十幾米的距離,成了楊鋒此生以來最艱難、最痛苦、最遙遠的距離。到得了石樑邊上的,就只剩下了三四個人。
“我來掩護,你們快上。”楊鋒一刀砍掉了緊追在身後的狼人的腦袋,大聲喊道。
倖存的村民們個個累得不行,反身抓住垂着的繩子,根本沒有向上攀爬的力氣。幸好在石樑上的村民反應快,將掛有村民的繩子使勁地向上拉。
見到最後一個村民被拉上了石樑,楊鋒一刀劈了離他最近的一頭狼人,這才反身抓住身後的繩子,由石樑上的村民拉着,緩緩地上升。
他看着腳底下的那一幫還不斷撲騰、不停嚎叫的黑壓壓的狼人,一瞬間竟感到萬分的無助,感到無比的疲憊,更是覺得莫大的恐懼。被綁在手上的鋼刀,竟然在不自覺間,隨着鬆落的布條,一起滑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