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因花苑一幕而憂心忡忡的傅苑君,睡得並不踏實。一閉上眼,就是各種噩夢來襲。
翌日,雨荷見小姐精神很是渙散,面容也相當憔悴,不由很是心疼。
立馬吩咐月環,讓她去廚子那裡給王妃燉碗燕窩粥來補補氣。
月環應聲出去之後,就一個時辰沒回來。
耐性磨盡的雨荷不由挑眉嘀咕了起來:“這月環讓她燉個粥,好是磨嘰,這懶散的性子倒也不知跟誰學的。”
“要不你去看看吧。”傅苑君淡聲回答,清幽的眉目微挑,倒是有幾分出塵的味道。
“嗯。”
雨荷起身,剛欲離開,耳畔便聽得陣陣悲傷的低泣聲。
她愕然擡起頭來,看到她要找的月環,正站在玉茗齋的大門口。
此時的她,鬢髮散亂,衣襟殘破,滿臉青腫,脣角隱含血絲,通紅的淚眼佈滿了委屈。
四個字形容現在的她,那就是——慘不忍睹。
嚇了一大跳的雨荷,忙上前扶住她道:“月環,你怎麼了?誰把你弄成這個樣子啊?”
在內閣已經聽到聲音的傅苑君,立即從鏡臺前起身,邁着細碎的步子走來,看到月環的慘狀後,她不由擰起了秀眉,神色冷然道:“怎麼回事?”
月環痛哭流涕還來不及細說,玉茗齋外,就莫明其妙的多了幾抹身影。
爲首的韓心櫻,一身水紅色牡丹長裙,將她襯得美豔而不可方物。但見她輕瞥傅苑君一眼,便用那火紅蔻丹扶了扶額,裝出一副好生爲難的樣子道:“喲,王妃姐姐,原來這個不懂規矩的丫頭是你的人啊。”
“你對她做了什麼?”
雨荷當下就朝韓心櫻朗聲質問,雖然她是不怎麼喜歡月環,可是念在大家都是從丞相府出來的,現在又同侍一主,再怎麼說,也容不得她被外人欺負。
韓心櫻美眸一橫,帶着身後的名丫鬟狂妄的上前一步,連看都不看雨荷一眼。
“哼,主子們說話,這裡論得到你來插嘴?”
“你……”
傅苑君暗中阻止了雨荷去理論,自己卻冷然迎視着韓心櫻那充滿挑釁的眼神道:“韓姨娘,請問月環臉上的傷,是爲何故?”
聽到“韓姨娘”這三個字時,韓心櫻美豔臉上,多少有些嫉恨與哀怨。
的確,就算安南王,再怎麼重視她,她也是一個妾。妾的身份比不得她正牌王妃,只能被人喚成“姨娘”。
“呵呵,爲何故,王妃姐姐,何不問問你自己的人?”
“月環,這是怎麼回事?”傅苑君立即朝月環審視過去,想更快知道其中緣由。
月環抹着淚,紅脣哆嗦着道:“小……小姐……我……沒做錯什麼。”
“還敢狡辯?你打翻了我的燕窩粥,不肯認錯也罷,還口出狂言。”
實在聽不下去的雨荷,不由插了句嘴道:“燕窩粥是我讓月環給我們家小姐燉的,怎麼成了韓姨娘的呢?”
傅苑君也道:“韓姨娘是否弄錯了?今早,我的確讓月環爲我燉粥了。”
“王妃姐姐,你說的是讓下人去燉粥,可沒有讓她
去搶粥吧?這剛出禍的那一盅,可是妹妹早就指定好的,而你的丫鬟,怎麼能問都不問就端走呢?就算王妃姐姐真的實在想吃,心櫻並不是不可以讓。也許別人不知道,但王妃姐姐一定知道,我最近沒日沒夜的侍奉着王爺,這傷神又傷氣的,可比姐姐更需要補補呢。”
聽到那滿含深意的話,傅苑君頓時想起昨晚在花苑看到的一幕,沒由來的紅了臉,目光悵然的盯着月環道:“韓姨娘說你搶粥,這是怎麼回事?”
月環埋下頭,哽咽着道:“奴婢沒有搶,只是看到那裡有現成的燕窩粥燉好了,就給端了。可我並沒想到,這是給韓姨娘的,況且,你纔是正牌的王妃,韓姨娘若懂尊卑,就該讓讓您啊……”
此話一出,傅苑君和雨荷同時有些尷尬了。她們怎麼也沒想到,月環會這樣說。都在安南王府生活這麼久了。難道,她還看不出,小姐現在的處境嗎?
韓心櫻更是氣得臉色發青,指着月環又喝斥道:“瞧瞧,這賤婢說的什麼話?”
“我又沒說錯,小姐,你得跟我做主啊。”
月環紅着眼,朝傅苑君邁前一步,略顯害怕的躲到她的身後。
傅苑君瞧在眼裡,略顯無奈。本想斥責月環幾句,可看着那張小臉,已經被折騰得面目全非,不由爲她感到心疼。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韓姨娘,就算這丫頭不該端了你的粥,但你也用不着下這麼重的手吧?”
“王妃姐姐,其實我已經手下留情了。你可不知道,這賤婢不但打翻了我的粥,還對我出口不敬,說我不過是王府一個低等妾室,永遠不及姐姐風光。是,我不過是一個妾,可就算再是一個妾,但我也是清清白白的身子給了王爺,王爺可把我這個當妾的,當成寶貝一樣疼愛啊。”
她含沙射影的說完之後,又不經意的拉開衣襟一處,露出那滿是紅痕的香頸。不正是,昨晚在花苑裡,她和安南王留下的痕跡嗎?
雨荷雖不明白她的意思,可傅苑君卻很清楚。
挪開眸子,清麗的容顏一派淡然道:“以後,我自己的丫鬟,自己會調教,不勞煩韓姨娘幫忙了。”
韓心櫻冷然一笑,水眸滿是得意:“我不是怕這不懂規矩的賤婢髒了姐姐的手,所以才代勞而已嘛。”
“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希望不會有下次。”
傅苑君語調平緩的說着,水眸卻有掩不住的冷芒。韓心櫻看在眼裡,卻並不放在心上。畢竟,眼前這個失勢的王妃,對她來說,還不如桑婭那個賤人有威脅。
今天自己之所以要教訓她的丫鬟,一來是暗中警告傅苑君她不是好惹的。二來,也是想讓王府上下知道,她雖是妾,但那個正室王妃,卻也可以讓她收拾得服服貼貼的。
韓心櫻帶着人離開之後,玉茗齋便只剩下她們主僕三人了。
傅苑君淡瞥一眼哭得傷心的月環,又看了看默不吭聲的雨荷,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煩燥。
“小姐,你爲什麼不幫我啊,你是王妃……難不成,你還怕了韓心櫻那個賤人?”
月環不滿的說道,看向傅苑君時,眼裡多少有些責怪之意。
不待傅苑君發話,雨荷便忍不住的斥責道:“你還有臉說,讓你去給小姐燉個粥,你就惹這麼大ma煩。”
“我……我……”
“你知不知道?這不是京城,你還真以爲正房夫人就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當侍妾得就該隱忍受着?這裡是北漠,小姐嫁到這裡邊來已經無依無靠了,別說是你了,有時候連小姐都要看人臉色。你還……”
說到這裡,雨荷一時惱得說不下去,只能看向傅苑君道:“小姐,還是你說吧。”
“唉,罷了罷了,還是先給她上藥吧。讓她挨一次罰,也是好的,至少下次她記住這個教訓了。”
“小姐……嗚……”
“就知道哭,你難道沒長眼睛嗎?看不出來這韓姨娘不好惹嗎?下次再說那些不敬的話,恐怕小姐都保不住你了。”
“我……我明白了……”
月環哀怨的迴應一句,又抽泣了起來。
傅苑君讓她坐着,又吩咐雨荷去打了些熱水過來。
先給月環把臉敷完之後,自己又把那日雲辰送來的玉凝膏拿了出來。
雖然已經不多了,但應該還能起到大作用。
雨荷看到之後,悄悄把傅苑君拽到一側道:“小姐,這麼珍貴的東西,你真要給那死丫頭用?”
“她都傷成這樣了,不給她用,又怎麼辦?”
“可萬一你以後有個磕磕碰碰,我們可再也求不到這種好東西啊。”
傅苑君抿脣,淡泊的笑笑:“還是先救急吧。畢竟,以後的事,也沒個準。”
見傅苑君主意已定,雨荷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暗中瞪了月環一眼。心忖,真是個沒眼力界的傢伙,害了自己不說,還害了小姐。
午時,太陽正烈。
一般這個時候,傅苑君都會在房間裡歇息或午睡一會兒。
可今天,她卻頂着頭上的烈日,兀自站在玉名齋的後院發呆。
雨荷走了過來,看着她那悵然若失的模樣,不由淺聲問道:“小姐,你還在想月環的事情嗎?”
回過神來的傅苑君,對着雨荷微微一笑,那笑清麗婉轉,如春花綻放,讓人覺得無比美好。
“倒沒想她了。”
“那小姐在想什麼?”
“你瞧,院子裡面栽的這些杜鵑好看嗎?”
不明所以的雨荷想也沒想就點點頭道:“好看。”
“我想把它們都拔了。”
“啊?小姐,這是爲什麼啊?”
傅苑君水眸一垂,也覺得有些可惜的回道:“因爲,我想把這裡,種些藥草。”
在安南府中,雖然那個男人不缺她們的吃穿,可是,也沒在意過她們的死活。
就拿今天月環的例子來說吧,受了這麼重的傷,她們連請個大夫過來瞧瞧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到哪裡討藥了。
因此,她想過了,若在這裡栽種一片屬於自己的草藥,以後若有個磕磕碰碰的,倒也可以自醫。
彷彿洞悉了小姐的心思,雨荷沉默過後,便也贊同道:“那過幾天,我去弄些藥種來。”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