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火燒光了第十三聯隊和第四十五聯隊,江山知道,自己這下子絕對是捅了馬蜂窩了。自己和血刃小隊這個風頭出了以後,絕對是日軍的眼中釘、肉中刺。
想要再悠閒的在日軍後方轉悠,估計是不太可能了。畑俊六和岡村寧次現在肯定在琢磨着怎麼逮住自己挫骨揚灰呢。江山琢磨了一陣子,果斷決定,帶着血刃小隊,腳底抹油——開溜!
不溜不行了啊!現在幾十萬日軍已經被獵鷹特戰大隊的各個小隊,驚擾的成了驚弓之鳥。見到特戰小隊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好幾支小隊都已經出現了人員傷亡。結果雙方都殺紅了眼,見了面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江山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各支特戰小隊在敵後的活動空間,已經被大大的壓縮了。轉戰起來的靈活性大打折扣。與其在後方和日軍打成消耗戰,還不如另闢蹊徑,開闢新的戰場去。
不過就是要走,也不能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走了之。江山通過電臺和特殊的聯絡手段向在敵後活動的特戰小組下達命令:不必計較現有成果,轉移戰線,開闢新的戰場。目標還是以大量殺傷敵有生力量、破壞敵方指揮機關、破襲交通線、摧毀敵後補給站。不必貪戀戰果及一時得失,得手後迅速脫離接觸。保存自己、殺傷敵人。
命令一下,武漢戰區後方的日軍防線算是翻了天。各個特戰小組四處出擊、全面開花。今天敲掉一個據點,明天炸燬個彈藥庫,這邊兵營裡的大火還沒有熄滅,那邊指揮官又被人摘了腦袋。日軍被攪得焦頭爛額,疲於應付。一般的小隊伍,根本不是訓練有素的特戰小組的對手,等到調集了大部隊來圍剿的時候,對手又像猴子一樣一頭扎進了深山老林。結果前方戰線又因爲不斷的抽調兵力,四處出現漏洞,反而讓中國軍隊沾了不少便宜。
怒火攻心的畑俊六孤注一擲,斷然下令:武漢會戰各部隊暫時停止和中國軍隊的正面戰鬥,先全力圍剿敵後的獵鷹特戰大隊!
眼見着壓力越來越大,而且遲滯敵人進攻態勢的目的也已經基本達成。江山覺得,再跟日軍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意義已經不大了。到頭來萬一一個不小心,自己這隻老鼠,被日軍這隻大老貓逮住的話,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思前想後了幾天之後,第二道命令隨之發出:各作戰小組暫時停止擾敵作戰,就地休整,積蓄力量,等待時機,給予敵人更大的打擊!
正大張旗鼓的想要圍剿各特戰小組的日軍,突然發現自己揮出去的拳頭,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樣無處着力。原來到處都是的那些大麻煩,這會卻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都偃旗息鼓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用天天擔心自己睡覺的時候被摘了腦袋了。騰出手來的日軍,一方面加強了各重點部位的防範;另一方面,積極組織力量,準備武漢會戰的全面決戰。
眼看着實在沒了便宜可沾,江山也不再留戀,帶着血刃小隊調頭就扎進了深山。咱換地方,繼續給你找麻煩去!
血刃小隊行動的時候,按照慣例,都是由飛刀作爲斥候,其他人跟進,寒冰在隊伍後方或者是側翼掩護。這次也不例外。
走了大概半天之後,飛刀發出信號,示意前方有情況。大夥原地停下待命,江山也摸了上來。
“前邊蘆葦叢裡有人。”飛刀小聲的彙報,“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人,敵我不明。”
“過去看看,有機會就抓個舌頭回來。”江山說到。
兩個人悄悄的摸了過去。蘆葦叢一陣晃動,江山和飛刀緊張了起來,裡面的確是有人。
飛刀正要開槍,江山心裡一動,悄悄伸出手,按住了他。如果裡面是日軍,以日軍的驕縱之氣,絕對不會這麼藏頭露尾的,肯定早已經大喊大叫了。裡面很有可能是打散了的國軍將士。
爲了證明自己的判斷,江山冒險摸進了蘆葦叢。幾分鐘的工夫,又轉了出來,身後跟着兩個國軍士兵。
這兩個國軍士兵,面色憔悴,臉上被硝煙薰的黑乎乎一片,只是眼睛裡還閃動着不屈的戰意。身上單薄的軍裝破破爛爛,早已經看不出了原來的顏色,腿上的綁腿也已經鬆鬆垮垮的,腳上更是赤腳穿着一雙爛草鞋。手上只有一支老舊的漢陽造步槍,連護木上的漆皮都已經褪去了不少,露出了原木的紋理。
飛刀看看他倆,又疑惑的看着江山:“老大,這兩個是什麼路數?”
因爲情況不明,他並沒有喊江山大隊長,免得暴露了江山的身份,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國軍,41軍122師的。”江山淡淡的說到。
“41軍?川軍?徐州會戰的時候,你們不是在滕縣全部陣亡了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你們長官呢?”飛刀倒吸一口冷氣,疑惑的問到。
一聽到眼前打扮的花花綠綠的怪人是中國人,這兩個國軍士兵的意志頓時崩潰了,捂着臉嚎啕大哭起來。
哭了好一會兒之後,其中一個才平復了情緒,斷斷續續地說到:“長官,我們已經躲了半年多了啊!我叫王國章,那個是我一個連的兄弟韓德力。半年前我們在滕縣守了兩天,隊伍被打散了,師座也陣亡了,我們兄弟倆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東躲西藏的就到了這兒了。”
江山嘆了口氣,飛刀也不說話了。兩個人的心裡都不太好受。
與血刃其他隊員匯合後,江山把兩個人引見給了大夥。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韓德力,操着一口濃郁的川音說到:“格老子地,日本人的火炮硬是要的。一炮下去,弟兄們死傷一片。這幫瓜娃子,老子和他們沒得說!乾死算逑嗦!”
後面的鐵拳不屑的說到:“就你們?還和日本人沒的說?一個師就這麼沒了,有什麼用處?你們這些雜牌軍,還是看我們打鬼子吧!”
那個川軍士兵的臉色憋的通紅,吶吶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鐵拳還想再說什麼,冷不防被一腳踹飛了出去。爬起身來,只見江山額頭青筋暴起,眼睛通紅的看着他。
“你個混蛋!再他媽給我說什麼中央軍雜牌軍,就給我滾蛋!只要是打鬼子的,就是兄弟!”
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江山又說到:“看看這兩個兄弟,看看他倆身上穿的啥,手裡拿的啥!122師全師殉國,沒有一個投降!沒有一個孬種!你他媽有什麼資格看不起他們?”說話間,情緒又激動起來,其他人見狀,急忙拉住他勸解起來。
難怪江山如此激動,八年抗戰,川軍功不可沒,先不說出兵人數佔全國之首,就說川軍將士的忠勇,就令他肅然起敬。
八年間,300萬川軍將士出川抗戰,64萬人傷亡,參戰人數、犧牲之慘烈都居全國之首。其中的一些故事,更是令人動容。
1937年10月15日,劉湘被任命爲第七戰區司令長官,說:“過去打了多年內戰,臉面上不甚光彩,今天爲國效命,如何可以在後方苟安!”帶病出徵的劉湘,在抗戰前線吐血病發,
1938年1月20日,劉湘去世,終年僅48歲。死前他留有遺囑,語不及私:“抗戰到底,始終不渝,即敵軍一日不退出國境,川軍則一日誓不還鄉!”
被譽爲“模範父親”的安縣王者成,送其自動請纓出征的兒子王建堂時場景更催人淚下:他贈送給兒子的竟是一面“死”字旗!他在白布旗正中寫了個大大的“死”字,旗子左方寫道:“國難當頭,日寇猙獰。國家興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過年齡。幸吾有子,自覺請纓。賜旗一面,時刻隨身。傷時拭血,死後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第23集團軍司令官唐式遵,當年在川軍誓師出征的時候,也曾經留下了慷慨激昂的詩句——男兒立志出夔關,不滅倭奴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處處有青山!
江山緩緩的說完川軍將士的這些事蹟,大夥都不說話了。兩個川軍將士眼中更是熱淚滾滾而下。王國章哽咽着說:“122師完了,5000多弟兄,全和日本人拼光了。師座也殉國了。留在滕縣的300多傷兵,最後全都用手榴彈和鬼子同歸於盡了......122師完了,完了啊!”說到最後,已是嚎啕大哭,泣不成聲。
江山悄悄摸去眼角的淚水,拍着他的肩膀,說到:“兄弟,川軍打不垮,122師都是好樣的,川軍兄弟都是好樣的!”
鐵拳紅着眼過來,擡手“啪啪”抽了自己兩個耳光,說到:“兩位兄弟,我這個人嘴賤,這倆耳光,算是我給川軍弟兄們賠罪了。”說完,又轉身面對滕縣的方向,跪下後“咚咚”磕了兩個頭,大聲說到:“川軍的兄弟們,你們在天之靈別走遠!看着我劉永成替你們打鬼子!你們都是好樣的,我劉永成,給你們磕頭啦!”說完,拿起自己的槍,走到一邊默默的站着,不再說話。
韓德力紅着眼,說到:“長官,讓我跟你們打鬼子吧!多殺幾個鬼子,我還能爲122師的弟兄們報仇!”
江山看着他,平靜的說:“跟着我們,就是在鬼子的心窩子裡轉悠,不一定啥時候就腦袋搬家。你不怕死嗎?”
沒等韓德力說話,旁邊的王國章就淡淡的說到:“自打出川的那天起,我們就沒打算活着回去。”
大夥都被震撼了。江山回頭對幾個人說:“把揹包裡備用的衣服和鞋子,拿兩身出來,給兩位弟兄換上。”又拿起兩個人的槍,檢查了一下,皺着眉頭說到:“你們就是用這個槍打仗?連膛線都磨沒了啊。”
王國章說到:“我們全連80多弟兄,一共才40條槍,還有兩挺機槍。我的槍還算是好的,有的弟兄的槍,槍栓都快掉了,還是拿麻繩拴着的。出川的時候,上頭根本就沒有調撥裝備。大冬天的,弟兄們還是單衣草鞋,很多人不是和鬼子拼掉的,是活生生凍死的。”
大夥都沉默了,不知道說什麼好。川軍弟兄們,就是用最簡陋的裝備和最赤誠的熱血,背井離鄉,在跟鬼子拼命。抗戰時期,四川是中國的大後方,因爲山高路險,日軍想盡辦法也沒能佔領它。四川的百姓,又都是悠閒恬靜的性子。以他們的處境,完全可以穩居深山,不問世事。但是徵兵的命令一下,四川軍民還是義無返顧的響應號召,以極大的熱忱參加到這場關係到國家生死存亡的戰爭中。對於這樣的軍隊,這樣的人民,江山的心裡,除了敬佩,還是敬佩!
鐵拳二話不說,走上前來,把自己手裡的三八大蓋塞到王國章的手裡,說:“這把槍你拿着使!我都校好了!”
王國章和韓德力連忙擺手,嘴裡急切的說到:“這怎麼行?給了我,你拿啥打鬼子?”
江山和鐵拳對視一笑,江山淡然說到:“兩位兄弟,讓你們拿着,你拿着就是了。要不他心裡不踏實。至於他的槍,自然會有人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