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教官們就吹響了緊急集合的口哨。所有的人都站好隊列,葉其開躺在地上沒有起來。他的幾同學正圍着他。
“起來。”一位教官走了上去,用腳踢了幾下說道。
“長官,我……我受了寒……”葉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說道,謝靖和胡建強忙上去扶住他。
“裝病?綁起來,給我打!”教官盯着那人說道。
幾個士兵跑了上來,把葉其開的上前脫了綁在曬穀坪前的一棵大樹上,謝靖他們關切地圍在他周圍。教官拿着鞭子走到前面,葉其開無力地睜開眼睛看着教官手裡的鞭子。
“我真的病了!長官……”葉其開辨解地說道。
“讓你出身汗,這病就好了。”教官冷冷地看着他說道。
葉其開立即明白教官的意思,忙說道:“不……不……”話還沒有落音,鞭子已經抽到了他身上。
葉其開發出慘叫聲。一條條帶血鞭印出現在他的身上。教官也不顧葉其開的哀號聲,如雨點般的鞭子落在了葉其開的身上。
“叫你裝病……叫你裝病……”嘴裡不停地叫囂道。
謝靖不忍心地別過頭去。還真如曾教官他們所說,這去部隊的路上不太平。
足足有半個小時,葉其開暈了過去。教官也終於停下來,他回過身來走到隊列前看着新兵們說道:“如果誰還敢不聽號令,就是這樣的下場!”
然後向謝靖旁邊幾人打了一個手勢,讓他們去解下葉其開。謝靖也跟了上去。胡建強七手八腳地把昏迷的葉其開解了下來。
謝靖伸手在他頭上摸了一下,滾燙滾燙的,真的是感冒生病了。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教官,嘴脣動了動,但想到曾教官叮囑的話。到嘴邊的話讓他強收了回去。
胡建強他們夾着葉其開來到隊列前,教官說道:“出發!”隊伍開始從曬穀坪向公路走去。謝靖幾人只好架着昏迷的葉其開跟上隊伍。
一路上開始有多人開始咳嗽,新兵們沒有經驗,昨晚直接躺在地上睡覺着了涼。葉其開因爲體質太差,所以症狀要嚴重一些。
葉其開慢慢地清醒過來,他堅持着要自己行走,可是沒有走幾步就要倒下去,謝靖忙上前架住他說道:“不要逞強,還是讓我們扶着吧!”
葉其開感激地看着謝靖,任由胡建強他們扶着前行。
走了一會兒,撲通一聲倒下了一名新兵。幾名士兵衝上來就用槍托往他身上砸。剛昏倒的新兵疼得清醒過來,在地上慘叫着。沒有一個新兵敢上前去幫助他。謝靖緊握着拳頭,強忍着心中的怒火。
折磨了一會,士兵也不管他就離開命令新兵們前進。幾名好心的新兵上前架着他跟上隊伍。
好像是傳染病一樣,接下來倒了七八個。他們的命運都是一樣……然而教官並沒有關心他們,而是驅趕他們趕路。
晚上到達平江城郊時,昏倒了三十多人。幸虧縣府騰出一間學校讓他們休息,而且還給他們準備了一些熱食。
謝靖晚上並沒有安睡,此伏彼起的咳嗽聲讓他無法入眠。葉其開已經開始有點講糊話。謝靖不時照看一下葉其開。
背靠在牆上的謝靖慢慢地有點睡意......
“鬼子來了……”陣地上的弟兄們大聲在喊道。
謝靖擡頭向四周看,鬼子在哪?鬼子在哪?
“鬼子在哪?”謝靖大聲喊道。
“在那裡!”一個士兵指向山腳下。
真的是鬼子,一個個面目可憎,端着槍從山腳下往上衝來。
“隱蔽!”長官大聲喊道:“鬼子要炮擊!”
謝靖茫然地站在陣地上,一時不知所措。
“臥倒!”一個軍官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上。
“轟……”一顆炸彈在他身邊爆炸。巨大的衝擊波讓他喘不過氣來。泥土把他們兩人的身體完全掩埋。
“轟……轟……”
“轟……轟……”
“轟……轟……”
陣地上火光四起。
炮擊停了下來,謝靖搖了搖頭,從泥土中擡起頭來。他慢慢地站了起來,不停地喘息着。
現場讓他驚呆了,很多弟兄們都被炸死。到處是鮮血,到處是殘肢……
“還有活人嗎?……”謝靖大聲喊道。
“還有活人嗎?……”謝靖又大聲喊道。
腳下一個人動了動。謝靖着急地扒開泥土。軍官搖了搖頭從泥土裡鑽了出來。
“噗……噗……”軍官一邊吐着嘴裡的泥巴一邊罵道:“狗日的鬼子……”
“教官?”謝靖驚訝地叫道。正是打葉其開的那個教官。
“注意安全。”教官關心地看了一眼謝靖說道:“子彈可不長眼睛!”
“謝謝教官。”謝靖心頭一暖點了點頭說道。
“活着的都起來,鬼子馬上就要進攻了。”教官大聲喊道:“準備戰鬥!”
弟兄們都站了起來,不停地撣着身上的灰土。
“建強!”
“其開!”
“大炮!”
“黃田!”
……“你們都活着,太好了。”謝靖激動地說道。他們都微笑地看着謝靖。
“打鬼子,我們打鬼子。”葉其開說道。
“對,打鬼子。”謝靖堅毅地進入陣地舉槍瞄準衝上來的鬼子。
鬼子上來了,太多了,漫山遍野。謝靖回頭看了看身邊的弟兄。只有一百來號人。怎麼打?鬼子這麼多,謝靖心裡一慌。
“弟兄們,怕不怕?”教官大聲喊道。
“不怕!”弟兄們大聲喊道:“狹路相逢勇者勝!”
謝靖心頭一熱。心定地瞄準衝上來的拭鬼子。
謝靖目測了一下,有五百米。他抓起一把土,沙土從手指間落了下來。然後沉着地再一次瞄準鬼子。他默唸了一下炳伯教他的槍決,偏右……
“啪……”
謝靖開槍了,一個鬼子倒了下去。
“打得好!”陣地上的弟兄們都歡呼起來。
“啪……”
“啪……”
“啪……”
謝靖驕傲地速扣動着扳機,鬼子一個個倒了下去,一個個地減少着。可就是殺也殺不完。鬼子不停地涌上來,太多了。
眼看着鬼子越來越近。教官站了起來大聲喊道:“殺!”
“殺……”
“殺……”
“殺……”
弟兄們都衝出戰壕,向鬼子衝去。謝靖端着槍跟着衝了出去。
一個鬼子向謝靖衝了上來。謝靖一隻手搭在鬼子的槍口邊,往前一推。鬼子槍上的刺刀就到了謝靖的手上。
謝靖前插一步,刺刀在鬼子的頸部留下了一道血痕。
隨後謝靖如同猛虎一樣衝入到鬼子羣中。槍沒有了,一隻手上拿着一把刺刀在鬼子羣中衝殺。
鬼子不斷地衝上來,然後再倒下。再衝上來,再倒下。
不知疲憊在殺着。他身邊的鬼子都死了,陣地上再也沒有站着的活人。
謝靖呆呆地看着滿地的屍體大聲喊道:“還有活着的嗎?”
“還有活着的嗎?”
謝靖痛苦地蹲了下來……
“謝靖!”一個聲音在他身旁叫道。
謝靖忙跑了過去,抱起那人叫道:“兄弟,醒醒。”
“是我,謝靖。”那人忍痛說道。
“其開,你沒事吧?”謝靖着急地說道:“你沒事吧?”
“我不行了。”葉其開無力地說道:“殺鬼子……殺鬼子……”
……
“爹……娘……我……殺鬼子……殺……”
葉其開突然大聲地說起胡話來,把旁邊的謝靖被驚醒過來。
謝靖摸了摸他的額頭,越來越燙了……如果再不及時處理……
剛纔的夢境又出現在腦海,他擔心地看了一眼葉其開。
想了想起身摸了出去,來到學校的水井邊,慢慢地把木桶放下去打水。突然傳來槍栓聲,一個聲音喝道:“誰?”
謝靖忙說道:“有個弟兄發燒,我打點涼水給他們降降體溫。”
幾個哨兵圍了上來,用槍指着他說道:“蹲下!”謝靖只好蹲了下來。聽到院內傳來的聲音,很多新兵起站了起來走了出來。
教官一邊穿着衣服,一邊過來問道:“什麼事?”
哨兵指着蹲在地上的謝靖說道:“他想逃跑,讓我抓住了……”
謝靖站了起來辯解道:“我沒……”話還沒有說完,一槍托砸在了他的背上。他疼得只好蹲了下去。
教官喝道:“綁了,亮火把!”
謝靖被脫光了上身五花大綁在堂前的柱子上。謝靖說道:“我沒有逃,只是想打點水……”
‘啪’……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嘴角上流下鮮血。
“有人要我在路上找你麻煩,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教官冷笑地把嘴揍到他耳朵近輕聲說道。
謝靖馬上想到踢胡建強和葉其開的那個軍官,又讓他想到了曾教官的話,但他骨子裡的反抗本性又冒了出來。他瞪着教官,你舌頭舔了舔嘴角的血跡。教官馬上又給了他一個耳光狠狠地說道:“還敢瞪我?!”
“叫你還瞪我……”接着又是一個耳光說道。
好漢不吃眼前虧,謝靖從沒有受過這樣的氣。但他還是低下頭來。他現在是虎落平原被狗欺,很想從此離開他們,可他不能當逃兵。如果讓父母知道了,他一定會被趕出家門,剛冒出來的想法又讓他給忍了下來。
教官拿出鞭子不停地往謝靖的身上抽去。每抽一下就顯出一條深深地血痕,可見教官對他的恨意。
新兵們都驚動了,起來站在操場上看着這一幕。謝靖一聲不吭地忍痛讓教官抽着,眼睛一直冷冷地盯着教官。教官見謝靖意志如此堅決,他手中的鞭子越來越用力……
胡建強和葉其開擠出人羣,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人也跟着擠了出來,胡建強緊握着拳頭一付要動手的樣子。謝靖一見忙用眼神顯意他們不要亂來。兩人努力地控制着情緒……
整個院子中除了鞭子的抽打聲,鴉雀無聲。良久,教官可能抽累了,把鞭子交給一個士兵接着抽。謝靖的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特別是胸口更是血肉模糊。可他還是沒有吭一聲。
一個時辰過去,謝靖終於昏了過去……
士兵停了下來,看着教官。教官看了一眼滿是怒火的新兵。他說道:“都回房休息。”說完甩手丟掉手上的鞭子進入到房間裡。
胡建強和幾個弟兄準備衝上來看謝靖,幾名端槍的士兵拿着槍對準了他們。剛醒過來的謝靖示意他們回去。胡建強幾人瞪了幾個士兵一眼退回房間……
昏迷的葉其開醒了過來,看着胡建強。
“爲了打井水給你降溫,大哥讓教官給綁了!”胡建強估計他已經知道外面的動靜了,他只好如實想告!
“嗷......”葉其開發出痛苦的號叫!
第二天一早,被綁中柱子上的謝靖擡起頭來。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初升的太陽。一個士兵吹起了集合的口哨,新兵們都集中院子裡。近五十個人被別人架着或扶着。
清點人數之後,兩個士兵走到室內,很就擡着一個人走了出來。謝靖一看正是葉其開,只見葉其開在不停地抽搐。
“長官,怎麼辦?”士兵對教官說道。
教官在臺階上來回地走動着。雖然說死個把人沒有關係。但也免不了責罵。再說帶着他這也會影響到部隊的行動計劃。
突然,葉其開抽搐得越來越利害。眼睛自翻白眼。謝靖大聲喊道:“急救,急救!要不然他會死!”
一個士兵走了上來,擡手就給了謝靖兩個耳光說道:“先管管你自己吧!”
葉其開的抽搐慢慢地慢了下來,眼睛瞪着屋檐不動了。
葉其開兩腳一蹬,閉過氣去了……新兵們開始**。一隊士兵忙擋在他們的前面。教官掏出手槍朝天放了一槍。新兵們都停了下來……
教官見新兵們不敢怎麼樣了,他揮了揮手說道:“擡下去埋了。”兩個士兵上前擡着王貴還沒有完全斷氣的屍體走了出去。
“不,他還沒有死!讓他死在抗日戰場上!”謝靖着急地說道:“我能救他......”
“他已經死了!”教官走到謝靖的面前不容質疑地說道:“我說他死了就死了!”
“他是一條生命!他是一條生命......”謝靖低下頭來說道:“我求你了!”
教官遲疑了一下,看着謝靖。
“求你了!”如果不是綁着謝靖就跪下來了:“昨天他還一直叫着要殺鬼子!只要治療他能活下去。他完全可以平安地當他的學生,過着安穩平淡的生活。他是爲了國家才走上這條路,你不能就這樣決定他的生死!”
教官揮了一下手。胡建強忙上前把謝靖解了下來。謝靖向葉其開走了過去。翻了翻葉其開的眼睛,忍痛在他胸口按磨了一會,然後在他身上拍點了幾下。
“哇......噓......”葉其開回過氣來。謝靖忍痛笑了笑。
“把他扔在這裡。我們走!”教官說道。
“慢,就算擡我們也得把他擡到部隊上去!”胡建強越衆而出看着教官說道。
教官狠狠地盯着胡建強,沒有想到這幫人三番五次與他擡槓。他心中的怒火再一次點燃,他看了一眼所有的新兵。大多數人都用抱不平的眼光看着謝靖他們。而謝靖他們的人都對他怒目而視。
衆怒難犯,教官掃視了一眼新兵說道:“列隊出發!”
那還有隊列,新兵們如同打了敗仗的士兵一樣,相互扶着走出了院子。胡建強幾個師兄弟背上葉其開,胡建強想上前扶起謝平遙。謝靖推開胡建強他們伸過來相扶他的手。他忍着疼痛穿好衣服慢慢地走了出去。胡建強只好跟在後面……
走在山路上,謝靖突然蹲了下去,跟在他身後的胡建強想過去扶他。謝靖感激地回過頭來對他說道:“我沒事。”胡建強只好縮回手來。
良久,謝靖拿着一株野草拍了拍上面的泥土,放入嘴中慢慢地嚼了起來。然後強行嚥了下去。
葉其開關心地問道:“大哥,你這是……”
謝靖吞了吞咬牙說道:“療傷藥。”
“大哥,要採什麼藥告訴我們一聲,讓我們來採!”胡建強含淚說道。
謝靖忍着疼痛說道:“謝謝!”
“大哥,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只怕已經被活埋了。還連累你跟着我受罪。”清醒過來的葉其開爬在一個弟兄的背上說道:“這是報復,是他們在報復我們。”
“你爲什麼這麼說?”謝靖皺了皺眉頭說道。剛纔教官對他親口說的,沒有想到葉其開能猜出來。
葉其開說道:“這是報復,一定是教官受了某些人指使……”
胡建強忙問道:“誰?”
葉其開說道:“大哥上次救我們落了長官們的面子開罪了他們,他們一定是有意找大哥的岔子。要不然教官下手不會這麼狠!”
“只要我在戰場上不死,回來一定殺了這個狗日的。”胡建強狠狠地說道。
謝靖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說道:“不要激動,我們死不了……”
他指了指地上另一株草藥說道:“幫我挖出來……”胡建強忙上前蹲下來用雙手挖了起來。
謝靖接過胡建強遞給他的藥。
葉其開說道:“大哥,我們逃吧?!”
謝靖瞪着他,葉其開打了一個冷顫忙說道:“大哥,遲早我們會被這狗日的給逼死!”
胡建強也附合着說道:“大哥!給這幫狗日的逼死,我們還不如逃。”
謝靖長噓了一口氣說道:“要逃你們逃,就算是讓他們逼死,我也不會當逃兵!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們現在的情況能逃得了嗎?”
葉其開又低聲說道:“我們不參加國軍也照樣可以去打鬼子。”他與謝靖的確都有傷在身,但他們有近二十號人,要安全離開是沒有問題的。他們有傷在身只是謝靖的藉口。
“就你聰明?!我背不起這個罵名!”謝靖盯着他說道:“要逃你們逃,我是不會當逃兵。”
葉其開低下了頭,他知道謝靖對他有了想法。他想了想擡起頭來看着謝靖說道:“大哥,我也不想當逃兵,我也不怕死。但死也要死得其所,我不想就這樣死了?還沒有看到鬼子就冤死了……”
謝靖眼神閃了閃緩過來說道:“到了正規部隊也許要好一點。注意保護自己,忍忍吧。”說完跟上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