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的應對也好,朝廷官員的變動也罷,亦或是皇權的更替之流的人間大事,對於此刻的計緣來說已經遠去,嚴格來說,他這一趟最值得的地方就在於出乎預料地完成了《遊夢》篇。
而因爲《遊夢》篇的完成,直接或間接的帶動下,使得計緣本事大漲,當然了,在單純的法力強度和殺伐之力層面上來說並無太大影響,但在計緣看來,這是他修行之道上進的一大步。
不論是遊夢之術本身,還是遊夢之術同天地化生的結合運用,乃至依據兩者演化出屬於計緣的變化之道,其中玄妙他都已經親自驗證,很可能都是獨一無二,也必然都極具價值,是能在整個仙道上留下濃重一筆的妙法,這不是自我陶醉,而是計緣自身的切實感受,而如今的他也有這個自信。
所以此行令計緣心情大好,而計緣心情大好腳步輕快,明明沒有施展多餘的法術,但一路離開京城都有清風相隨,腳步直接踏過通天江,如蜻蜓點水般在江面踩過,隨後纔將濺起的浪花化霧爲雲,腳踏着一縷雲霧昇天而去。
飛在空中,計緣閉上雙眼,感受清風拂面,手運劍指,飛行途中憑着感覺在天上舞動劍術,青藤劍劍鳴陣陣,飛到前方,跟隨着計緣劍指舞動的方向來回挪移,偶爾劍柄也會貼近計緣的手指,雖然計緣並不抽劍,但絲毫不妨礙人與仙劍互動,形神相合的共同舞完劍勢劍招。
在這過程中,計緣駕雲即便沒有施展遁術輔助,但速度卻並不慢,只不過並非直線飛行,而是隨着心念轉動和劍勢變化,漫無目的飛行,前百里向東,後百里可能向北,除了不會折返飛行,偶爾繞個圈也實屬常見。
計緣已經很久沒有以這種凡俗武者的方式,一招一式地來舞劍了,但這不代表計緣就生疏了,當年他劍術的精要盡在游龍之意,並無什麼特別的招法,而此刻舞着舞着不由自主就結合了部分遊夢之意,劍勢也更顯逍遙,變化更是好似沒有盡頭。
良久之後,計緣才收起劍勢,結束了這次舞劍,然後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藤劍重新回到計緣背後,而計緣這個主人則一甩袖朝,留下高天之上的一路笑聲,着東北方飛遁而去,回望京畿府方向,就算計緣視力沒問題,也已經看不到城市,但之前同楊浩和老太監李靜春同遊《野狐羞》的記憶,也絕對算是難忘的樂趣了。
‘嗯,也不知道那憨牛如今在做什麼,是否和燕飛分開了?’
憨牛隻是計緣依照牛霸天的性子叫的,但實際上計緣非常清楚這老牛粗中有細,是個了不得的妖物,說句自負點的話,他計某人願意平和相處的妖怪很多,但真正能入的了他眼的,認識的當中除了一些本就頂尖,剩下的可絕對不多,弟子陸山君能算一個,老牛絕對也能算一個,就算是如今的老龜也只能算半個。
既然心血來潮想到了,那計緣倒也不介意去看看,想當初還答應高天明去天水湖做客,正好也可以順道去看看,當然了,若衛家沒什麼變化,計緣還想去再借閱一次《雲中遊夢》。
只是念頭已經起了,計緣卻並未改變飛行方向,依舊朝着老家寧安縣的位置前進,他想回家好好睡一個不長不短的覺,藉此修行鞏固一下自己近日的所得,等醒後也還有些事情要找寧安縣老城隍聊聊。
而且這會稍有些嘴饞,雖然如今正是盛夏,正常而言距離棗子成熟還有一段時間,但計緣相信居安小閣院中的大棗樹一定碩果累累,等着他去摘呢。
計緣並未執着於趕路,所以回到寧安縣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他這次在家中呆不久,便也不開院門的鎖了,直接在夜色中裹着清風踏着雲霧入了居安小閣。
“呼……呼……”
這陣清風隨着計緣一起下來,卻始終在院中徘徊,牽動着大棗樹的枝葉。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整棵棗樹的枝葉都在微微搖擺,見到計緣回來,棗樹所散發的那種愉悅的感覺不言自明,滿樹的棗子也隨之不斷擺動。
除了九九之數的那些特殊的火棗,其他的棗子看起來都是今年新結的,就好像大棗樹知道計緣今年會回來,提前就已經結果了。
坐在院中石桌上,享受着院內愜意的涼風,擡頭看着棗樹搖擺的枝丫,帶着笑意淡淡道。
“要半樹新棗。”
話音落下,大棗樹吱呀搖擺,其上一粒粒青棗如雨而下,但所有棗子全都沒有落到地上,而是在半空中懸浮着,一陣清風過後大部分紛紛入了計緣的袖中,還有一小部分在院中石桌上堆起了一個小棗丘。
計緣抓起一個大棗啃上一口。
“咔嗤……”
鮮嫩多汁的棗肉在口腔中綻放,不論吃了多少好東西,居安小閣院中的棗果始終能佔據計緣一大份念想。計緣幾口將手中的棗子吃完,又一連吃了七八個,隨後纔將桌上剩餘的掃進袖中,然後入了開鎖入屋,先睡他一覺再說。
計緣入屋後不久,一個個小字在無聲無息之間從主屋的門窗縫隙處鑽出來,熱熱鬧鬧在院中開始結陣,一隻小紙鶴也緊隨其後,從門縫裡鑽出之後,展開翅膀飛到大棗樹某條枝丫上,那是小紙鶴的常用觀戰位。
因爲大老爺睡覺,平常嘴巴閒不住的小字們全都默不作聲,但那場面卻異常熱鬧,身爲文字,他們本就有種很強的傾訴欲,如今怕吵到大老爺睡覺,那咱就將這股強烈到成精的傾訴欲化入自己的陣中。
經過無數次演練,又長期跟在計緣身邊,耳濡目染之下算是見識過大老爺獨特的衍書之法,一衆小字雖然很難以正常修行境界來衡量他們,但絕對算得上是道行今非昔比。
一共有三方結陣。
一方數十個小字迅速組合化爲一個“御”。
刷~~
居安小閣院中彷彿有空氣漣漪蕩起,院中無數塵土和細碎的石子紛紛懸浮而起,並且變化出各種刀槍劍戟的形狀。
另一方數十個小字又分出好幾組,分別化爲“禁”、“重”、“克”、“守”等字,同樣有震動周邊,有落葉枯枝升起化爲屏障,更是有對面已經化成的“兵刃”落地潰散或者少量倒戈。
而剩下的第三方的那些小字,飛到了大棗樹一處樹梢處,在這裡懸空朝下,一起化爲一個“靜”字,升起的漣漪好似一層盪漾的水波罩住飽含大棗樹和整個居安小閣院子的“戰場”。
這罩子一罩住,小字們積攢的情緒和“戰火氣”瞬間爆發。
“殺呀!”“殺!”
“殺啊,幹掉他們!”
“加油,這次一定要贏!”
“上啊!”“你們輸定了,上次那破招我們都看穿了!”
“你們纔是,我們有新招了!”“哇呀呀呀……”
“啊呀呀呀呀呀……”
所有演化的東西全都衝撞在一起,塵土枯枝所化之物,竟然帶起金戈鐵馬的響聲。
計緣已經寬衣躺下了,他知道院中小字們肯定是鬧出動靜了的,但它們能有手段保持這麼一份安靜,也算是越來越長進了吧,也就由得他們去鬧,鬧得越歡實反倒成長越快。
計緣這一睡,不是往常那種睡到日上三竿的小懶覺,而是一睡數以月計的長覺,寧安縣中的百姓依舊生息勞作,孫氏的麪攤照樣早開晚收,偶爾還是會有天牛坊的孩子跑跑跳跳玩鬧着來到居安小閣不遠處的院外,以一臉饞嘴的表情望着那邊院中結果的棗樹。
在計緣睡覺的時候,居安小閣依舊安安靜靜,但居安小閣院中又不算安靜,小字們好像根本不用休息,每天相互之間鬥得厲害,那是一種熱火朝天的玩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