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蘿把那件大衣疊成一個很詭異的形狀,然後在院子裡找了一個塑料袋裝起來,如果被何潔汝看到她又穿着另一個男人的大衣,估計要把她凌遲處死。不過冬天山上的風真的很冷,她剛纔因爲匆匆忙忙上山,沒有來得及穿大衣,偏偏又緊張出了一身汗,這個時侯才覺得冷。山風像尖刀一樣直往單薄的衣服裡鑽,她剛剛還是發着燒的。
何小蘿去偏殿接了何潔汝,跟她含糊了幾句,幸虧有水月師太主持大局,一切才得以平安無事。下得山來,打了輛計程車回到家,何小蘿一面躲閃着母親的盤問,一面已經覺得頭重腳輕,快要暈倒了一般。可能是自己做賊心虛,何潔汝並沒有多問什麼,只把上午的一切當作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流氓事件,甚至連阿刀那麼奇怪地出現在庵裡也沒有多加盤問。
何小蘿吃過午飯便坐在牀上發呆,睡不着,只是昏頭昏腦地研究桌上的那捧火紅的天堂鳥是誰送來的?她心裡有一個答案,但她不確定,因爲她從不確定不該相信的事情。可是這個時侯就會想起那個人,他是今天一早的飛機,現在已經在太平洋的上空,飛往大洋的彼岸,而他們之間的軌跡就會像兩條鐵軌一樣平行,有些故事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它的本來面貌就是如此……
可是他又爲什麼要送花來,難道他不知道花枯萎的時候她會傷心嗎?
不知不覺睡着了,再次醒來時,手機鈴聲大作。何小蘿趕快接起來。是王臻的那位男秘書打來地,聲音乾巴巴地沒有美感,很冷硬很公務地說:“何小蘿小姐,您沒有遵守紀律來參加模特大賽免賽名額的甄選,王總很生氣。你最好馬上親自過來解釋!”電話掛斷了。
何小蘿纔想起來,今天是要參加甄選的,怎麼全部都給忘了。王臻生氣了,生氣到讓秘書打電話的地步,都不願意親自跟她說話。何小蘿打開衣櫃換衣服,她的腦袋從來沒有裝過這麼許多事,以前小小地一件事就會佔滿她的整個精神世界,所以這麼多事情只會讓她變得像現在這樣混亂。
匆匆趕到天橋迷虹公司。員工們都是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何小蘿不奇怪,因爲自從王臻接管了公司,他的管理是出了名的嚴厲,跟他往日裡的溫潤如玉完全不同,所以業界也十分具有娛樂精神地將他形容成一個不懂管理的凶神惡煞,還同時將天橋迷虹以前的老闆肖亦澄寫成一個風度過人地天之驕子,彷彿王臻是鄉下來的暴發戶一般。
可是今天的氣氛有些格外詭異,秘書處的一位女秘書將何小蘿領到等待室裡,悄悄地說:“小蘿,你在這裡等待片刻。王總在開會,等一下就會見你。”
何小蘿受不了她那種神神秘秘的氣息,叫住她問:“出什麼事了嗎?”
女秘書回頭來將食指放在脣邊噓了一聲,“出事了。小蘿。估計你還不知道吧,肖總單方面解除了跟楚氏動力大小姐的婚約,現在很多媒體都在報道這件事情,我們的股市下跌得很厲害,總部那邊也在緊急開會討論對策,這件事情牽涉到了每一個子公司。王總這邊也不輕鬆,剛剛還發了火。。。”
何小蘿一頭黑線地點點頭,天殺的肖大少自己此時在天上飛。地上卻已經被他攪了個翻天覆地。何小蘿絲毫沒有表現出驚訝來,反倒令秘書很驚訝。一會兒她又進來說:“小蘿,王總叫你進去。”
“好!”何小蘿整了整衣裝,推開門,正巧安安老師也在。何小蘿就知道壞了,她本來害怕因爲昨天晚上的情景。她無法面對王臻。但如果單單是沒有參加甄選,王臻倒不會衝她發多大的火。可是這位火爆脾氣地藝癡老師在。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果然何小蘿還沒有站穩,一隻沙發墊子就朝她砰地砸過來,然後是第二隻,整整砸了三四隻後,何小蘿才鬆了一口氣,頹然坐在沙發上,委屈地說:“王總,您的辦公室裡爲什麼會有這麼多沙發靠墊?”
王臻的臉色有些蒼白,臉上的線條有些冷硬,神色間卻很憔悴,“今天爲什麼不來公司?”
“對不起!”何小蘿欠身道歉,然後就沉默下來。
安安如一頭噴火龍一般瞪着何小蘿狠狠地說:“這樣地藝人根本沒有任何專業素質可言,王總,你可以解僱她了!”
汗!何小蘿擡頭看看居高臨下的安老師,心裡雖然很歉意,可也不禁有些煩亂,突然覺得她以前總在追求的名利虛榮可笑,她現在竟然在讓別人爲自己的名利如此瘋狂。
王臻苦笑,擡起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看着何小蘿,裡面流露着受傷而憔悴的神光。一路看中文網首發“安老師,小蘿是總部籤的模特,解僱她的權利不在我這裡。”
“那你不會打報告給總部嗎?犯下這種嚴重錯誤,還有什麼資格成爲大集團公司地專屬模特?”
這是幹什麼?安老師要把她趕盡殺絕嗎?何小蘿覺得頭昏眼花,估計是上午在清涼山上又感冒了一次,燒得更厲害了。她扶着沙發站起來,勉強頷首說:“安老師,我同意這個意見,我確實已經不再勝任肖氏國際的專屬模特,請王總打報告辭退我。”
“我看你簡直瘋了!”安老師這一次除了生氣還有些吃驚,她並未想要真正叫公司解僱何小蘿的,她只是出於一個老師的嚴謹對她的工作態度做出自己風格的批評而已,但她沒有想到何小蘿會很二百五地跟她一拍即合。她不想做模特了?她又不想做模特了?她在比賽地時候就退了兩次賽,現在又輕而易舉地放棄了這麼好地一次機會,可我安安怎麼就培養了這麼一個沒有上進心地學生呢?
那一串沙發靠墊又全部砸到何小蘿頭上。直到她搖搖晃晃地摔倒在沙發下面,耳邊依然是安老師半老徐娘風韻猶存的清脆聲音,“最後一次機會,看你抓不抓得住,如果你真的要放棄。那就滾好了!”
高跟鞋篤篤地在辦公室地板上敲出一串憤怒的聲音,然後響亮地關門聲,世界清靜了。何小蘿靠在沙發軟軟的腿上,面前是一張透明的玻璃茶几。王臻的辦公室跟肖亦澄的不同,肖亦澄喜歡用白灰色調裝飾辦公室,沙發是平整寬闊的商務樣式,下面鋪上與地板同色的羊毛毯,顯得清爽而幹練;王臻卻用暗色調的柔軟皮藝沙發。薄薄地地毯和透明的茶几來裝飾辦公室,看起來凝重壓抑卻感觸起來柔軟溫暖,有一種神秘莫測的味道。
……可她這是在想什麼?
“什麼機會呀?”何小蘿自嘲地笑着,想從地上站起來。
一隻手伸到她的兩肋處,抱起她來。“謝謝,我真的很抱歉,真的很累……”她完全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只知道王臻站在離她不遠處,一手扶着她的身體,甚至有將她攬入懷中的趨勢。何小蘿用手扶着他的手臂。輕輕拒絕了那個舉動。
王臻淺笑,與窗外的夕陽餘暉形成一種慘烈地輝映,有濃重的傷感。
“現在你必須與大盛集團的訾璃爭奪最後一個免試名額,而有三個贊助商可以投票決定。那便是我、盛大的公子景黎鶴和第五大道地中國區總設計師丹尼張。”
“你們會投我嗎?”何小蘿輕聲問,她突然很想爭取這個榮譽,因爲她很想看到安老師高興的樣子,竟然有種小時候想要拿到校際獎狀讓母親高興一樣。
窗外的天色暗下去,一抹夕陽的餘暉在暗藍的天色裡掙扎,宛如王臻的眼睛:一束原本惱怒的光火竟然漸漸消失在那片深不見底的幽藍中,“訾璃是景黎鶴地情人,安老師爭取他的票時失敗了。所以關鍵的一票在丹尼張手裡。”王臻輕輕說着。彷彿在細述一種不變的約定,何小蘿很感動,他是要投給自己的。她突然想到,如果在這個辦公室主持大局的依然是肖亦澄,他會投給自己嗎?
何小蘿不敢看他地目光,生怕泄露了什麼。轉過眼睛。忽然看見他地臉慢慢靠近。她嚇得心怦怦跳,他要幹什麼?他的薄薄地嘴脣慢慢接近。靠在她的額頭上,微微停留了一下便離開了。
“你燒得這麼厲害?”他說。
何小蘿才鬆了一口氣,撐着沙發和茶几使自己離開他的懷裡,“是啊,不知道怎麼着涼了,那我……回去了,今天的事真對不起,甄選的事我會努力的……”
他憤怒地挽過她的腰,將她重新拉到自己懷裡,就像從別人那裡搶過自己的玩具一般粗暴無禮。何小蘿感覺到從他胸膛裡發出壓抑的怒吼聲,“他是爲了你而解除婚約的吧,他爲了你背叛了他的家族,可你爲什麼沒有跟他走?”
何小蘿輕輕推開他,在夜色將至的黑暗中輕輕淺笑,“你這是在替肖亦澄不平嗎?”
雖然天色已暗,但依然可以看到他眼中突起的紅血絲,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憔悴悲傷,他依然憤怒地像頭獅子:“是的,你對每一個愛上你的男人都如此殘忍,你到底要得到什麼纔算?得到了一整顆心還不夠嗎?”
何小蘿覺得頭暈眼花,幾乎沒有精力去跟他鬥嘴,何況是這樣一個盛怒的對手,這麼高深的問題,她剛想張口說:我不是那樣的人……然後走出辦公室,回家,留下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明天再應對……卻不料一下子栽倒在薄薄的地毯上,在失去知覺之前覺得摔得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