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彷彿在冷水中浸泡,一會兒又好像被無名真火燃燒成了灰燼,一夜忽冷忽熱的感覺穿過支離破碎的夢境。何小蘿在清晨時分醒過來,這個環境很陌生,陌生的窗戶,陌生的天花板和陌生的牀。一隻熟悉的手從她額頭上取下已經熱了的毛巾,換上一條冰涼的,何小蘿動了動,發現手背上插了輸液的管子。
“你醒了?”王臻的聲音,他就坐在近旁,手裡拿着那塊換下來的毛巾。
“我在醫院?”何小蘿問,覺得有些驚訝,他怎麼陪在身邊?昨晚是怎麼了?
他將毛巾放進水中,臉色不是很好,“伯母那邊我已經叫人打過電話,叫她放心,她估計今天一早會過來。”
他還是很周到,處理事情滴水不漏,哪怕是最簡單的人情冷暖,都很在意。何小蘿坐起來,拿過額頭上的毛巾,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哦,送我來醫院,還……陪了我這麼久。”應該能看的出來,他有些深陷的眼眶是睡眠缺乏的症狀,嘴脣略有些蒼白。他彎起一抹淺笑,“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
“我要出院,今天還要參加甄選,不能遲到。”何小蘿說着就要自己去拔針頭,王臻嚇出一頭冷汗,慌忙按住她的手,皺着眉頭,“你怎麼還是這樣潑辣?叫護士來弄不行嗎?”他頓了一頓,又說:“身體這麼差就別去了吧,我跟他們協商看能不能再推遲一些。”
何小蘿笑笑,“安老師都氣成那樣了。怎麼可能推遲啊,這是最後的機會。”
王臻拗不過她,叫了護士來,爲她辦理了出院手續。WWW.1
車開到樓下時,何潔汝正好提着熬好的粥下樓來。看到何小蘿。緊走幾步上來去摸她地額頭,一邊責怪,“你這孩子病得這樣重怎麼不呆在醫院裡?”
何小蘿笑嘻嘻地說:“媽媽,我已經好了,我還得去參加個甄選,換了衣服就走。我們老闆在等我呢。”
王臻微笑地打招呼,“伯母好。”
何潔汝還記得上一次在舊家小巷口見他的情景,那時的他開着朋克風格的敞篷吉普車。一身的休閒裝,笑容很陽光,完全不像今天這樣深沉而蒼白。而且何小蘿地掩飾和他的困苦她看得一清二楚。何潔汝慈祥地笑說:“你好,到家去坐坐。”
“不了,伯母,我在下面等就好了。”王臻禮貌地拒絕,卻在一個不經意間,用眼角的餘光掃到了何小蘿家樓下小燈的窗戶,眉頭忽然皺起,但何小蘿扶着母親上樓。並沒有看見。
何小蘿換了衣服帶了化妝箱就要出門,卻被母親叫住,“小蘿,你跟他的關係已經發展到了哪一步?”
何小蘿啞然失笑。“我跟他就是老闆和員工的關係,哪一步都沒有。”何小蘿否定了曾經的事實,她甚至不知道現在他們算什麼。
“可我看他並沒有這樣認爲。”何潔汝搖搖頭,“你這孩子心氣太高,如果他對你好,就不要折磨他,聽懂媽媽的話沒有?”
呃,何小蘿呆了一刻。胡亂點點頭,砰砰地跑下樓。這是這麼意思啊,難道母親看上了王臻,要挑他做女婿嗎?昏倒!
甄選活動不僅僅是個人行爲,而是一種組織行爲,事實上並不公平。
免試名額地甄選條款上面說得很清楚。選擇賽區內最優秀的、已經具有了比肩世界大賽選手才華的賽區內名模獲得此殊榮。從而直接進入國際大賽與其他選手進行正式比賽。但實際上每一個賽區的免試名額都被贊助商所控制,他們會選擇自己旗下的模特。把她們推到國際大賽中直接參加世界上最高級別的比賽,從而獲得更高的身價,爲自身帶來更多間接的財富。
但一個賽區往往會有幾個贊助商,這時免試名額就要通過競爭。本次中國賽區的贊助商是肖氏國際、與肖氏國際合作的第五大道中國公司和盛大集團。而肖氏國際是主要出資者,與第五大道地關係也非同尋常,所以他們佔有絕對優勢,集團高層也決定將這次獲取名額的模特給何小蘿,並可以在前一天的交際中推薦給大賽組委會的工作人員。本來就可以這樣內定了地,結果何小蘿不僅自己錯過了機會,還讓肖氏國際也失掉了先機。
這個罪過真的很大,難怪安老師會那樣生氣,何小蘿到了會場才知道了自己已經給公司帶來了多大的損失。而早已等在現場的安安老師劈頭蓋臉就給了她一句,“虧得總部現在沒空理你,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何小蘿吐了吐舌頭。而因爲她失掉了先機,所以甄選的會場成爲了真正甄選的場所,在模特界裡已經紅了十年的先輩訾璃依然風采不減當年,而且用嘴角微微彎起嘲諷地笑容面對何小蘿時,是在用自己十年的積澱來蔑視一個新人的稚嫩和無知,那是一種志在必得的氣勢。
何小蘿不喜歡她的高傲和氣勢,別過臉去,突然感覺手指被王臻滑過來的手握住,那手心微溼冰涼卻堅實有力,微微有些顫抖,低沉地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比她有競爭力,要加油……”
“謝謝你!”何小蘿點點頭,搓開他地手指,卻感覺他的指尖痙攣了一下,忙又去捏他手,不料他飛快地收回去,說了句,“去化妝吧。”就轉過身去。
何小蘿在他們乘車趕到現場地途中,他開車的姿勢就看出來不對勁,忙去拉他的手臂,硬生生地把他拉回來。低聲問:“王臻,你怎麼了?”
“快去化妝,時間不等人!”王臻抽開手臂把她推進化妝室,然後飛快地拐出走廊。何小蘿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有胃病的。累地時候就會疼。他剛纔的背影有一些頹然,她突然覺得很難過。
訾璃坐在何小蘿的身邊,偌大一個化妝室裡只有兩個模特,由兩位頂級的化妝師爲她們上妝,上得很認真,彷彿將要比賽的不是這兩個人,而是他們一般。
訾璃突然笑了,因爲上妝而不能轉頭。所以好像對着鏡子裡地自己說一般,“我以爲我的對手不會是你了,沒有想到依然是你。”
何小蘿已經畫了眼睛眉毛,卻沒有畫嘴脣和腮紅,顯得十分蒼白,聽了訾璃的話,兀地有些不明白,便問:“璃姐你的意思我沒搞懂。”
訾璃微微側臉看了她一眼,笑容很複雜,“你比剛出道那個時候好看多了。模特就是這樣,在T臺上越走越好看。但模特不光要靠臉蛋才能紅得更久,你也是知道的。當時你跟着肖大少,我以爲他解除婚約完全是因爲你……”說到這裡時。連本來表現得很專業很認真地化妝師也不禁感興趣起來,何小蘿知道這是目前人們最感興趣的話題,可是訾璃怎麼竟會扯到自己頭上來,難道她知道一些什麼?
“我本以爲如果今天主持天橋迷虹的依然是肖大少,你一定會是我最強的競爭對手,沒有想到換了王臻,竟然還是你。”她正過臉去,任化妝師爲她上脣才和腮紅。讓她一點點有了風采起來,“一個模特能夠真正地本事不是依靠了誰讓自己紅上更久,而是能一個個地依靠下去,長盛不衰。”她燦然一笑,顯出兩個酒窩,妝已完畢。馬上顧盼生姿。“我知道我比不過你,但我要拼盡全力!”
何小蘿看着她滿身活力的樣子。這個比自己大了快要十歲的前輩,竟然比她這個剛剛紅起來不久的小模特看起來還要鬥志昂揚,心裡充滿了一種複雜的情緒。也許所有的模特走上T臺都是因爲喜愛這個行當,而她最初的原因是爲了報復另一個人,而今這個並不純粹的動機雖然已經掩飾在日漸出色的事業後面,但真正擇其根本,讓她堅持下來的動力,確實是出於太多人地努力和期望。
造就了她何小蘿的今天,其實她自己並沒有付出多少,她突然覺得心虛,她憑什麼跟她們站在一起競爭?想到這一點,何小蘿突然覺得害怕,難道自己就像訾璃說的,自己是靠了一個個人才紅起來的嗎……
門口傳來一個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鹿死誰手還未成定論,璃姐你也太高看她了吧!”
何小蘿汗毛直豎,不用回頭,從面前的鏡子中就能看到那從門口一羣人簇擁而入的倩影,是盛裝華服的楚嫣然。
不僅何小蘿愣了,連訾璃也愣了,化妝室裡所有的工作人員也愣了,爲何小蘿上脣彩上到一半的化妝師手停在半空,差點給何小蘿下巴點上一個粉紅的痣。
楚嫣然施了厚厚地粉妝,但可以看出皮膚過於蒼白,眼睛下面有深深的暗影,細長的眼中有紅色的血絲,眼瞼有些腫,明顯哭過的。可是她掛着那慣常在人前的甜美笑容,極盡豔麗地穿着本季最流行地時裝,帶着一幫子人如此高調地出現在這裡,讓每一個人都覺得毛骨悚然。
楚嫣然走到何小蘿面前,清楚有力而不打磕絆,彷彿練習了很久,說了一句話,“姐姐,我失去了我最美好地東西,全是因爲你。所以我要從你身上全部拿回來,從現在開始,我要跟你搶,你要什麼,我就搶什麼,從這次模特大賽開始!”
何小蘿重重閉上眼睛,綻出一絲嘲諷的笑容,爲什麼會這樣子?這個世界混亂至此,還有沒有完了?姐姐,遠遠沒有完,我們看鹿死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