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拿起一件放在桌子上的裙子,心不在焉地甩來甩
“上臺了!”隨着2老師的一聲低喝,其他人連忙急急排好隊伍,涌出了準備室。
偌大的空間裡又剩下了我一人。
我把那件看上去像紙一樣的裙子扔回桌上,一陣簌簌的輕響突兀地從我身後傳出。
回過身,一個雲髻高挽的少女,穿着袒領的短襦和曳地的石榴長裙,嫋嫋婷婷地飄了進來。
她臉上的表情很朦朧,嫵媚與冷豔並存,風情萬種又似乎帶着幾分羞澀。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還是趙敏敏嗎?
她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注視,擡手輕撫了一下高高盤起的雲髻,轉動着眼睛朝我望來。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
我的心裡竟然模糊地掠過了王觀的這首《卜算子》。
在旁人地眼裡。這是一個多麼美麗地少女。一副多麼綺麗地畫面!
可惜。美麗地表象從來靠不住。
手腕上冰涼刺骨。珠子無聲地滾動着閃出點點幽光。
“趙敏敏。你……還好吧?”我沉聲問道。
“我會有什麼不好?”她笑得燦爛。語氣嫵媚而狡黠。
“冤有頭。債有主!”我見左右無人。索性攤開來說。“你要找就應該去找害你地人。何必牽連無辜?”
“嘻嘻!什麼債主?什麼無辜?你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她嗔怪地斜了我一眼。
我心裡暗暗嘆息,面上卻不肯輕易放棄:“你是唐朝時候的人?這套衣裙……是你的嗎?”
“沈純鈞,你今天真是有趣!”她掩嘴而笑,“難道我是鬼嗎?不然怎麼可能是唐朝時候的人呢?”
“這套衣裙的料子是舊了點,不過也至於會是一千多年前的東西吧?”她狀似天真地反問,眼裡卻閃着森冷的譏誚之意。
“是什麼時候的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用它來幹什麼?”我並不動氣,只是淡淡地問。
“跳舞嘍!”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臉上溢出了古怪的笑容。
那是一種屬於千帆過盡、繁花凋零後的追憶和緬懷的縹緲笑容,是那種已經塵封在歷史深處的惘然和凝重!
切,如果她是趙敏敏,那我就是李清照了!
我默唸法訣,準備藉助裂魂珠的力量,把那個附在衣裙上的唐代鬼魂逼離趙敏敏的身體。
“沈純鈞!”一聲厲喝像霹靂閃過,我還沒反應過來,耳朵就被人一把揪住了,“節目要開始了!你居然還敢躲在這裡偷懶?”
唉,蚌殼方,哦不,現在可以稱她“鯊魚方”了!
她把我的耳朵擰了一把,氣急敗壞地瞪着我:“你怎麼一點集體榮譽感也沒有?大家都在前邊緊張準備,你連人影也不見!你算是哪門子的大人物,還要我來請你上臺?”
我一邊揉着耳朵,一邊試圖拖延:“我……我在找那塊道具石頭……”
“道具早就擺在臺邊了,還用你找?”她的眼珠瞪得比電燈泡還大。
眼看無法支開她,我唯有苦笑:“嗯嗯……我馬上……就去!”
“是啊!趕緊去做你自己應該做的事吧!”衣裙裡的麗人翩然而去,擦身而過時在我耳邊語帶雙關地低聲冷笑,“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命運!”
我一愣神,她已消失在門口。
嘴角一揚,我亦微微冷笑:“命運?你以爲你是誰?裝神弄鬼!”
“你還在嘀咕什麼?快到前面去!”蚌殼方的咆哮聲幾乎要壓過了前面臺上的音樂。
我急忙抱頭鼠竄。
等我繞到前面,第六個節目已經結束了。
“沈鈞,你到哪裡去了?我到處找你!”葛虹穿着白天鵝的演出服,十分純潔秀美,不過眉間大有焦慮之色。
“我在準備室,被閔雨、胡霞拉去的。”我在臺邊拿起道具石頭說。
“和……趙敏敏在一起嗎?”她突然問。
“你什麼時候成神仙了?一猜就準!”我笑了。
“我怕……今晚會出事!”她的神情有些悲哀。
“怎麼?你發現了什麼異常?”我問。
“喂,你們兩個別急着聊天了!老師的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來了!”有人捅捅我們,“輪到我們班上了!”
沒辦法,我們只好隨着大家來到臺上,按着各自的角色開始了表演。
哀婉的音樂中,白天鵝的一段獨舞,表現出內心的痛苦和絕不改變的堅定心意。葛虹很投入地跳着,舞臺上的燈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一條影子緊貼着她移動。
站在道具石頭後的我,悄悄把頭伸到邊上,看着她跳。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她時長時短的影子扭曲投射在木地板上,感覺頗爲怪異,令我的腦海中突然跳出了許多從前莫名其妙的片段來。
死在舊樓的葉飛、邵慶;向我舉起屠刀的凌老師;變成一地碎片的高校長……漸漸的,這些影像退去了,眼前只留下了葛虹奇怪的矛盾神情,這神情曾經幾次出現,就像現在,拂去表象,在無意間流露出她內心的掙扎和痛苦。
她爲什麼會有這樣怪異的心境?
有什麼東西在逼迫她做她所不願做的事情嗎?
我的心裡剎那間涌起了一陣深深的惶惑,甚至蓋過了對那套衣裙的擔憂。
“喂,喂,該你了!”音樂聲中有人在幕後焦急地提醒我。
我猛省,節目進入,一直呆立不動的石頭要上場了。
“啊!啊!”高亢的尖叫聲伴隨着桌椅轟然倒地的巨響打斷了將要上演的感天動地的最後一幕。
“出了什麼事?”坐在前排的厲院長第一個站起身問。
還在臺上的我們個個轉頭四顧,尋找着聲音的來源。
“好像……是準備室!”我的位置比較接近幕布,感覺這尖叫是後面準備室傳來的。
“所有同學原地不要動!”厲院長拿過一個麥克風,沉穩的聲音迴響在禮堂的上空,“總務處立刻到後臺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兩個總務處的老師衝上臺來,準備去後臺準備室查看。
舞臺上音樂戛然而止,我們全都集中在前臺邊緣。短暫的靜寂中,與後臺相隔的巨幅木板佈景又傳出了怪異的嘎嘎聲。
“什麼聲音?”葛虹驚問。
“是佈景……”我的話音還沒落,那塊巨大的佈景厚木板劇烈地晃動了幾下,竟然砸向了舞臺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