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覺得張綺是個很單純可愛的女孩子,雖然有點誇張兼八卦,但她從來都和詭異這兩個字沾不上邊的。
因此,此刻出現在她臉上的這個笑容實在讓人毛骨悚然。
我暗叫不妙,一把攥着葛虹就退。
我們退得快,她卻視而不見,連動都沒動。
眼看還有一步我們就要退下千人石,她笑得更詭異了。
“沈鈞,她……她的笑……”葛虹被她笑得臉煞白,“我們要不要……嗯,先離開……”
我略一遲疑,眼前忽然起了一陣紅色的霧,這紅色只一看便如血般鮮紅,鼻間居然聞到濃重的血腥味。
葛虹指着腳下驚呼:“血!”
千人石上不知何時又血如泉涌,汩汩的液體,頃刻間沒過了我們三人的腳面。頭頂是莫名其妙的血霧籠罩,腳下是腥味刺鼻、粘糊糊的鮮血,別說是葛虹了,連我也有點受不了了。
腕上的珠子緩緩轉動,層層幽光如水波瀲灩,將那些聚集在我們頭頂的血霧驅開。
不過,腳下卻越來越難受,好像這塊千人石會自己源源不斷地生出鮮血來。
“沈鈞,這麼多……血哪來的?”葛虹緊緊拉着我,臉上的表情像吞了許多根苦瓜一樣,“我們趕緊走吧!”
“那她怎麼辦?”我朝張綺努了努嘴。
“……我們拉上她一起走!”葛虹咬咬牙,艱難地邁開步子,復向張綺靠近。
我望了望石中央猶自一臉詭笑的張綺,心裡很是不安,但一時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只好跟着她去做。
我們一左一右架着張綺,在粘稠的鮮血中蹣跚前行。她的身體僵硬,使行走更爲緩慢,半天只挪了幾步。
“好戲纔剛開場,就急着走了?”石上出現了一個不算陌生的身影,西裝長褲外加皮鞋,臉上卻帶着那個慘白猙獰的鬼面。他聲音空洞,語調毫無起伏,一步一步扯開了血幕,挾着冷酷和詭秘,不緊不慢地走來。
“什麼好戲?”我語帶嘲諷,“難道還有人要跳鬼面舞?”
“你不想知道三十年前這裡發生了什麼事?”鬼面之上的那雙眼睛鮮活如生,竟似在轉動,“當傳說變成真時,你猜會是怎樣的?”
“什麼傳說?劍池的傳說嗎?”我和葛虹異口同聲地問。
“劍池!”他的語調冰冷且如一團死水,那雙可怕的眼睛卻閃着惡毒的光,“罪惡的詛咒,悲慘的宿命,富可敵國的寶藏,不死不滅的肉身,還有這些歷經千年依然不肯幹涸褪去的鮮血,都是構成傳說的必不可少的部分。不過,留給你們的可不會是寶藏!”
哼!又是虛無縹緲的寶藏!
什麼富可敵國的珍寶,充其量就是一堆擱了兩千多年的舊文物;居然還有什麼不死不滅的肉身,神仙都不是不死不滅的,何況凡人?自欺欺人、癡人說夢!
“寶藏我可沒興趣!”我冷笑,“我只對真相感興趣!”
“真相,什麼真相?三十年前這裡發生的事?”他搖了搖頭,“不會有人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都沉入了這深深的潭水之下,去和寶藏做伴了!”
“那你又是什麼?難道你不是人?”我鬆開了張綺,踏前一步。
“我不是人,是鬼!”鬼面背後的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鬼?別人也許怕碰到鬼,我卻巴不得你是鬼!”我嘿嘿冷笑,“人要吃喝玩樂,渴望金錢財富,可是鬼餐風飲露,要金銀珠寶幹什麼?明明是人,爲了那不知所謂的寶藏就扮成鬼,實在是其心可誅!”
“沈鈞,你怎麼知道……他是誰?”葛虹疑惑地打量着他。
“你知道我是誰?”鬼面上的雙眼似又開始轉動。
“我知道!”有人沉聲回答。
葛虹和我面面相覷。
說話的竟是張綺!
“你不是鬼,只是個傀儡!”張綺一反剛纔的呆滯,雙眼灼灼,滿面紅光,“有人在背後操縱你,對不對?”
“你們倒是一個比一個厲害。”鬼面變得木然,“聽你的口氣,好像連操縱我的人是誰也很清楚?”
“呵呵,你不說出來,我怎麼會知道?”張綺笑得非常古怪,“反正,現在我們都困在這裡,不如就告訴我們三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吧!”
“你們真的想知道?”他平平的語調裡帶着些不懷好意的冷然。
“當然。”張綺笑着拉過我和葛虹,“我們都對這個感興趣!”
我和葛虹對望一眼,心頭怪異的感覺揮之不去。
之前宛如木偶的張綺固然讓人擔心,但此時言笑晏晏的她更讓我們不安,她是突然恢復正常狀態了,還是更加糟糕了呢?
石上響過一陣咕嚕嚕的怪聲,粘稠的血冒着泡,迅速消失,好像石頭裂開了嘴巴把它們喝下去了似的。
這情形我昨晚已經領教過了,所以不感覺特別意外,可是葛虹着實被嚇了一跳。
“別害怕,一會兒就沒了。”我安慰她。
我又轉頭去看張綺,她望着正在消失的鮮血,眼中閃過一縷捉摸不透的冷笑。察覺到我的注視,她隨即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哇!這石頭還真是厲害,居然能喝血,莫非是在補充能量?”
“千人石嘛,上面曾經濺滿無數工匠的鮮血,總是要特別一些才行!”我淡淡回答。
鬼面一直在觀察着我們,聽完我們的對話,他仰起頭望着天空,似乎在看剛剛從烏雲裡鑽出來的那輪明月。
最後一滴鮮血也沒入石中,籠罩在半空的紅霧被一陣山風吹散了,月色下只有我的裂魂珠依舊我們頭頂慢慢轉動,灑下點點幽光。
“收起你的珠子。”鬼面的雙眼轉向我,“我們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張綺搶着問。
“嗬嗬,到了那裡,你們自然會知道三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事。”鬼面的聲音變得低沉暗啞,鬼氣森森,彷彿他真是地獄裡冒出來的厲鬼一般。
“這……行不行?”葛虹一邊湊近我低聲問,一邊用眼角不安地瞟了瞟張綺和鬼面。
我沉吟了片刻,終於還是招了招手,珠子好似不大情願地在空中滾了滾,回到了我的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