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雙眼裡燃燒着奇怪的光焰,面無表情的臉底下隱藏着瘋狂的仇恨。
動手的是厲院長!
我的喉骨發出咯咯的輕響,呼吸困難,無法開口說話(我還真是倒黴,隨便哪個找麻煩的,都喜歡掐我脖子!)但我卻依然固執地認爲,她的目的不是寶藏。
“讓它回來!”她的聲音不高,卻透着凜凜的殺氣,扼着我咽喉的手青筋畢露,似乎不照辦就會扭斷我的脖子一般。
“厲院長你,你怎麼能……”葛虹吶吶而止的半句話裡含着太多的悲哀。
裂魂珠在半空裡打轉,在救我和阻止行兇之間猶豫不決。
只是這片刻的猶豫,那把短劍便直直地插進了石上第一個少女的頭頂。
驚呼聲四起。
短劍隨即沖天而起,雪亮的劍刃上依然沒有一滴血,只徐徐滑下了一大滴的紫色水珠。
這水珠晶瑩剔透,滑落下劍刃後就停在了半空。
被拔出了短劍的少女便如失去了水分的植物一般迅速枯萎。
多麼熟悉而可怕的一幕!
我一邊奮力掙脫厲院長的鉗制,一邊在心裡默唸法訣,催促裂魂珠去救人。
誰知,珠子不但沒有飛過去,反而閃閃爍爍地朝我x了過來。
雖然我的法力低微,但珠子一直十分知曉我心意,從來沒有像這樣與我的心願背道而馳過。
我又驚又怒,竭力掙扎,不經意間一轉眼,心便慢慢沉了下去。
身邊不遠的雲騰蛟,嘴角噙着淡淡的嘲諷的笑,眼底水色瀲灩如畫般妖魅,卻分明是那高高在上、盡在掌握的冷然之色。
怪不得珠子……卻原來他們也在等着夏副院長打開劍池下的闔閭墓,好坐收漁翁之利!
“沈純鈞,你還在發什麼呆?快想辦法阻止!”高燕蘭朝我大吼,異常焦躁並透着深切的恐懼。
我猛然回過神,沒有阻滯的短劍接二連三地插入那些女生的頭頂,空中閃爍的是五彩的水珠,千人石上只剩下最後兩個女生,其中一個是張綺。
脖子上扣着的手像烙鐵一樣熾熱、像鋼箍一樣有力,任憑我怎樣努力也無法完全掙脫;裂魂珠期期艾艾地飛在我旁邊,卻不肯靠近;一邊的遊魂只是握着那把匕首呆呆地出神,一副癡傻的樣子。
怎麼辦?莫非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幕慘劇演完?我心裡苦澀難當。
眼看成功在望,夏副院長和任老師面露狂喜之色,眼裡滿是掩蓋不住的貪婪。
又一個女生倒下了。
石邊孤零零地呆站着張綺,那把短劍在半空徐徐轉了兩圈,向最後一個目標飛去。
一個身影決然地跳上了千人石,擋在張綺的身前。
是面帶哀慼的葛虹。
許是發現目標不對,短劍在空中一滯。
趁此機會,緊跟其後跳上去的高燕蘭和閔雨架起張綺就跑。
“哼!你們竟敢……好!一個不留!”夏副院長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揮舞的雙手透着冷酷。
短劍呼嘯而去。
“快救她們!”我猛地扭過頭,咬牙切齒地對着雲騰蛟大叫,同時,將左手按在了右手的手心處。
如果,他還是不肯救,那麼,今天就算是同歸於盡,我也不得不解開手上的封印,放出那條符龍了!
雲騰蛟望着我,我也望着他。
沒有多餘的表情,我的臉上只有不容改變的決然。
他似乎輕輕嘆了口氣。
一陣突兀的狂風捲起了無數落葉,把葛虹她們的身形掩住,一個個風旋忽然團團圍住了短劍。
下一瞬,我的額上滾下一滴血珠。
如在宣紙上化開的顏料,它在空中變淡,變大,變成一大片如幻如真的近乎透明的薄幕。
薄幕落下來,像一層黏人的膠紙,纏上了厲院長。
厲院長的臉色鐵青,揮着手,要將它甩開。
薄幕裡妖異的紅光微微閃爍,與厲院長血紅的雙眼交相輝映,彷彿已融爲一體。
厲院長的氣息粗重無比,面色愈加難看。這看似柔弱如水的薄幕,卻堅韌如斯,無論怎麼撕扯都牢牢地裹着她,不得已,她終於放開了一直緊緊扣着我脖子的手,兩手全力對付這詭異的薄幕。
局面變得詭譎起來。
夏副院長和任老師沒想到雲騰蛟會插手,惱怒之極,髮指眥裂,竟像得了失心瘋一樣,一齊朝他撲過來。
“咦,你們是不是找錯敵人了?”雲騰蛟一徑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呸!如果不是你亂插手,現在可能連寶藏都見到了!我……我要把你宰了……碎屍萬段!”夏副院長的聲音狂亂,如同受傷的野獸在嚎叫。
心裡突然一動,我從一直呆怔在旁的遊魂手中一把搶過了那把冷光爍目的匕首。
“哎,你……你……”那個傢伙見我額角青筋直露,握着匕首直奔劍池,嚇壞了,不知所措地大叫,“你……你要幹什麼?”
我毫不理會,飛一般躥上臺階,手裡的匕首冰冷刺骨,那股強烈的、壓抑的、悽怨的情緒像無孔不入的毒氣一般迅速地蔓延開來。
“沈純鈞,你想、想幹什麼……回來!”厲院長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霍地扯開貼上臉來的薄幕叫道。
我充耳不聞,咬着牙跑得更快!
前面就是欄杆,我果斷地一揚手,“噗”一聲,一道冷光划着優美的弧線墜入了劍池中。
隨之而來的是一剎那的、死一般的靜寂,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幽深的潭水中泛起漣漪的位置。
“啊!啊!我的寶藏……”須臾,夏副院長醒悟過來,他一步一步地逼近我,戳着發白的手指,不可置信地撐着已經裂開的雙眼,兩行細小的血水沿着眼角蜿蜒而下,臉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抖動,“你竟然……竟然把開啓寶藏的鑰匙……就這樣扔下去了?!”
“是啊!扔下去了!”我轉身退開一大步,抱着肩冷笑,“什麼寶藏鑰匙,現在統統到池底見鬼去了!”
“這、這、這下可……夏院長……我們怎麼辦?”緊隨其後的任老師跳上臺階,靠着欄杆驚慌失措地問。
“怎麼辦?”夏副院長喃喃自語,“寶藏、財富、永生,這些都是屬於我的……我的……”
他重複了無數遍,雙眼冒出了暴戾無比的兇光,就像個十足的瘋子。
“夏院長,你不要緊吧?我們……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任老師在旁邊小心翼翼地說。
“別的辦法?哈哈,沒有別的辦法!”他縱聲大笑着,死死攥住了任老師的手,“只有一個辦法!”
任老師不明所以地湊近他:“什麼辦法?”
他定定地望着任老師,古怪地齜了齜牙。
“噗通”一聲,重物墜下,劍池的水面上又泛起了層層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