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是在辦公樓的大廳裡……不見的,和舊樓的那些東西無關!”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她們兩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似乎想從我的臉上看出點端倪來。
不過我的臉色四平八穩,一點也沒有異常。
“聽說,還有個1班的學生也失蹤了?”葛虹接着問。
“嗯。它……她以前是我的同學。”
“他們的失蹤和那個砍人的瘋子有什麼關係?”
“沒太大關係吧。”
“那盧老師呢?”
“也沒有。”
“那……死的又是些什麼人?”
“精神病院的職工,盧老師叫來抓瘋子的。”
“怎麼死地?砍死地嗎?”
“不知道。”
“兇手是誰?”
“不知道。”
她們問得快。我回答得也快。幾乎是不假思索。因爲這些都是實情。不是嗎?
“唉。這麼看來。你知道地也很有限啊!”葛虹頗爲失望地嘆息。
“什麼也不知道纔好呢,麻煩少!沒危險!”我勸她們。
“哎,那麼你就說說經過吧!”許珊一臉八卦地催我,“聽說那天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咳咳咳……什麼血流成河……還屍橫遍野?你怎麼知道的?”我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唉,我不是說了是‘聽說’的嗎?”許珊白了我一眼。
“誰信口開河地胡說?真是太誇張了!”我無奈搖頭。
一轉頭,我發現葛虹一聲不吭地站在一邊,神色透着古怪,若有所思的。
“你怎麼了?”
“我今天一早在大廳的角落裡找到一樣東西。”她說着,攤開手掌,“也許,和那天的事情有關吧!”
她的手掌裡是一片極小的、青灰色的碎片!
我的心猛一跳。
“這麼小,虧你看得見!”我不動聲色地笑道,“你怎麼會想到它和那天的事情有關?”
她看了看我:“嗯,我也說不清楚。早上我在大廳裡絆了一跤,就看到了它。然後……撿起它的時候,好像……好像看見……”
“看見什麼?”
“看見高校長了……可能是我眼花了吧!”葛虹不確定地說。
“呃,你真的眼花了!高校長已經失蹤了!”我連忙肯定。
“哎,那可不一定!會不會……是高校長的……鬼魂?”許珊刻意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着,直往我臉上瞟。
葛虹沉吟着,猶豫地望着我,似乎想等我反駁。
鬼魂?嘿嘿!“高校長”本就是一影子,有沒有魂還很難說,它現在又成了一堆碎片,就算是有,也早“魂飛魄散”了,不是嗎?
“哪來這麼多神啊、鬼的?……一定是你走過大廳時,胡思亂想,所以纔會有幻覺的!沒事。”我笑着勸慰她。
葛虹瞅瞅許珊,看看我,欲言又止。
“你還不信?趁現在下課,我們一起到大廳溜一圈!”我拉起她們就走。哈,反正那裡早就被警察叔叔整理過,什麼也不會留下了!
我們走到大廳。
“這裡……”許珊瞪大了眼睛。
“真乾淨啊……”葛虹苦笑。
“咳,看見了吧!……這裡什麼也沒有!”我嘆口氣,攤攤手。
大廳裡聲息全無,半個人也沒有。地面冒着溼氣,像被拖了無數遍,光可鑑人!
一陣穿堂風呼嘯而過,我們三個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戰。
也不用這麼誇張吧!我暗暗嘀咕。旁邊教學樓里人聲鼎沸,前面走道上人來人往,就是大廳裡鬼影俱無,弄得陰風陣陣的,讓人心裡發毛!
葛虹咬着嘴脣不做聲。
“我看,這裡比有什麼更可怕!”許珊左右張望。
“別自己嚇自己!”我硬着頭皮說。
“……那這碎片怎麼辦?”葛虹問。
“扔了吧!”
“可是……”
我還想再勸,無意間一擡眼,就看到走道上有一個人正望着我笑!
我的血一下子衝上了頭頂。
天哪!她……她怎麼可能還會出現?
只見她擡手把頭髮向後一捋,眯起眼睛朝我做了個鬼臉。
我一哆嗦,她笑得更歡!
笑得正歡時,她卻不緊不慢地轉過身,往操場走去。
“你怎麼了?撞見鬼了?葛虹在跟你說話呢!”許珊奇怪地推了我一把。
“啊!沒有,沒有!……我有急事,要先走,你們在這兒等我一會!”我慌里慌張地拔腿就跑。
那熟悉的瘦長身影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面,無論我快跑還是慢走,都只是看得見,但夠不着。
我只好隨着她的頻率往前。
魍魎不是早已經隨舊樓灰飛煙滅,她怎麼還會出現?如果不是她,是誰要化成她的樣子來引我?引我去什麼地方?想幹什麼呢?
我思緒如潮,忐忑不安,腳下不知不覺就放慢了。
前面的人影突然不見了!
我連忙四下張望,咳,老地方到了!
只有滿地枯黃的落葉在蕭瑟的秋風中翻滾,卻顯不出一點生氣,不愧爲我們學校的“禁區”。
我回頭,身後不遠的操場上許多同學在活動,但灰暗的天氣彷彿是一張隔離網,他們身形模糊,聲音遙遠,與我倒像是處在兩個世界。
“你在找我?”熟悉的聲音,不過揶揄的意味頗濃。
我轉回頭,樹林裡站着一個女生。瘦長纖細,笑容可掬,赫然是失蹤已久的莫倩倩。
“你是誰?有事嗎?”我不動聲色地問。
“我是誰?你不認識我?”她笑道。
“不認識。你已經把我引到這裡來了,總不會還想繼續扮死人吧?”我搖頭冷笑。
“哦,你知道我是死人,還要跟來,真是傻瓜!”她語帶嘲弄。
“你是誰?魍魎嗎?”我對她的嘲弄一點也不感興趣,直截了當地問。
“當然不是。”她的聲音突然一變,由纖細變爲爽朗,她的臉也跟着變化,甚至連身材也變矮了不少。
我退了一步。
是……張露!搞什麼鬼?又一個死人!
“你……既不是莫倩倩,也不會是張露,你到底是誰?”
“這麼快就忘記我了,真不夠朋友!”她嫣然一笑。
我的心一緊,原來是她!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哦,什麼?”她的臉一變再變,現在睜着一雙略帶稚氣的漂亮大眼睛,天真地望着我。
“你是變化成了小珍,還是……你本來就是小珍?”我緊緊盯着她的雙目問。
“有區別嗎?”她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此刻,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我想知道……真的小珍……她還活着嗎?”我按捺住性子追問。
“你不是很聰明的嗎?怎麼還要問這種愚蠢的問題?”她不悅地哂笑,“活着?哼哼!你說莫倩倩還活着嗎?張露呢?”
我暗暗攥緊了拳頭。
“喲,眼睛都紅了呢!”她的聲音嬌嗔,語氣更是親熱,“真不愧是好朋友!咳,別傷心,你很快就能見着她了!”
我不覺又退了一步。
她又要動手了?
“你已經猜到了,我想借你的靈魂來用用!我們這麼熟,你不會不願意吧?”她半是調侃半是威脅地說。
呃,說的倒輕描淡寫,又不是借筆、借衣服,靈魂一失,我的小命不就沒了嗎?
她注視着我的神情變化,突然斂去笑容:“怎麼?你害怕了?”
不怕……纔怪呢!我暗地翻了個白眼。
“其實,你還可以有選擇。借我靈魂,抑或是,給我靈石,你想選哪一個?”她的眼中有抹古怪的神色一閃而過。
我嘆了口氣。
“咳咳,你對我真不錯,還有選擇呢!我當然……是……都不選!”話還未說完,我已經靈活地跳起,一溜煙地往操場跑了!
一邊跑,一邊胡亂祈禱:最好她突然頭暈、腳疼,趕不上我!常青、齊震、陳仇,你們上哪兒去了?誰來救命啊?
人在危急之際,能發揮很大潛能。我短跑本不出色,可這時居然眨眼間就風馳電掣般跑進了操場。
奇怪,這麼一會兒工夫,操場上活動的同學到哪兒去了?
我意識到不妙,急轉身,灰濛濛、空蕩蕩的沙子地上,她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用一副滿含嘲諷的眼睛瞅着我。
我一咬牙,掉頭繼續跑。
身後傳來她一聲冷笑。我也知道不可能這麼輕易逃脫,但坐以待斃,總是不甘心的。
誰知,我剛跑沒幾步,前面出現了一截綠色的牆。
咦?顏色翠綠欲滴的牆壁,我可從來沒見過!
詫異歸詫異,我的反應並不慢,身子一擰,向旁邊跳出一大步,準備繞開它。
這“牆壁”像是能猜測到我的心意,我剛一跳開,它也飛快地向旁邊挪過來,正好把我擋住。
隨後,無論我跑向哪一邊,它都能剛好擋在我面前!它的顏色固然翠綠鮮嫩,但細看上去凹凸不平,質地也不像牆壁。
她從哪裡找這麼個怪物來?
我無奈停了下來。
“怎麼不跑了?跑不動了嗎?”她踱到我跟前笑着問。
我一聲不吭。
“靈石對你,有害無益,還是送給我吧!”她的語氣居然透出幾分少有的真摯來。
“……你要它又有什麼用?”我問。
“我說了你也不懂,反正,把它給我就對了!”她冷冷回答。
“主人,何不把靈石的妙用告訴她呢?”那截“綠牆”出乎意料地開口吐出了人言。
我嚇了一大跳。
“呵呵,想必是我現在的樣子嚇着你了,那我就換個你見過的樣子好了!”它晃晃悠悠地轉個圈,我的眼前就出現了一襲直垂到底的綠袍。
“原來是你!”我皺起眉頭。
綠袍、紅靴,一張閃着兇光的大馬臉,哼,又撞上熟人了,是白無常!
“呵呵,靈石其實就是一件特殊的法器。它不但有強大的力量,而且本身還具有吸引、吞噬靈魂的特性,能夠把吸附的靈魂轉化成能量。”白無常咧着鱷魚嘴,貌似毫無心機地笑着。
我偷偷向旁邊瞥了一眼,她冷冷地站着,並沒有阻攔白無常說下去的意思,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卻寒光隱隱,顯出一抹狠毒的意味來。
“那又怎麼樣?不締結靈魂契約,你們就算拿到了靈石,又怎麼來運用它的力量呢?”我提出了一直盤旋在心頭的疑問。
“呵呵,那就要靠你了!”它的三角眼裡閃爍着難以抑制的興奮,“我們只要把你變成傀儡,就能通過你來控制靈石的力量了!”
“傀儡!”我低呼了一聲,腳底發軟,但立刻想到,到了這時,害怕已經無用,不如把事情弄弄清楚。
於是,我硬着頭皮問:“怎麼變?”
“小姑娘的膽子挺大呀!當然是讓主人抽走你的魂魄,再把你煉一煉,呵呵!到時,你就會變成比我更聽話的傀儡了!”白無常笑得更得意了,倒掛的長眉毛幾乎要飛上天去。
雖然它口裡還是稱她爲主人,但它笑得如此忘形,態度囂張,完全無視她眼中射出的殺意,倒頗令我費解。
“嗯,你知道得倒很清楚!”她淡淡地說,語氣似褒似嘲,聽着讓人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主人謬讚了!”白無常卻似渾不在意,催促道,“未免夜長夢多,還是快點動手把她變成傀儡吧!”
她慢慢擡頭,看了看我,眼光閃爍,似有猶豫之意。
我極爲緊張,她處心積慮地接近我,就是爲了得到靈石,雖然看來她對我尚有一、二分微弱的情義,但這樣的機會畢竟難得,她恐怕不會放棄!
果然,她的眼光移到我的脖子上,猶豫之色頓消,那裡有一條紅線,纏繞着她一心要得到的靈石。
她伸出手掌,一團透明如水珠的物質鑽出來,先是像蘋果一般大小,滾了滾,越來越大,似乎一個大水泡。
我心裡一動,想起那天,她落荒而逃時,地上也有不少這樣的“水珠”。陳仇不是說,她連修得的九命也捨棄了嗎?
難道,她就是用這東西來修煉她的“九命”的?
不容我繼續思索,她的手一揮,那團碩大的“水珠”向我飛來。來不及躲避,我就被它包在其中了。“水珠”四壁看上去又輕又薄,但我在裡面使勁拳打腳踢,卻根本不能弄破一丁點兒。我不覺渾身冰冷,暗忖:這下慘了!不但小命休矣,而且還要變成如行屍走肉一般的傀儡……
“主人,先拿走靈石,再抽出她的三魂七魄吧!”白無常急切的聲音透過“水珠”傳進來,甕聲甕氣的,有點古怪。
“……好!”她翻了翻眼皮,卻退開一步說,“你去拿吧!”
“主人要我去拿靈石?”白無常有些驚異。
“嗯。”她淡淡點頭。
白無常略爲遲疑了一下,還是大步向我走來。
待到走近,它猛地伸出手臂,直伸進“水珠”裡來扯我脖子上的紅線。
它的手漆黑如墨,襯着尖利蒼白的長指甲,對比鮮明,很是觸目驚心。就在它即將碰到紅線的時候,我瞥見“水珠”外她的嘴角露出一個陰鷙之極的冷笑,左手瞬間化爲巨爪,狠狠地襲向白無常!
呃,靈石還沒到手,怎麼已經內訌了?
我瞪大了眼睛。
如果說她的舉動讓我驚異的話,那麼接下來,白無常就更讓我大跌眼鏡了!
巨爪狠狠地抓了個空。
因爲,那個綠袍、紅靴的白無常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圓球,長眉、圓臉、塌鼻、大嘴,眼睛裡閃動着狡黠而嘲諷的光!
我張嘴驚呼:“啊!……那張人臉!”
她也怔了一下,隨即豎起兩道好看的細眉,冷冷地說:“原來這纔是你的真面目!”
“呵呵!”人臉笑得很憨厚。
可是笑聲未落,它們兩個竟同時躍起,向“水珠”撲來。
她索性亮出了原身,不過巨爪被變得極粗的長眉纏上了,它們兩個在我頭頂前方扭作一團。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好呆立不動。
纏鬥中,“白無常”突然朝我詭秘地一笑。我一驚,就見它的大嘴居然單個地飛了過來,牙齒雪亮雪亮的,湊近我的脖子就咬。
與此同時,“小珍”的身後飛快地甩過來一條雪白的尾巴,風聲呼呼,照着那嘴巴就抽。
嘴巴放棄了我的脖子,往旁邊一扭,尾巴也落空了。
咳,巨爪共長眉齊飛,大嘴與尾巴對峙!
我膽戰心驚地瞟着它們。
心裡胡亂猜測着,誰能技高一籌呢?
當然,最好是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