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父女倆都不說話,司母開始期期艾艾起來,雙眼擠出幾滴眼淚來,“阿川,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我沒有盡到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你埋怨我也是應該的,我老了,恨也恨不動了,希望孫女能夠陪伴在身邊,沒有幾天的光景了……”
總之,司母的話發自內心,頗爲感人肺腑。
“爸爸……”連微微都不忍心拒絕了,她悄悄地拉了拉司慕川的衣角。小孩子特別容易心軟,尤其是女孩子。
微微的眼睛閃閃亮亮地看着司慕川,“爸爸,我可不可以陪奶奶幾天,但是你一定要帶媽媽一起來接我,好嗎?”
小傢伙期盼的眼神讓司慕川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來,終是點點頭。
離開前,司慕川深深地望了他們一眼。
但願這是一個良好的開始。
……
翌日,白穎疏被白穎婷關了一夜。
大眼瞪小眼似的,就這麼僵持了一夜。
白穎疏撇了一眼小窗外的天,已大亮。
保姆在門外喊門,她看着白穎婷在梳妝檯前,將長髮高高地束起,濃妝豔抹,蒼白的面容經過妝容的修飾變得漸漸紅潤起來,只是那削瘦的下巴以及顴骨已經清晰可見,勉強差強人意,穿戴完畢,她站起身來,走到她的面前,揚起下巴得意的道:“現在我就要出去了,而你就永遠給我呆在這裡。”
白穎疏嘴裡被她塞上了一塊布,即便她的嘴巴能夠說話,不見得能夠引起門外那位的主意,除非她肯走到房間裡來。
白穎婷趾高氣揚的走了出去,大概是彭起俊到了。
難道她真的要被白穎婷永遠囚禁在這裡?
白穎疏想,如果是那樣,她會和白穎婷一樣精神不正常的。
她不想變成那個樣子,她有愛人,有孩子,她捨不得,所以她盡全力的求生,而不是心灰意冷的求解脫!
彭起俊,對,她要想辦法讓彭起俊知道自己的處境!
……
彭起俊覺得今天的白穎婷很不對勁,以往他每次來,她不是瘋瘋癲癲的把他當作凌哲俢她的前任男友就是一通亂罵,要不然安安靜靜的讓人感到一種可怕的窒息感,用一雙碩大而無神的眼睛瞪着你。
“穎婷,你剛纔叫我什麼?”
“起俊,難道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嗎?”白穎婷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彭起俊愣怔住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竟沒有發現,原來穎婷今天刻意地打扮了一番,不但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衣服上明顯乾淨整齊多了。
“穎婷,你……好了嗎?”他不知是高興還是感動,哽噎得說不出話來。
小客廳裡現在只剩下彭起俊和白穎婷兩個人,保姆出去買菜,白穎疏的一日三餐需要人照顧。
“起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好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謝謝你一直沒有放棄我,你會嫌棄現在的我嗎?”
白穎婷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彭起俊的手,眸中晶瑩無比,彭起俊下意識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心頭一陣慌亂,他大概是太高興了,以至於到現在都緩不過氣來。
“穎婷,你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他不着痕跡地抽離自己的手,轉而關切的問。
白穎婷一聽到‘醫院’兩個字神情語態瞬間變得激動起來,從彭起俊身邊逃了開去,“我不要去醫院,我不要去醫院……”
她開始喃喃地重複着這兩句話,神情驚恐不安。彭起俊意識到自己可能觸碰到白穎婷的敏感點上,順着她的話道:“穎婷,好了,我們不去醫院,我哪兒都不去,好嗎?”
扶着她激動的身體,坐到了柔軟的沙發上,順着她的氣拍了幾下。不得不說,彭起俊安撫的話語起到了作用,白穎婷安靜了下來,她害怕彭起俊不相信,解釋道:“起俊,對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我的病真的已經好了,不用去醫院了。”
白穎婷會對醫院有恐懼屬於人之常情,彭起俊倒沒有多做懷疑。彭起俊忽然覺得和白穎婷生疏了許多,那種一見鍾情的感覺似乎只存在於那個美好的夏天裡,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漣漪了。
白穎婷的心情很好的樣子,彭起俊擔心她身體沒有大好,只答應帶她去花園散散步,等情緒穩定點了以後可以一道出去。
“什麼聲音?”
樓上傳來了重物砸地的聲音,彭起俊敏感的問:“樓上怎麼了?”
白穎婷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很快被她掩飾過去,“我閣樓的門忘了關,上面的風比較大。”
“是麼。”
彭起俊未置可否,他很快便把這個聲音拋之腦後,像關門的聲音嗎,爲什麼他覺得像什麼東西撞擊在地板上的聲音。
白穎疏,這一次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白穎婷側臉劃過一記得意的笑容,笑容不達眼底。
……
半夜裡,微微被尿憋醒。
揉了揉眼睛,準備起牀,只聽門“吱呀”一聲輕輕地打開了。
她是極爲怕黑的,索性一個腦袋鑽進了被子裡,蒙得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她感覺到一雙手正在掀開她的被子,微微緊張得開始裝睡,媽媽明明告訴她世界上是沒有鬼怪的,但還是好害怕,是壞人嗎?
微微不敢睜開眼睛,一雙乾巴巴的冰涼的手在她臉上婆娑着,她緊張得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冷得她手腳發涼,止不住的打顫。
直到那雙手停留在她的脖子上,微微實在是忍不住了,睜開了眼睛,大叫了一聲:“啊——”
可是藉着月光,那張臉分明在前一刻是充滿着慈愛的,而此時卻是面容猙獰的十分可怕,滲人的慌,微微巍顫顫地喊了一聲:“奶奶……”
司母打開了燈,彷彿前一秒是微微的幻覺,她臉上猙獰的表情全然不見換做了一副笑容,對着微微道:“微微,怎麼了,奶奶來看看你有沒有踢被子。“
“真的嗎?”那剛纔爲什麼摸她的臉,微微不由自主地想到,剛纔的那種可怕的感覺依稀徘徊在身側,揮之不去。
“微微,要不要奶奶陪你一起睡,你一個人怕不怕?”
微微使勁地搖頭,“不怕,爸爸說小孩子到了五歲就可以自己睡了。”事實上她真的不敢和奶奶一起睡,誰知道她半夜裡那雙冰冷的手會不會摸到他的臉上來。
“是嗎?”司母雖然不至於拉下臉來,總之神色之間還是有點不高興的,但她並沒有強求。
把奶奶打發出去,微微感覺整顆心臟都在跳動似的,雙手雙腳止不住的顫抖,她踮起腳尖把門把手上的保險扣上,赤着腳蹬蹬蹬地跑回了牀邊,一頭栽進了被子裡,捂得嚴嚴實實的。
早上起來的時候,微微頂着兩隻黑黑的眼圈,她打開房門,穿過走廊,順着樓梯躡手躡腳的走了下去,當看見客廳茶几上的座機時,眼前一亮,小胳膊小腿快速地跑了過去,撥起了剛剛背熟的一竄電話號碼。
電話裡嘟嘟地響個不停,最後發出幾句機械的“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微微急了,小眉頭皺得老高,暗自嘀咕,漂亮爸爸爲什麼還不接電話?
她迅速地在座機上再次按下了同一號碼,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陣冷冷的音調,“你在幹什麼?”
嚇得微微哆嗦了一下,把電話摔在了地上。
“微微你在給誰打電話啊?”司母目光凌厲,卻是低下了頭暗啞着聲音問道。
“我想爸爸了。”微微看着她的臉,目露驚恐,卻也是實話實說。
司母不動聲色地把電話給掛了,不知有沒有接通,她告訴微微:“爸爸要上班,你可不能打擾他。”
“可是爸爸說過我想他可以給他打電話的。”微微委屈地說道,說話聲音很輕,隱隱帶着一絲柔韌的倔強。
司母無從反駁,此時電話響了起來。
微微迅速地去拿電話,動作遠遠沒有司母的快,奈何人小腿短,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在接電話。
“阿川,不是的,我想跟你說,微微很聽話,你工作忙不用掛念,也不用着急來接她,她有什麼想吃的我會給她做的,放心吧!”
然後不由分說地掛掉了電話,微微急得兩隻眼睛跟小兔子一般的發紅。
司母一雙利眼變得漸漸渾濁起來,望着微微眼裡多了一絲涼意,微微的小身子往角落一直退,一邊叫道:“奶奶,你幹什麼?”
“你不喜歡奶奶嗎?”
她的臉上雖然在笑,笑容卻透着一股子不懷好意。微微從電視裡看到過,一般壞人就是這麼笑的。
“沒有……”事實上,在昨天半夜之前,微微對司母的印象很好,她相處起來比較的親切。
“我想爸爸了。”她的黑眸水靈靈地一眨不眨地補充道,卻掩不住身體的顫抖。
“是嗎?”
司母的雙手落在了微微的頭頂,微微一陣發麻,那種冰冷的感覺席捲了她的全身,和昨天半夜裡一模一樣。當她的雙手自發頂往下游移,劃過柔嫩瑩白的肌膚,驚起一道道的顫慄和細小的雞皮疙瘩,來到小小的脖頸上,微微的恐懼達到了最高點。
“啊——”
一聲稚嫩而極具恐慌的尖叫響徹了整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