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裡的四五個人的表情個個嚴峻,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血腥與壓抑之氣。
“尹醫生,孕婦進入深度昏迷了,血壓和心律都不穩定……”
吳媛焦急的說道,所有的人,尤其是尹流蘇的額頭上,沁了一層密密麻麻的薄汗,帶着薄膜手套的雙手血淋淋的。
隨即,便有助手替她擦拭掉汗水。
尹流蘇眉心一定,道:“全力搶救!一定要把孕婦救回來。”
幾個小時之後。
手術室的燈光暗了,已經是晚上十點。
孕婦和死嬰被推出來的時候,尹流蘇和病人家屬宣佈搶救無效的時候,死者的丈夫情緒激動又憤怒。
一時哭聲和濃郁的悲愴氣息迴盪在長長的走廊裡,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大好。
尹流蘇的眼裡充滿着自責和遺憾:“病人家屬,請節哀吧。”
死者丈夫哭的渾身抽噎,悲憤之餘竟是拎住了尹流蘇的衣領,聲聲控訴:“你們這坑人的鬼醫院!把我活生生的媳婦和兒子給醫死了!你們賠我媳婦,賠我兒子!”
周圍的男醫生迅速地圍上來勸開,“請家屬冷靜一點,你老婆送來的時候肚子裡的孩子就已經死了,而且她拖的時間長失血過多,我們醫生已經盡力搶救了五個小時。”
中途連歇都沒歇。
“我不管,我老婆孩子都死了,你們醫院必須給我一個交代,不然的話,我去法院告你們!”
遠遠的,尹流蘇被拉開後,還可以聽到病人家屬激動的哭罵聲。
“流蘇姐,剛剛沒事吧?”
見她面色略顯蒼白,吳媛搭了搭她的肩膀,忿忿不平的道:“真是過分,自己沒有照顧好老婆,非要賴醫院醫生,他都不知道我們爲了搶救,個個提着腦袋,還餓着肚子呢!”
尹流蘇自然知道吳媛是爲自己在打抱不平,算起來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她柔聲勸道:“小吳,多諒解一點吧,他也挺可憐的。”
“可憐是可憐……唉……”
吳媛嘆了一口氣,“流蘇姐,你可不要自責,那個孕婦真的是沒辦法救活,我們都盡力了……”
“怎麼會呢,只是有時候,覺得生命消逝的太快,在你不經意間,說不定就罹難了。”
尹流蘇感慨了一下,儘管手術失敗病人死亡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她的心裡素質也足夠過硬,只是在孕婦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宣佈死亡的那一刻,真的有一種悵然的無力感襲來。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生命逝去的共鳴與嘆息。
“流蘇姐,你說的對,所以我們要珍惜眼前的幸福,抓住能抓住的。”吳媛似乎可以諒解尹流蘇的癡情不悔了,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麼。
原以爲類似的糾紛會和以前的一樣,鬧一鬧就過去了。
平心而論,這不隸屬於醫療事故的範疇,醫院沒有直接的責任,但是出於人道,儘量做的人性化一些。
今晚的尹流蘇很是惆悵,算一算,她好像連着兩天沒有見到陸虞城了,一時心中千頭萬緒,煩躁不已。
夾雜着些雨幕的夜晚,總是能勾起人的惆悵。
她發現,雖然沒有親口承認,但自從和陸虞城破冰之後,整個人好像回到了少女談戀愛時期。
以前,同寢室的女孩會和她們的男朋友發qq,煲電話粥……而她現在的階段,還處在鴕鳥狀態,生怕自己的主動,會造成對方的反感,因爲陸虞城本來就是一個簡單粗暴的人。
他想要的時候,就要。
他不想的時候,就對你置之不理。
說好的勇敢面對,怕也是在自欺欺人吧。因爲單方面的愛戀,容易讓她缺少安全感,患得患失。
忍了很久,尹流蘇理智的沒有打電話給陸虞城。
否則,對方會以爲她是深閨寂寞了呢。
手機鈴聲一聲聲的在催促。
“喂,流蘇姐,我在微信裡發了一條消息給你,快,打開看看。”
電話裡,吳媛的聲音顯得特別的着急。
“好。”
尹流蘇基本習慣了吳媛咋咋呼呼的狀態,結束了通話之後,她點開登錄,看着鏈接的標題和圖片,眼神便是一錯。
新晉花旦方允兒榮獲蘭花獎最佳新人獎。
白天她和吳媛還聊到了她,尹流蘇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情和陸虞城有關?
果然。
她點開新聞,一張偌大的紅毯照片,上面的相攜着的一對出衆的男女,分明是陸虞城和方允兒。
尹流蘇的面色驟然變得僵硬,又來了,這種感覺又來了,那種惶惶不可終日,永遠在新聞和雜誌裡看到他的消息。
怪不得,陸虞城兩天沒有消息,原來他去了s省。
s省舉辦的蘭花獎在國內的影響力比較大,是所有媒體爭相追逐和報道的焦點,主辦方特意邀請了國內各大具有代表性的企業翹楚的領導人擔任頒獎嘉賓,陸虞城赫然在列。
翻下去,底下還有一個視頻。
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明明知道里面有一個魔獸,忍不住想點開。她和陸虞城之前的感情薄如蟬翼,如履薄冰,他對她並無承諾,她對他更談不上信任!
幾秒鐘內,尹流蘇有了決斷。
視頻是陸虞城和方允兒入場前從車裡走下來的畫面。
記者們紛紛提着話筒擁堵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問題接踵而至。
“請問陸總,您和方允兒小姐關係很好?”
陸虞城矜持的淺笑,幽深的眸中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旁邊自有助理會擋掉,“我們陸總不接受任何採訪。”
“方小姐,請問你是否對陸先生很有好感?”記者們識趣的轉移目標。
“他是我的老闆,你覺得呢?”方允兒回答的巧妙。
“方小姐,聽說陸總和他的妻子感情很淡,並且沒有在任何的公開場合露過面,你怎麼看?”
尹流蘇想觀察下陸虞城的反應,結果許默的頭正好擋着,她只能緊緊地盯着方允兒。
方允兒笑靨如花的回答:“我和陸總只是朋友的關係,對陸總的家庭情況不太瞭解。”
大多數人會在底下唏噓,戲子就是戲子,明明知道人家有老婆,太極居然打的那麼坦然。
機智的記者又問了:“如果陸總是單身的話,你會考慮和他交往嗎?”
“你的如果不存在,等到了適當的時機,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
……
再接下來就是前一天晚上被拍到同宿一家酒店的消息……
本來漸漸淡去的緋聞,不厭其煩的又竄上了熱度,讓方允兒和她所在的星輝娛樂,一併成爲了關注的焦點。
或許只是巧合,或許是出於商業的目的爲了炒作之類的吧,尹流蘇這樣安撫自己躁動不安的心。
但是方允兒的最後一句回答,讓她不舒服到了極點。什麼叫適當的時機?方允兒看來是巴不得她和陸虞城離婚。
話說回來,巴不得她從陸太太位置上下來的人,多了。
s省省會。
某酒店賓館。
“今天紅毯上的事怎麼樣?”
剛剛應酬完的陸虞城,臉頰的顴骨處印着兩處酡紅,他解開領帶,往歐式沙發上一趟,隨意的問道。
能得到陸總親自詢問的,怎麼會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呢。這聽似隨意,實則在意。
許默公式化的回答:“陸總請放心,已經處理好了,那個人是個新記者,不懂規矩……”
“以後我不想再看到這種不專業的記者!”
“好的,陸總。”
許默抹一把冷汗,人家其實挺專業的,就是沒搞清楚,和陸總做對,會是什麼下場。
陸總不喜歡有人提他的婚姻狀況,那個記者卻是窮追不捨,屢屢犯了規矩。
“對了,陸總,今天的新聞挺大的,夫人肯定看到了,您和方允兒小姐……是不是解釋一下,儘量不要讓夫人誤會了?”
許默忐忑的說道,眼裡稍有幾分遲疑。他可是冒着被炒魷魚的風險,堅定的站在尹流蘇這邊。
事實上,確實。
陸虞城的眸光在燈光下晦暗莫測,飄忽不定,難以捉摸。
“許默,你覺得,我對尹流蘇,很不一樣?”
他似是一記質問,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許默摸不着頭腦,點點頭。
“我陸虞城做事情,需要和誰解釋什麼,彙報什麼嗎?”他壓低了聲音,彷彿有淺淺的怒火在飄逸。
心中則道,兩天的時間,那個女人竟然也不知道打個電話或者是發條信息給他麼!!
“陸總,對不起。”
許默低下了頭,感覺自己又犯了自作聰明的錯誤,“我保證,沒有下次,如果您沒有別的吩咐,我先走了。”
陸虞城沒來由的煩躁,尤其是年輕的小助理一副委屈堅強的模樣。
“等等——”
在許默即將合上門的時候,陸虞城出聲了。
“啊?陸總還有別的事嗎?”許默驚訝。
陸虞城清了清嗓子,神情有些彆扭的的道:“以後這種事情不用來跟我彙報。”
許默一臉懵逼:“……”
“你私底下想做什麼,是你的事情。像這種小事,不要來煩我。”
陸虞城依舊錶現的不耐,“啊什麼啊,門關上。”
“哦。”
許默雖然剛開始有點懵,後來明白過來了,他咧開脣,忽然笑了。
陸總明明是盼着他和夫人解釋的,偏偏還驕傲的不可一世。
陸總有時候還是挺可愛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