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爲什麼不肯放過陸虞城?
尹流蘇不明白,難道僅僅是因爲陸虞城鋒芒畢露,物極必反嗎?
是啊,陸虞城這樣意志力強悍的男人,確實令人嫉妒,但這絕對不是理由。
“好,我知道了,你讓她們在大廳裡先等着。”
“是,老爺。”
巴布應聲而去。
尹流蘇不禁發懵,原來周霆琛結婚了?
之前太過先入爲主,以爲他是一個脾氣古怪患有狂躁症或者毒癮的中年怪蜀黍,他這把年紀,擁有的財力,怎麼可能是一個寡居孤獨的老人呢,說不定孩子比她都大了呢。
說不清爲什麼,她忽然很想證實,周霆琛和母親是相愛的。
周霆琛的視線由她的面部,漸漸落到她雪白的貂皮大衣之上,眸中緩過一道晦澀難言的光。
尹流蘇被盯得古怪,難不成這衣裳是如夫人或者他的女兒所穿過的?
這個周霆琛,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到深山老林裡來,也是奇了怪了。想來夫妻感情不會太好,不過尹流蘇現在沒有心思揣測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畢竟與她無關。
“先失陪。”
周霆琛拄着柺杖神色略顯嚴肅,疾步離去。
回神後的尹流蘇連忙追上去,老傢伙雖然看上去又瘦又虛弱,走路走的分外有力,速度快穩。
等尹流蘇提着包臀長裙的裙襬,拖着飢腸轆轆的身體追出來,他已然下了閣樓,降了一層樓梯。
不行,她必須要說服周霆琛,要走兩個人一起走,她絕不可能把陸虞城給落下的。
尹流蘇小碎步啪嗒啪嗒的,和周霆琛的柺杖敲擊在臺階上的聲音,對比鮮明。
就在她即將追上的時候,一個拐彎處,一晃,周霆琛消失在了樓道中。
尹流蘇茫然的望着眼前寬大的樓梯和空間,暗道會不會周霆琛在裡面設計了電梯什麼的現代化裝置,這座城堡的高度起碼相當於一般樓房的十來層樓的距離,每天若是從閣樓裡走上走下的,確實費勁,她的推斷合情合理。
但是尹流蘇不想知道周霆琛的電梯安裝在哪個房間,她只要儘快趕到大廳裡就可以了,周霆琛的老婆和小舅子來了,他一定是去會客的。
她面色酡紅的爬下樓梯,找到大廳的正確位置,估計花了六七分鐘的時間,虛弱的身體跟不上大腦的運轉和意識,令人無措又懊惱。
大廳內,壁爐燃燒着暖烈的火光。
復古黑色吊燈和周圍的壁燈悉數點亮,一時將整個城堡內點綴的燈火通明,聽見男人女人的說話聲,她驀地腳步一頓,表情變得微妙起來,眸光隨着壁火的跳動,忽明忽暗。
尹流蘇就躲在牆後的陰影處,腳步沒有前進,不知道爲什麼,眼皮子跳動的很厲害,她覺得有事會發生,先不衝動,靜觀其變。聽周霆琛的口氣,陸虞城暫時是安全的。
一路走來,都沒有遇到一個女傭和男僕,不是很詭異嗎?
她探出一隻眼角,大廳裡總共有四個人,周霆琛,巴布管家,還有一個保養得宜的貴婦人,外表看起來和從前的陳美麗差不多,善於打扮,精心保養,暗眉宇間的沉穩和心機,應該說,甩了陳美麗十幾條街。
另一個男人,約一米七五的個子,身形魁梧,國字臉,沒有蓄鬍,板寸頭,穿着不俗,眉眼處和貴婦人有幾分相似,但他的臉則更加的飽滿,右邊臉頰上還有一條凹進去的疤痕,不仔細看,分辨不出來,眼底透着陰鷙的狠厲與乖張,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鳥。
“姐夫,我和姐姐這次來,是接你回公司總部坐鎮的,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男人嘴裡說着惋惜,眼裡卻無半分的情意。
周霆琛冷笑:“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早點死!”
“姐夫,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我們是一家人,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公司是姐夫的心血,再說,那麼多股東盯着,他們都是你的老部下,哪有我說話的份呢。”男人假意恭維道。
“你知道就好,阿輝,不要揹着我搞小動作,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瞭如指掌,在事情沒有鬧大之前,你好自爲之。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你們自便吧。”
周霆琛話落,男人的目光變得桀驁又陰鷙,恐怕是來者不善。
尹流蘇注意到,如夫人的視線一直在城堡大廳的周圍環視,她不疾不徐的似乎在尋找着什麼。兩夫妻一句對話,一個眼神都沒有,形同陌路,簡直太奇怪了,由此可見夫妻感情冷淡多年,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轉眼她的注意力被叫阿輝的男人和周霆琛的對話所吸引過去,以至於如夫人悄悄的和巴布說些什麼,她沒有察覺。
“姐夫,你還是跟我們回去吧,我有一個項目需要你籤個字,那幫老匹夫仗着自己從前立功,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
阿輝一邊說,一股火氣直直地竄了上來,眉峰戾氣越來越重,彷彿有切齒的恨意。
“阿輝,難道你一個副董事長的身份還缺錢嗎?我在幾年前的時候就說過,如果公司裡有誰再做那個買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不顧念舊情了!”
“姐夫,你的意思是不肯成全我了?你知道公司裡現有的流動資金是多少嗎?老傢伙,現在不是我在逼你,而是你在逼我!”
阿輝激動之下,一把拎住了周霆琛的衣領,周霆琛本就骨瘦嶙峋,被身強力壯的阿輝一提,腳底近乎懸空,抽離。
“你想幹什麼?”
周霆琛面色發黑,露出詫異的眼神,阿輝縱然囂張桀驁,到底跟在他身邊多年,他完全沒料到此刻對方的大逆不道,他大聲的喊,“來人哪!快來人!”
阿輝笑了,笑容詭異奸邪:“老傢伙,我勸你省點力氣吧,你這兒的人都被我收買了,你是叫不應的。”
“管家!”他重重的沉聲。
“no,no,巴布你就更別指望了,這些年來,你的腦子越來越糊塗了,是不是在城堡裡住的傻呼呼了,以後公司的大局和發展全部交給我就好了,我保證幫你發揚光大。”
“你做夢!”
周霆琛斥了一口,臉上鬱積着盛怒。
“老傢伙,以前不敢動你,是看在我姐姐和外甥女的面子上,現在……呵呵……”
阿輝眉心一揚,狠狠地把人像是丟破布一樣丟了出去。
尹流蘇看見周霆琛瘦弱的身體七零八落地摔在地上,疼得面容發緊,皺紋縱橫,半天沒有動彈,眼神空洞而晦澀。
那模樣,她竟有些同情。
無論如何,阿輝和如夫人這樣忘恩負義的對待周霆琛,失了人性。
她已然忘記了之前周霆琛失去理智試圖掐死她的事實,因爲她覺得,自己並不討厭周霆琛。
只可惜,她無能爲力,而且她還沒有找到陸虞城。
“來人,把我親愛的姐夫請上車吧。”
阿輝眼底勾起一道得意的冷芒,緊接着從外面走進來兩個男人,憑記憶,她分辨出來,這兩個人分明本來就是格林山莊的。
格林山莊大部分的人都被阿輝收買了,而且可能就是這兩天的事情,其中少不了巴布的穿針引線和叛變,吃裡爬外的東西,包藏禍心!
“小美人,原來你在這裡,害巴老爺我找了一圈呢!”
隨着一道不懷好意的聲音響起,尹流蘇後腦勺泛起陣陣寒潮,渾身發毛。
下一秒,巴布鉗制住了她的一條胳膊,一把將她拉入了燈火明亮的的大廳之中。
阿輝和如夫人看見她的時候,面容表情瞬間詫異,震驚。
周霆琛曾經說過,她和她母親蘇眉長相是有幾分想象的,所以他們驚訝並不奇怪。
“鬆開!”
尹流蘇眉心微蹙,不情不願的甩動着手臂,心中大感不妙,巴布阿輝如夫人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她剛纔的大意,恐怕會讓自己丟了性命。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周霆琛自身難保,她更指望不上了。
阿輝趁機擺了擺手,使了一眼色,擒着周霆琛的兩人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周霆琛雖然恢復了自由,但是身體虛弱的搖搖欲墜,讓人絲毫不懷疑,他隨時可能倒下,停止呼吸。
“你是誰?”
如夫人眸光銳利,紫紅色的脣瓣動了動,猶自疑弧問:“你是蘇眉和尹建國的女兒。”
巴布大概覺得尹流蘇弱小的不足爲懼,於是鬆開了手。
他貓着腰,躬身來到如夫人身邊,諂媚討好般道:“夫人,我昨兒個聽老爺和她的對話就是這麼說的,錯不了,不然昨天晚上老爺發作的時候,早就把她給弄死了,這麼多年,山莊裡被他弄死弄傷的人,屍體都是我處理的呢。”
得到自由後的尹流蘇聽到巴布的話,渾身的茸毛一根根的顫慄上來,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瞥了一眼周霆琛,目露驚悚,懷疑。
後者睜着一雙碩大的,往外凸出的眼睛,表情沉默,暗淡。
“阿輝,殺了她,我不想再見到這個女人。”
如夫人摸了摸自己漂亮鮮豔的指甲,輕飄飄的道。
殺個人對她而言,就跟討論天氣,或者吃飯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