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美!”
轉身的時候,她微笑綻放在整張臉上,好像吃了一粒糖,一路經過了身體的各個器官,到處都充滿着甜蜜素的味道。
她只是不想讓陸虞城那麼得意,但無論說什麼,陸虞城一定都很得意了。
這樣的感覺太美好,以至於她很享受,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小澤的姑姑和姑丈雖然拿了陸虞城的錢,但那天,她看得出來,他們是真的擔心小澤,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情感做不了假。小澤跟他們走,她很放心。
她有自己的人生,小澤也有自己的,若以後他要成爲楊子豪的利刃,寧願現在絕情一點,徹底的放手吧。
尹流蘇回到了診所,吳媛一邊吃着食物,一邊嘖嘖稱讚,嚷嚷着下次還要呢。
她前腳一沾地,後腳跟還沒起來,就對吳媛說:“我下午出去一趟。”
“流蘇姐,你去哪兒?”
“醫院。”
她簡潔明瞭。
吳媛納悶了,這裡不就是醫院嗎,她不就是醫生嗎?
“你這是去哪個醫院啊?”
吳媛一口吞下嘴裡的東西,含糊不清的在她身後追問,只可惜人已經走遠了,壓根兒沒聽到。
吳媛臉上一陣驚悚,她不會是去找楊子豪了吧?要不要給陸總打個電話通風報信啊?對了,她沒帶傘吧,會不會下雨啊?
啊啊啊,不管了,先吃東西再說吧,說不定人家是去攤牌的呢,有什麼可擔心的。
第一醫院外的天空漸漸暗了下來。
加上本來就是陰雨的天氣,夏末顯得有幾分涼意沁入皮膚。
去見楊子豪的路上遇到了婦產科主任陳立仁,陳主任主動找她攀談,並且邀請她回婦產科繼續工作,仍舊是副主任醫師的位置,紅包事件查清楚之後,院長就恢復了她的名譽和職位,一直處於虛位以待的空白階段。
出乎意料,尹流蘇沒有直接拒絕,只是說考慮考慮。
她被自己潛意識裡的念頭給嚇住了,難道她很想回到第一醫院的婦產科?
私人診所和正經醫院的差別,任何人都清楚,自然是私人診所更賺錢,更省心,而且不必受氣。
尹流蘇伸出雙手,攤開看,骨肉均勻的手指,形容秀美,指腹處的薄繭已經漸漸淡了下去,變得光滑平整。
她有多久沒有做手術了?
也許是半年,也許是八個月,也許更久!當初大學裡單純的夢想,如今竟也變得遙不可及了麼。陸虞城是說過,若她喜歡,給她開一間醫院,讓她管理,想去哪個科就哪個科。
但是,意義不同,概念不同。
她承認,當初說的是氣話,她很想念做手術的日子,那種在手術檯上,劇烈炙熱的燈光下,專注的和顯微鏡一樣的精細動作。每一個手術的成功,看見病人和家屬開心的微笑,便覺得是一種滿足。
並不是爲了自己的虛榮心,而是習慣,一種執念和夙願,她喜歡。
她不確定,心裡話告訴吳媛之後,對方會有什麼想法,支持,或者反對?她會失望嗎?
尹流蘇一路懷揣着複雜的心情來到楊子豪的病房。
門口的兩名西裝保鏢,是陸虞城派來特別監視楊子豪的嗎?他們看見尹流蘇後,那種即便在墨鏡下,依舊看出些許慌張的表情,根本掩飾不住。
尹流蘇正色道:“兩位請讓一讓,我有話,想單獨和裡面的人談談。”
“……是。”
兩人會意後,闊步離開,遠遠的一左一右站在走廊兩邊的盡頭處。
推開門,發現楊子豪的石膏已經拿掉了,換成了繃帶和板子固定,整個人輕盈了不少,如書裡走出來的美少年,很少有人會相信他已經三十歲了,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二十四五歲的青年般的感覺。
“你來了,請坐。”
他的語氣如同久爲見面的老朋友,毫無芥蒂,一臉純良。
但仔細看過去,他幽幽的眸光下,是有一定起伏和波瀾的,只不過被他竭力掩藏下去,粉飾太平。
“不用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尹流蘇對楊子豪的感情很複雜,至少從他捨身救她開始,便沒有那麼討厭了。
楊子豪心裡咯噔一下,但見她面容清冷,眉宇間透着一股堅韌,看上去沒有不同,實際上來勢洶洶,或者說,她即將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
他眸光深深的凝視着她,既想看見她,又害怕看見她。
她是那樣的純粹美好,遺世獨立,遠遠的就像一朵清麗潔白的雪蓮花,可望而不可及。
她成了他的執念,他的魔障,所以一次次的,無法徹底放手。
其實被拒絕的次數已經很多了,軟硬都無法在尹流蘇身上起作用,抗打擊能力也很強悍,但,無法阻止內心的些微驚恐。
雖然他在醫院沒有收到任何風聲,甚至連行動都被陸虞城二十四小時掌控着,但是他知道,小澤那邊肯定是出事了。
“……好,你說。”
他平靜的道。
“楊子豪,你離開安慶市吧。”
尹流蘇毫無愧疚的道,有時候,人一旦看清了自己的心,便無法再猶豫,再心軟。
陸虞城願意替她掃平一切障礙,她何嘗不能付出一些呢。過去的都過去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楊子豪的表情一點一點的頓住,他輕輕的問:“爲什麼?”
漂亮紅潤的脣瓣龕動:“連,普通朋友,都不可以嗎?”
“嗯。”尹流蘇點點頭,“因爲我不想讓他誤會,更不想任何人讓他不舒服,你若對我還有感情的話,離開對你是最好的選擇,你終將會認識別的女孩,比我更好的,娶妻生子,過完這一生。”
“會嗎?”
他的嗓音沙沙啞啞的。
忽然間笑了,抑制不住的咯咯笑了起來,甚至連病牀上都傳來了輕微的顫動聲。
“尹流蘇,我說過,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我更愛你的人了。”
楊子豪笑到眼角有了淚花,他穿着病號服,寬大的病號服襯得他幾分清瘦,下頜削尖。他臉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啼笑皆非,或者說,更像是一種悲傷的絕望。
尹流蘇承認,她最見不得人難過,見不得眼淚。早上和小澤分開的時候也是,一旦做了決定,卻是無比釋然的。
“楊子豪,本來我以爲我們可以做朋友的,現在發現太難了,你要恨就恨我吧,恨我不愛你,我連敷衍都不願意了,以後,希望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你好自爲之吧。”
她和楊子豪都明白,陸虞城現在沒出手,不代表以後不會出手。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相忘於江湖。
這輩子,他和尹流蘇都不可能了。
她轉身離開。
纖細削瘦的背影,伴隨着鞋跟的聲音,漸行漸遠。
如此決絕,不留餘地。
楊子豪發現,他所有的辦法都用完了,所有做的壞事,好事都做完了,反而將她推的更遠,讓她下定了決心。
“尹流蘇,你爲什麼不愛我?”
他的眼角溢出了絕望的淚花,那是因爲他知道,他沒有任何的機會。即便把陸虞城給毀了,他同樣得不到她。
那種註定失敗走投無路的悲哀,他所喪失的自信和鬥志,再也無法復原。
沒過多久,病房門口的保鏢撤了。
尹流蘇走出去的時候,天好像已經黑了,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但,她的心情舒爽又幹淨。
“尹醫生,沒帶傘吧,我送你吧。”
腦科的趙醫生正好走到了大廳門口,碰到了尹流蘇,見她十分單薄,便好心的詢問道。
尹流蘇看了一眼漸漸加大的雨勢,正準備拒絕的話允自從喉嚨裡滾落了下去,“好,那就麻煩你了——”
可是,話音未落,面前出現了一道渾厚低沉的男音,悠遠綿長,如遠山之巔。
“不用麻煩了,尹醫生有她的丈夫來接。”
兩人雙雙一驚,齊刷刷的擡頭望去,只見朦朧的雨幕中,醫院兩側高聳的大燈下,一雙大長腿踏着雨水疾步而行,皮鞋踩在地上,飛濺起不少的水花。
黑色的傘遮住了他的上半身,但他的個子極高,鶴立雞羣,直到站在相隔兩步的臺階之上,兩人方看清楚了他的臉。
容貌俊美,五官逼人,眼神凌厲。
只是,那種凌厲是對一般人的,他的目光落在清秀而氣質出衆的佳人臉上,卻是截然不同的,自帶一種溫柔和深情。
“……陸總來了,那我先走了。”
趙醫生尷尬的一笑,他本來真的沒非分之想的,現在的樣子搞的有點像獻殷勤當場被逮的情形。
尹流蘇本打算和趙醫生說點抱歉感謝之類的話,可人家跑的比兔子還快,她回神的時候,對方已經走出老遠了。
她必須承認,陸虞城比從前更加有魅力了,雖然年紀大了一歲,依舊每一次的出場,每一次的裝酷耍帥,每一次的從容不迫,都令她怦然心動,心中甜蜜蜜。
他的傘,落在了她的頭頂上方,不苟言笑道:“走,回家。”
緊接着,大掌便攬住了她的腰,往前扣去。
“又是誰給你通風報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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