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蟄熊他們脫離了險境,趙鳳聲卻還在爲生命掙扎拼搏。他所面臨的敵人,全是建哥精挑細選出來的虎狼猛漢,出手時毫無江湖規矩可言,不單挑,不叫陣,採用的是羣狼戰術,一擁而上,根本不給趙鳳聲喘息機會。幾次衝鋒下來,趙鳳聲背部又增添兩處傷勢。
米建義捂住嘴巴大聲咳嗽。
早年的動盪生涯,雖然沒讓這位江湖大佬缺胳膊少腿,但常常飽受雨雪風霜,加上年紀大了,身體不可避免出現毛病,不能經受風寒,在雨天裡站了那麼久,米建義覺得舉起雨傘的胳膊僵硬,類風溼好像犯了。
“快點,磨磨唧唧,擺出這麼大陣仗,連一個外鄉人都搞不定,養活你們一幫酒囊飯袋有什麼用。”米建義不耐煩說道。
陸全法作爲這羣人的首腦人物,聽到老大督促,臉上自然掛不住,咬緊牙關,狠聲道:“給老子出點力!一分鐘之內拿不下這傢伙,回去統統挨鞭子!”
手下們之前還因爲怕死,沒敢出全力,有了大哥施壓,誰也不敢偷奸耍滑,紛紛握緊兵器,朝着趙鳳聲蜂擁撲去。
壓力陡增,趙鳳聲爲了節省力氣,一舉一動都開始吝嗇,大腿發力,利用靈活身法擺脫衆人夾擊,卡巴軍刀衝着陸全法兇猛一刺。
陸全法暗罵一句找死,雙目一瞪,身體定在原地,竟然沒有絲毫避讓的意圖,手腕急速抖動,雙節棍順勢旋轉,用鐵鏈捲住了鋒利的卡巴軍刀,然後左拳一記沖天炮,試圖要將趙鳳聲當場擊斃。
不料左手一輕,刀子依舊卡在鐵鏈中,人卻消失不見。
糟了!
陸全法腦海閃過不詳念頭。
自己身後,就是建哥,這小子分明想暗度陳倉,找自己玩命是假,攻擊建哥是真!
陸全法以忠義著稱,否則不會被老奸巨猾的建哥留在身邊,察覺到趙鳳聲的詭譎,陸全法倉皇爆退,一扭頭,沒有看到趙鳳聲的背影,只見到一雙碩大無比的拳頭。
什麼情況纔會變得碩大無比?
近。
砰!
救主心切的陸全法被一拳砸中眼眶,轟然倒地。
高手過招,當速度和力量接近,更多的是技巧和心理上的博弈,趙鳳聲本想全力擊退陸全法,然後擒住米建義當作要挾,可對方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實在跟沈炬那種級數的對手不在一個層面。正面硬拼,勝負很難預料,再說人家還有幾十名手下幫忙,自己的體力又消耗殆盡,打下去,橫豎是死,於是只能挖一個坑,跳不跳,全看陸全法忠不忠心,幸好老天爺眷顧,又贏了一次。
趙鳳聲拾起卡巴軍刀,抵在陸全法咽喉處,大吼道:“再他媽往前一步,我捅死他!”
趙鳳聲從來不是正人君子,天大地大,沒老子命大,什麼不爲五斗米折腰,那是大人物才應該具備的尊嚴,他就是一痞子,吃飽穿暖,能活下來纔是最要緊的事。像這種場面,經歷的不是一次兩次,知道喊出什麼口號,纔會令人停止動手,手法嫺熟,嗓門嘹亮,具備專業素養。
“卑鄙小人!”練武的身板都結實,耐揍,陸全法捱了一拳,並未立刻昏厥,咬牙切齒斥責着某人做法不地道。
“滾你孃的蛋!”
趙鳳聲惡狠狠爆了一句粗口,軍刀又往前遞出半公分,在咽喉左右若即若離,“幾十人圍着老子狂扁,打輸了,還說老子不地道,天底下有你這麼不要臉的玩意兒嗎?!操!我尋思自己就挺不要臉了,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遇見你這位祖師爺,別再嘚瑟了啊,再他媽廢話,先給你來一窟窿!”
陸全法氣的臉色鐵青,嘴巴卻很識相地閉了起來。
米建義還沒到老眼昏花的程度,將這一幕看在眼底,不顧手下們勸阻,往前走了幾步,“就算抓住了小陸,你能跑得掉嗎?”
趙鳳聲大口呼吸着溼潤空氣,笑道:“如果我手裡的是您,是不是就能離開雍城了?”
“未必。”
米建義緩緩搖頭道:“假如是私仇,放了你也沒關係,可這件事牽一髮而動全身,涉及到太多人的身家性命。下棋時,你不是擅長丟車保帥嗎,應該明白這些道理,我不是將,也不是帥,只是一個車而已,能不能被人家當作棄子處理,誰都說不準。我倒情願自己落入你的手中,給小陸爭取一線生機。”
老滑頭!
趙鳳聲瞬間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
如果不救陸全法,米建義勢必會落下不顧兄弟死活的罵名,可把自己也填進去,就會豎立起大公無私的偉岸形象,即便把陸全法當作棄子處理掉,也不會影響到建哥收買人心,繼續做他的一方梟雄。
“就這麼眼睜睜看着跟隨你多年的兄弟喪命?你可是他的大哥,不能坐視不管吧?”趙鳳聲勒住陸全法脖子不住後退,來之前,他專門查看過地形,蹬上山坡,後面就是一處水庫,只要能順利上去,那就能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米建義嘆息道。
“好一個虛情假意的大哥!那我就送他一程!”趙鳳聲不屑冷笑,突然將陸全法朝前一推,卡巴軍刀脫手而出,朝着米建義用力甩去。
殺人是假,逃跑是真。
打架,趙鳳聲的副業罷了,跑路他纔是祖宗,省級專業運動員的身體素質,只要不依賴汽車摩托車,他有充足的信心能跑贏面前的所有人。
手腳並用,宛如猿猴,眨眼間就跑到了山腰,後面的追兵,連他一半的速度都達不到。
米建義狠狠一擺手。
旁邊的男人舉起手槍,朝着雨中的敏捷背影扣動扳機。
砰!砰砰!
連開三槍。
趙鳳聲的身影晃了晃,遲鈍片刻,繼續往山坡攀爬。
米建義陰沉着臉說道:“給我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