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老友一針見血的詢問,孟祥偉有些驚慌,用喝酒來掩蓋慌亂,含糊道:“我跟關中集團有合同,就是正常來往唄,人家是副廳級幹部,眼看要扶正了,有權有勢,哪會跟我一個平民老百姓有那麼多牽扯,頂多逢場作戲,高興了,陪你喝頓酒,不高興了,理你沒空。他那種人,官油子一個,不是處在同一層次的朋友,終究不會把你平等對待。”
雷斯年喝了一口威士忌,漫不經心問道:“雍城,說大不大,只要豎起耳朵,那些閒言碎語一個勁地往耳朵裡鑽。據我所知,這段時間社會上發生的動盪,好像是劉志淵在一手策劃,眼看就要貴爲關中集團總經理了,偏偏要惹是生非,劉志淵想幹什麼?烏紗帽不要了?”
“哎!斯年,他劉志淵的事,是死是活,是成是敗,跟咱們哥倆沒關係。他要在雍城興風作浪,任他去浪唄,只要不涉及到咱們的利益,鬧到凌霄寶殿咱也不用管。”孟祥偉眼神閃躲道。
雷斯年輕輕一笑,“你從小時候起,撒謊就愛眨眼睛,三歲看老,這句話果然不假。”
孟祥偉不敢瞞了,再瞞下去,這份同窗情誼可就煙消雲散了,一個關中集團,頂多帶來幾筆財富,對於如今的成功人士孟總來說,可有可無,但是雷斯年這顆大樹不止能遮風擋雨消災避禍,還有一份兄弟情在裡面,所以孟祥偉嘆了一口氣,垂着腦袋說出實情,“劉志淵那裡確實惹上了麻煩,礦難,幾十條人命,換做平時,花錢找人頂包,也能敷衍了事。可如今國家政策傾斜到西北,無數雙眼睛盯着這裡,再加上一把手換屆的時間到了,如果把事情捅出去,劉志淵鐵定跟總經理位置無緣。他找我商量過,試圖找你尋求幫助,你的爲人我清楚,於是當時就回絕了,他劉志淵走投無路之下,跟江湖人合作,想要把知情人全都抹殺。前段時間發生的槍聲和械鬥,就是劉志淵在清除障礙,爲自己上位修橋鋪路。”
“幾十條人命?”
雷斯年狹長的眉毛擰緊,狠狠一拍桌子,咬牙道:“欺上瞞下,蠅營狗苟,草菅人命,貪贓枉法,他劉志淵好大的膽子!”
這一下拍的很重,孟祥偉耳根子震得都有點發麻,“發生事故,誰也不想,劉志淵只不過想暫時避一避風頭,等到塵埃落定,再將真相一點一點付出水面,我覺得也是人之常情吧。”
雷斯年春風細雨般的眼眸突然變得利如刀劍,朝着孟祥偉丟去,沉聲道:“他劉志淵糊塗,你孟祥偉也糊塗?!這個世界上什麼最寶貴?不是財富,也不是權勢,而是生命!尊重每一條生命,這是基本準則,想要踐踏世界的準則,一定會付出代價!劉志淵隱瞞不報,還想要殺人堵住悠悠衆口,無法無天!你還要給他辯解?”
孟祥偉跟雷斯年相識幾十年,見他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大家氣度,哪兒發過這麼大脾氣,一時呆住,哆哆嗦嗦說道:“我……沒有給他辯解啊,再說他的事我不摻和,平時喝酒聊天泡妞而已,從來沒有深度合作,假如事情敗露,也跟我沒啥關係啊。”
“劉志淵缺德,你腦袋缺根筋!”
雷斯年斥責道:“你說沒事就沒事?我問你,錢,你送過沒有,女人,你送過沒有,你們家旁邊那一棟別墅,不是已經簽上劉志淵的名字了?!”
“斯年,你……你怎麼全知道?”孟祥偉瞠目結舌。
“人在做,天在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光憑你給劉志淵行賄這一點,就要遭受比平時更嚴厲的處罰。”雷斯年緩了緩,壓低聲音說道:“聽說中紀委調查工作小組,已經快要進駐到西北了,第一站是鳳城,第二站,極有可能是雍城,倘若消息傳到調查小組那邊,劉志淵再手眼通天,搞的定雍城各個衙門,能搞的定中央?!”
這個消息,使得孟祥偉臉色變得極爲難看。
雷斯年拿起擺在孟祥偉面前的香菸,點燃,吸了一口,久違的尼古丁使得神經保持亢奮狀態,雷斯年若有所思道:“現在不是山高皇帝遠的那個年代了,任何風吹草動,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上達天聽,企圖做漏網之魚,笑話一樁。”
“斯年,你的意思是……劉志淵這次死定了?”孟祥偉惶恐道,他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就算判不了十年八年,三年五載也受不了啊。
“我又不是諸葛亮,看不見前後事。”雷斯年語氣平淡道。
“假如劉志淵被抓,中紀委那邊,能夠疏通嗎?”孟祥偉提心吊膽道。
雷斯年眼神複雜看着老友,果斷搖頭。
“劉志淵這王八蛋,自己死到臨頭,還要拉別人陪葬!當初我送錢的時候,他可沒跟我說他惹到了麻煩,反而拍着胸脯保證要給予各種便利,然後幾次三番想要跟你結交,現在回頭一看,原來賺錢是小事,其實這老小子是在找靠山,早就一步一步把老子往火坑裡拽,然後抱住你的大腿,怕出了事沒人幫他。真他媽小人一個,**劉志淵祖宗十八代!”孟祥偉暴怒吼道。
“只要你沒跟他同流合污,結局應該沒那麼悽慘。”雷斯年平靜說道。
“斯年,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你可得幫幫我。”孟祥偉苦着臉哀求道。
雷斯年將半根菸插進菸灰缸,不近人情道:“我現在想一個人待會。”
孟祥偉滿肚子苦水無處發泄,垂頭喪氣離開。
雷斯年拿起手機,撥通了顯示十六名字的電話,“有時間嗎?陪我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