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商楚楚負責在財務部查找內奸,完全是趙鳳聲一時興起任意爲之,說白了,他沒指望涉世不深的丫頭能夠力挽狂瀾。才步入社會,能把本職工作做好已經是非同尋常,天天跟一堆數字打交道,還要做好每一筆賬,腦子夠用嗎?趙鳳聲自認沒那水平,也沒放太多期盼在她那裡,還是等待秦沖和陳瑞的回信比較靠譜。
一日三餐跟外賣打交道,嘴裡和胃裡同樣飢渴難耐,好不容易遇到不要錢的美食,趙鳳聲左手叉着煎雞排,右手叉着牛肋條,吃的狼吞虎嚥,絲毫沒把新同志的建議放在心上。
見到他吃的有滋有味,商楚楚不爭氣地吞嚥下口水,但是某人置若罔聞的姿態。打擊到了她幼小的心靈,皺起宛如羊脂美玉的鼻樑說道:“我是在給你說正事哎,能不能聽我說完啊。”
“你說你的,我吃我的,吃東西用的是嘴巴,又不耽誤聽你說話。”趙鳳聲漫不經心答道。
“我大學學的是心理學專業,那位保潔阿姨一舉一動,很像是心虛的表現,真的很可疑。”商楚楚急迫道。
“我倒是聽說過犯罪心理學能斷案入神,你仔細說說。”趙鳳聲終於引起了興趣,開始正視眼前的小丫頭。
商楚楚被他猛地凝視,望着一雙具有侵犯性的眼神,頓時有些不自在,向後微微撤出一段距離,舉止窘迫說道:“當一個人做了認爲自己錯誤的事情,會有下意識存在逃避現象,除非是受到過特殊訓練的人,否則都逃不過這一定論。我試着與那位保潔阿姨用目光接觸過幾次,她的眼睛很飄忽,最多跟我對視0.5秒,然後就加快步伐離開。還有,她的腳步很碎,很快,肢體心理學裡有提到過,這種現象的只符合兩種人身上,一種是她的性格較爲急躁,養成了這種習慣。第二種是躲避人的意味濃厚,我看她平時做事拖拖拉拉,不像是急脾氣的性格,於是心虛的可能性很大,再加上那塊翡翠手鐲,所以我斷定,她應該具有重大嫌疑!”
趙鳳聲聽完一通涵蓋專業知識的言論,覺得說的還是挺有道理,停下手中刀叉,擦掉嘴邊污漬,“你這麼厲害,簡直媲美福爾摩斯了,可是……看問題看的如此通透,藏私房錢或者去外面找個妹妹都能被你立刻抓到現行,能找到男朋友嗎?……”
“說了這麼久,你到底聽沒聽進去,我再跟你說正事!”商楚楚幾乎快要抓狂,拍着桌子怒吼道。
“完全領會精神,僧帽同志,我會聽取你的建議,馬上對保潔阿姨採取調查。”
趙鳳聲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後嬉皮笑臉說道:“說完公事了,咱聊一聊私事。像你們心理學的高材生,是不是每天像活在宮鬥戲裡面,見到誰,都會拿專業知識衡量對方舉動,跟同學鬥,跟老師鬥,跟同事鬥,跟男朋友鬥,未來還要跟婆婆鬥,真是充實又精彩的人生啊。”
“無聊。”
商楚楚突然挺討厭這張看起來有點小帥有點小滄桑的臉龐,喝口檸檬水滋潤嗓子,“照你這麼說,如果職業是醫生,那見了人就想着要開膛破肚嗎,如果職業是殯儀館員工,見了誰都想往爐子裡塞嗎?你這種說法叫做無稽之談,無法構成定論。”
“我只是問問,別生氣。”
趙鳳聲笑呵呵說道,急忙安撫新同志情緒,“想吃什麼,想喝什麼,隨便點,我請客。店裡的紅酒很不錯,國外空運過來的正品,要不要嘗一嘗?”
“紅酒?”
商楚楚想到跟他初次見面時的荒誕場景,俏臉一紅,挺懷念琥珀色液體的迷人味道,撐起膽子問:“有傑克丹尼嗎?……”
“你咋跟我口味一樣。”趙鳳聲撓撓小平頭,“不過這家西餐廳很高級,貌似沒那種爛大街的洋酒,要不……換種別的紅酒試試?”
“我只想喝傑克丹尼。”商楚楚抿着豐潤的嘴脣倔強道。
在她的人生裡,始終扮演着那種鄰家孩子形象,小學,中學,大學,獲獎無數,收到過老師無數次的稱讚,拿獎拿到手軟。可這種千篇一律模式化的軌跡,使得商楚楚越來越厭倦現有的環境,按部就班,聽話順從,從來沒有過理想和夢想,只是按照父母的命令,一步一步走的如同行屍走肉。她也自我審視過,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性格,喜歡什麼樣的生活,等得到答案後,她突然覺得很茫然。
商楚楚的家境寬裕,典型精英式結構,父親是銀行高管,母親是政府公務員,也只有這樣的環境才能薰陶出知書達理的乖寶寶。可商楚楚在就讀研究生的時候,彷彿青春叛逆期姍姍來遲,幹出幾件令人大跌眼鏡的事蹟,跑到魅力國會調研就是其中之一。等到畢業以後,毅然決然拋棄了父母安排好的銀行職位,留在省城實現體現自我價值的開始。
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得到什麼,只是覺得不在父母身邊,天地間充斥着一種叫做自由的空氣,心曠神怡,如癡如醉,哪怕求職時處處碰壁也在所不辭。
而她今天,又難得固執一次,堅持自己初心,想要喝到帶有回憶滋味的美酒。
趙鳳聲見到她異常篤定,爲了尊重小同志的意見,叫來服務生,塞了一筆小費,餐桌上在十幾分鍾後多了兩瓶傑克丹尼。
“來,乾杯!”商楚楚笑靨如花。
跟第一次見面時互相掐架的形式不同,兩人誰也沒再耍心眼,一口氣見底。
“這酒有那麼好喝?”趙鳳聲吧唧吧唧嘴,喝慣了,沒啥特別感覺。
“你不懂。”商楚楚閉起美目,嘴角盪漾着細微笑意。
趙鳳聲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