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察覺到小雪表現出來的驚恐神色,感到一絲訝異。
符永偉因爲服用大量喪屍藥死亡,又靠販毒爲生,肯定跟販賣喪屍藥的團伙脫不了干係,M1是兜售毒品的最大窩點,兩者就連成一條線,即便趙鳳聲不清楚符永偉的老大是誰,但稍微一琢磨,就能猜測他跟田浩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
趙鳳聲跟符永偉談不上有什麼交情,只是在學校裡打過幾個照面,如果說爲了符永偉去鋌而走險,搗毀毒販所有利益鏈條,那是瞎扯淡。但是趙鳳聲一想到符永偉那無依無靠的老孃,心裡就隱隱作痛,不知道孤苦伶仃的老人家會不會尋了短見,想去探望,又沒有勇氣,只能委託學校舍友于青甫送點錢財聊表心意,不枉相識一場。
至於結果,趙鳳聲刻意不讓於青甫告訴他,因爲無論任何答案,他都覺得無法承受。
小雪是M1的坐檯小姐,如果符永偉跟她認識,趙鳳聲不會覺得奇怪,可小雪表現出來的跡象,絕不會是點頭之交,趙鳳聲仔細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等待她給出下文。
“你……你怎麼認識符永偉?”小雪顫聲說道,汗水從新遍佈在飽滿額頭。
“我是他的遠房表舅,有段時間沒見到他了,問了許多人,聽說他在M1瞎混,想向你打聽點消息,順便見他一面。”趙鳳聲胡亂編了一個理由,論起說謊話的功夫,趙鳳聲不算宗師級別,但騙一騙二十出頭的小女生,還是手到擒來。
“表舅?我沒聽說他有什麼表舅。”小雪面生警惕,一雙乾淨眸子質疑的意味很濃。
“出了五服,拐了好幾道彎,連我也不清楚有這層關係,臨來省城之前,聽我家人說了一嘴,就想順便來看一看這位遠房外甥。聽說他爸早早去世,他媽臥病在牀,這些信息跟你所知的應該吻合吧?其實我只是輩分高了點,人還很年輕,長得又嫩,難怪會讓你覺得不可思議。”趙鳳聲摸着二皮臉笑容爛漫,心裡卻繃緊了那根弦,小雪表現出來的驚慌,***清楚符永偉的死因。
“你真是他的表舅?”聽到趙鳳聲說的一字不差,小雪的緊張情緒略微鬆弛,但戒備仍未放下,細長眉毛悄然勾起。
“如假包換的表舅,怎麼,你和他認識?”趙鳳聲佯裝狐疑道。
“認識?何止認識。”小雪自嘲冷笑一下。
“有段時間沒見到他了,打電話關機,發短信不回,他那病重的老孃,想兒子想的夜不能寐,天天躺在牀上哭,哎!弄得我都挺難受。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通知他一聲,就說娘想兒子了,讓他趕緊回家。”趙鳳聲輕聲嘆道,臉上呈現出悲傷神情,演戲的天賦一覽無餘。
小雪忽然沉默。
趙鳳聲耐心等待。
過了一分鐘左右,小雪打破了沉寂,嘶啞着嗓子道:“能不能給我一支菸?”
趙鳳聲遞給她一根玉溪,幫她點燃,嫋嫋青煙逐漸漂浮在空中,那張二十多歲的俏臉彰顯出一種和年紀不符的滄桑,略顯疲憊的雙眼望着燈管,吐出一個菸圈之後,小雪緩緩說道:“符永偉是我的前男友。”
“啥?”
趙鳳聲這次沒有表演,是真的驚愕到脫口而出。
小雪和符永偉,怎麼會尿到一個壺裡?
“你倆咋會是情侶關係呢?”趙鳳聲茫然問道。
“爲什麼不會是情侶?你沒聽說那句話嗎?婊子配狗,天長地久,我是一個千人跨萬人騎的臭婊子,他是一個害人害己的狗雜碎,正好般配。哦,對了,忘記他是你的親戚了,把你也連累進去了,不好意思。”
小雪一口接一口抽着香菸,手指又白又長,姿勢優美,五官卻浮現出濃郁哀容,看得出來,符永偉在她那裡不僅僅是一個過客,肯定在心房中留下了深刻的一筆,要不然按照她的豐富閱歷,極少會爲一個男人流露出悲傷情緒。
“我想聽一聽你們的愛情故事,怎麼認識,又怎麼分手。”趙鳳聲自己點着菸捲,豎起耳朵當起了聽衆。
“愛情?哪他媽有什麼愛情,一個被客人扇耳光的妓女,碰巧遇到了嗨大了的馬仔,享受到了人生中第一次英雄救美待遇,然後當天晚上滾了牀單,沒有承諾,沒有將來,甚至連性高潮都沒有,只是爲了一個人不去面對夜晚的淒涼,互相找個牀伴而已,愛情?呵呵,大叔,你信?”小雪熟練地用食指彈向煙身,帶有嘲弄心情的菸灰紛紛散落。
“我覺得你挺在乎他的。”趙鳳聲輕聲道。
“可能是源於一個女人對男人的崇拜吧,我知道他是大學生,也知道他是學生會主席,還知道他是學校足球隊的隊長,拿獎狀拿到手軟,三好學生的獎狀貼滿了牆壁,從小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雖然我沒上過什麼學,可從小就對優等生有着愛慕情結,羨慕他們聰明的智商,羨慕他們能夠得到老師的誇獎,符永偉算是我這輩子喜歡上的第一個男人,或許等我嫁人了,生了孩子,老了,白髮蒼蒼,也會對他念念不忘,偶爾會想起跟他共度的那些時光。”小雪就那麼平躺着,眼神空洞,娓娓訴說着心事。
“既然那麼喜歡,爲什麼分手呢?”趙鳳聲試探性問道。
“他養不起我,甚至大量吸食毒品,連自己也養活不了,吃什麼?喝什麼?沒過幾天,我就回去重操舊業,他吸毒需要錢的時候,自然不會去說些什麼,等他喝多了,每次都會打得我遍體鱗傷,罵我是欠操的臭婊子,罵我給他戴了綠帽子。其實……我能體諒到他的心情,換做是你,你能接受女朋友爲了三千塊錢,而去騎在別的男人身上嗎?”小雪譏笑道。
那抹譏諷,不是衝着趙鳳聲,也不是衝向符永偉,而是她自己。
哪位女人情願自甘墮落?
婊子配狗?
難道狗就不會唾棄婊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