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庭之前江馳聿一直心神不寧,總預感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可擡頭看了看那邊坐着的奶奶和母親,兩人雖然都是沉默着,但好好的。
而且她們身邊有那麼多的保鏢,這裡又是法庭,按理說不太會出事。
至於家裡的那個……
其實那個纔是重中之重,那個纔是自己真正心神不寧的關鍵所在罘。
別說蘇子輕現在不是一個人,就算她現在沒有懷孕,只是一個人,江馳聿也還是會如此地擔心放不下。
可是已經讓顧長安在家裡守着了,難道還會出什麼事不成?
孫啓看自己的老闆一直這麼焦躁,雖然沒有表現出來,可因爲跟在他身邊太久了,看一眼就知道了,以至於他也跟着急躁了起來飈。
“江總,你看要不要你先回去,這邊我應該可以搞定。”
江馳聿聞言居然愣了一下,然後才蹙眉沉沉地說:“不用。”
他不是懷疑孫啓的能力,江紹恆那邊也不是問題。
有了霍彥的配合,再加上有人安插在江紹恆身邊,一切都已經在掌控之中。
只是,今天奶奶和母親都來了,這兩個纔是最棘手的。
孫啓見他的眼神朝老夫人和江母那邊飄了飄,也猜到他是在擔心那兩個女人,於是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和他一起靜靜站着。
江紹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隔着整個大廳,和他們面對面站着。
而他的身邊,站着一個人:k。
他擡眸,視線朝着這邊看了過來,江馳聿也緩緩地看過去,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無形之中一陣噼裡啪啦的花火。
江紹恆笑了笑,用嘴型說了五個字——
上天保佑你。
江馳聿倒是沒什麼反應,好似沒有看出他用嘴脣說了什麼似的。
他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而在打仗的過程中,他也不會輕易因爲對方的一些話語而失去控制。
開庭之後一切都很順利,老夫人臉上的神情越來越輕鬆,忍不住側頭對江母說道:“阿景在天上看着呢,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
江母眼角一跳,擡頭對上婆婆欣慰的眼神,一時之間竟然覺得心跳加速。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就是覺得不對勁。
老夫人本來就只是因爲高興所以隨便和她說句話,現在看到她這種要死不活的反應,當即就不高興了,扭回頭去,再不和她說話。
江母吶吶地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那裡,靜靜地躺着一枚戒指。
婚戒,是她的阿景的婚戒。
那天她被迫和江有景分開的時候,神志不清的江有景從自己的無名指上取下了這枚戴了幾十年的戒指交給她,對她說:“我會來重新戴上它的,等我。”
那一刻,江母完全震驚了。
她覺得她的阿景沒有瘋,一直以來都只是裝瘋賣傻。
可是江有景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卻又開始發作,不斷地折磨自己,傷害自己。
江母覺得自己要崩潰了,因爲她真的完全分不清她的阿景到底是怎麼了。
後來她就被白卉瑾帶走了,沒能再和阿景在一起。
阿景,阿景……
你託夢告訴我,你的死和任何人都無關,你是不想我們再造孽對嗎?
江家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做事完全光明磊落那是不可能的。
早年造下的孽,一定會一分不少地報應在下一代的身上。
江母有時候看看江馳聿和蘇子輕,就覺得心裡難過。
只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想要再回頭,也來不及了。
——
所有人都在等着霍彥認罪,可霍彥在沉默許久之後,卻忽然笑了起來,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十分清楚地說道:“我沒有撞人,我也不需要認罪。”
周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他突然的翻供給震驚得傻了。
因爲之前無論是誰進去找霍彥談話,他給人的感覺都是大勢已去,他會認罪。
可今天……
一旁的江紹恆見時機一到,朝着左前方使了個眼色,然後就有人穩步上前。
霍彥恰在這個時候開口,爲自己辯解:“我有當天晚上好心人拍下的視頻爲證,當時江有景走出來的時候已經被人撞成重傷,而我剎車踩得及時,並沒有撞到他半分,是他倒在了我車子前面,流血過多而死。”
頓了頓,他又無奈地苦笑,“如果說我真的有罪,那最多也只是見死不救而已。”
見死不救和撞死人可就是完全兩回事了!
前者只會遭受道德的譴責,而後者可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的!
江家老夫人當即氣得差點暈過去,旁邊的人連忙給她拍背順氣,又掐她人中,好不容緩了過來,卻是一秒鐘都沒有冷靜,直接站起來大聲怒罵道:“開車撞死了人還在這裡狡辯,你這種人就該碎屍萬段下地獄!”
年輕的時候,老夫人的形象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老了之後雖然一直深居簡出,但在外面的影響也還是在的。
所以這是衆人第一次,看到她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地失態。
一時之間,雖然覺得奇怪並且不適應,但也都能理解。
再強的女人,在這一刻,也不過只是一個失去了兒子的母親而已。
她早已經沒了丈夫,如今又沒了兒子,孫子是一直在跟她作對,縱容再風光,都是空的。
霍彥當然也知道老夫人肯定無法接受自己並沒有撞死她兒子的事實,只是到了現在這一步,想要往後退已經來不及了。
他緩緩地說道:“我沒有撞死人是事實,我有證據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難道你們想要仗着江家的權勢冤枉我嗎?”
老夫人是極要面子的人,此刻理智也有些走遠,被霍彥這麼一激,立刻就說道:“你有證據是嗎?那就拿出來!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麼假的證據來!”
霍彥一笑,指了指剛剛上前的那個人,“我的證據就在他手上拿着。”
“看吧!讓大家都看看,你這個殺人兇手道貌岸然還試圖狡辯的樣子!”老夫人冷笑連連。
那是江紹恆精心設計好的一切啊,那段視頻自然是足以證明霍彥無罪的。
畫面裡清楚地可以看到,江有景渾身是血地踉踉蹌蹌走出來,走到那個十字路口的時候看到有車開過來。
那輛車,就是霍彥的車。
他試圖擡手,好像是想要霍彥的車停下來,他要求救。
可因爲手上受了傷,他的手根本就擡不起來,只動了一點點就重新垂下去了。
然後,他繼續往前走,大概是想要霍彥看到他的人,又或者是想要用身體攔下霍彥的車。
霍彥一開始是沒有看到他,等看到的時候距離已經有些近了。
可是好在那天他心情極不好,車速開得並不快,發現江有景站在自己車子前面的時候,他猛地踩下了剎車。
可是很明顯地看到,剎車抱死之後,車子停下來,但是車身還是狠狠地往前傾了一下,然後才徹底停住。
江有景就是在那個時候倒下去的,在距離霍彥的車子只有幾個毫米的地方。
這一點,需要將視頻畫面放大才可以看清楚,當時霍彥的確沒有撞到江有景。
是後者往前倒的時候碰到了他的車,還把血吐在了他車子的引擎蓋上。
霍彥當時估計是被嚇傻了,根本沒有去想自己有沒有撞到人,而是在看到江有景倒下之後,第一時間開了車門下車,去查看他的傷勢。
那時江有景還有氣息,眼睛也還可以睜開,他試圖和霍彥說什麼,霍彥也彎下腰湊過去聽了,可是怎麼都聽不清,只能隱約聽到他好像在說:“對不起……”
這些霍彥沒有和任何提起過,因爲事情發生沒一會兒,就有人報了警,然後他就被帶到了警察局。
再然後,他才知道,自己撞到的那個人,竟然就是江馳聿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