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點酒,讓我們爲年輕人的勇氣乾一杯。”羅西先生提議。“好”老爺子帶頭叫好。人喝了酒,不出意外話會多,場面自然而然會熱鬧起來,大家高興,惠子樂,美妹倆的工作打滿分。
惠子舉起巴羅洛紅葡萄酒,羅西先生搖頭,明白了,該上老先生贈送的“索拉雅2045”。美妹啡給來賓倒酒,除穆罕默德和南希老夫婦外,卡爾斯先生也拒絕了。他以高亮的嗓門宣佈,要等從珠峰歸來之時,再喝。他的剋制力再一次贏得老者們的掌聲。
就在大家仰脖喝酒之際,室內的燈光悄然暗了下來,從天井落下大屏幕,播放出卡爾斯先生體能訓練的視頻。真會見縫插針,誰操縱的不詳。小弟通知惠子視頻有5分鐘,之後跳水錶演將開始。惠子抓緊時間做下一道海鮮湯。老人們的注意力並非都集中在視頻上,一部分的人饒有興趣地觀看起惠子和美妹倆的工作。屏幕中的卡爾斯先生在進行室內攀巖,惠子TH01拉着安全繩,廳內,清脆的鳥鳴和溪水的流淌聲交織。
惠子拿出:大蝦2只,扇貝2只,魷魚圈6只,海鱸魚50克,文蛤5只,活青口貝2只,小番茄,番茄汁,蒜茸,歐芹,百里香,迷迭香,麪包兩片,黑胡椒,初榨橄欖油。一一舉起讓大家過目,並僅對看客,經助聽器,宣佈當場做“托斯卡納海鮮湯”。有人用手指塞未帶助聽器的耳朵。聰明的小弟發來音頻播放權。這下好了,惠子採取分撥處理,立刻把音頻切換到助聽器,對象僅限看視頻者。對惠子的看客,再次宣佈,當場做“托斯卡納海鮮湯”。此時,老爺子不在看客之列,遺憾。
貝魯奇女士不屑一顧,低聲說:“這有什麼可表演的,是人都會做。”機會來了,但惠子需要老爺子幫忙。“嘿,有困難了。”惠子通過助聽器向主人求援。老爺子轉過頭來,滿臉笑嘻嘻。有門兒,狀態正佳,趕緊把貝魯奇女士的話翻譯給看客們。惠子要拿出自己狡黠的一面來,半閉起眼睛,踮起腳尖,這樣顯得高大一點,揮手指向老爺子,說:“他就不會做”看客們的視線在我倆之間遊走。嘿,他居然故作不理。“快點幹活,聽話”惠子不得不用蠻橫的命令句。他扮演出一臉無奈相兒,搞出新創意,來了個猩猩抱頭,旋即瞠目伸舌,翻眼攤手,可憐兮兮地看着惠子。結構緊湊、表情飽滿,棒,惠子回報以征服者的微笑。下面就看惠子了,收縮笑容呈似笑非笑,微抿蒙娜麗莎式雙脣,睜圓雙眼緩緩掃視一週。在惠子令色威逼下,看客們發出滿不在乎的嘻嘻笑聲,男士們一一效仿老爺子抱起了頭,女士們低下了眼簾。惠子和老爺子常玩這套遊戲,已達登峰造極的地步了,屢試不爽,每每收到奇效。可堪稱爲寓教於樂的典範。惠子捕捉這樣的遊戲機會完全依仗的是,人類善於表演,喜好誇張和趨同的心理。貝魯奇女士攤開雙手仰頭,她是在尋找上帝的幫助嗎?
美妹倆和惠子,步調一致,以完全相同的動作調製這款意大利海鮮湯,稀疏平常的刀功竟然獲得了喝彩。視頻中,惠子TH01在實驗室裡,被大卸八塊,進行着煩雜的改裝;在野外,高寒氣候下的性能測試,崎嶇山道、雪地、負重條件下的穩定性測試;惠子揹負卡爾斯先生野外訓練,這是其中一個核心看點。“看,卡爾斯先生像不像一名勇往直前的將軍”惠子誘導看客們,手指屏幕。卡爾斯先生滔滔不絕地解釋視頻中的細節,惠子只需做翻譯即可。所有這些視頻都是由卡爾斯先生親手拍攝、剪輯製作而成。此時,海鮮湯在鍋中翻滾。
視頻眼看就要結束了,惠子命令美妹倆給各位來賓添加飲料。新情況出現,陳老先生率先要求方便。老爺子好像受到了啓發,說:“淨給稀的了” 甩出乾巴巴的一句話,起身就走。陳曦先生一手一個攙扶着二老。連鎖效應,除了卡爾斯以外,老人們一個接一個起身。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惠子措手不及,顧不得海鮮湯的料理製作流程了,首先全面停火,帥美妹倆馳援來勢洶洶的“洪水”。惠子勢單力孤,準備拋出異常。就在這緊急檔口,門開了。董萍帶着小弟和8名惠子一號馳援,太及時了。 “惠子大姐姐,請淡定。”哎呀,惠子被小弟弟奚落,真該死。
惠子招呼美妹倆班師回營,重啓爐竈。
廳外還有5名測試中心的工作人員,輔助引領老人們。聲勢相當浩大,勝似趕集。目標, 100米開外的大型公共洗手間。
場內,小朋友們換上了靚麗的泳裝,頭上做出漂亮的頭飾,閃閃發光。還有兩位高挑的美麗的姑娘,惠子透過眼睛可以斷定她們是惠子的同類。仔細分辨面部輪廓,身材比例,兩者有着微妙的差別。查到了,她們是模擬的花樣游泳雙胞胎蔣文文和蔣婷婷。
廳內,視頻已經播放完了,卡爾斯先生一個人孤獨地坐在那裡,只有托斯卡納海鮮湯,“咕咚,咕咚”釋放着“地中海”激情。小弟通知表演準備完畢,待老人家們到位即刻開始。
惠子無法準確估計“水患”要多長時間才能全面解決,當務之急是解決卡爾斯先生獨處的尷尬境遇。惠子對卡爾斯先生知之甚少,尚無共同話題可言,倒是有現成的宣傳片--惠子應對突發事件視頻。但視頻中,人類顯得過於渺小無能,恐怕不對他的胃口。如何取捨?第一節:入室搶劫案例,三名五大三粗的搶劫者入室,惠子一號一對三,跳過;第二節:多功能椅機智應敵,左右騰挪躲避羣狼攻擊,同時,把主人保護在自身形成的蟬蛹狀封閉罩內,主人柔弱如蟬蛹中的幼蟲,跳過;第三節:地震發生,主人驚慌失措,惠子第一時間切斷煤氣、水、電,抱起主人進入狹小的衛生間……。宣傳片不可用,惠子解決問題的方向有誤,要另闢蹊徑。
“卡爾斯先生,看,小朋友們多可愛,那兩個高個頭的,您知道是誰嗎?”惠子採用騰挪戰術,見招拆招了。
“嗯,可愛。我喜歡花樣游泳。我游泳可好了,也玩過跳水。都是過去。”卡爾斯先生沒有接着往下說,凝神注視着蔣氏姐妹。
美妹倆有條不紊,按計劃製作咖喱牛肉,咖喱海鮮,這些吃到老爺子嘴裡應該算乾貨。因無人關注,準備好的解說臺詞失去用武之地。惠子一邊取出現成的Nan和米飯進行質量檢測,一邊尋找打開卡爾斯先生心靈的鑰匙。
“那兩位漂亮的長腿姑娘是誰?”
“惠子推斷,她們兩一個叫蔣文文,一個叫蔣婷婷。世界著名的花樣游泳姐妹花。”卡爾斯先生僅僅點了點頭,好像在思索,也許遁入了自我的過去。
“卡爾斯先生,您能告訴惠子,人爲什麼會流眼淚?剛纔,南希女士擁抱惠子時,聯想起許多人與人擁抱的場景,除了笑和激情互動,流眼淚也很普遍。惠子流不出眼淚,有種莫大的缺憾之感。您可能會說這實屬正常,因爲只有人才有喜怒哀樂可言。”惠子較之於人,有很多缺憾,但又何妨,彌補的方法有很多,留一份期待給未來。眼淚或是樂極生悲,或是苦不堪言的一種極限表露。惠子將眼淚留到未來去揮灑。惠子的現身說法,能否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哪?
“還是不知道爲好,眼淚是苦澀的,蹦跳着去笑吧,像那些小朋友們那樣。”拋磚聽到點兒響動,馬馬虎虎搭上了腔,可卡爾斯先生並無聊下去的意思,扭頭看小朋友們打鬧去了。失去了雙腿的缺憾,眼前的蹦跳打鬧會令他越加感到眼淚的苦澀。老爺子最近這一年來,經常提到死,死是無法期待、無法逆轉的缺憾,對每個實體個人,乃至所有的生物界都是最大的缺憾。參閱過一些文獻,一提到死,就會走極端,要麼極端到可怕、恐懼、悲壯,要麼極端到解脫、極樂、過去了。老爺子說他是看透了,這輩子知足了,活是今天的事,死留到明天去辦。卡爾斯先生若像老爺子那樣看透了,把缺憾拋給未來的明天,那麼每一個今天就不存在缺憾了。
老爺子腳步輕盈地回來了,惠子頓感有了依靠。可是,褲子上的拉鎖沒有拉上,真丟人。他沒有帶助聽器,無法提醒,陳曦先生攙扶着陳老先生跟在他後面,惠子用身體擋住了卡爾斯的視線,暫且保全了老顏面。
“動作好快呀”惠子一邊搭話,一邊向老爺子迎過去。
“拖老爺子福,給了我們特殊優待,在小洗手間解決。老先生還給你留了一項任務。”陳曦先生搶先回答,笑嘻嘻的,一臉壞樣。
“不是搞特殊,我們動作快,首先搶佔了空軌道。來,幫我把拉鎖拉上。”在大庭廣衆之下,居然如此高聲。好吧,惠子奉陪到底。
“您自己不會拉呀?”惠子同等音量回敬。
“拉手太小捏不住” 理由實在充分。老爺子嘿嘿笑。卡爾斯先生移動多功能椅湊近觀摩。惠子手到擒來。平日裡,這等小事都是由惠子擔當,也難怪他手生。用進費退,真理也。
“我要幫他,他非不肯。他說,咱家的惠子手巧的很。”陳曦先生似乎在辯解,更像是在調侃。陳老先生用手指點着說,“你呀,手得常用,否則就成廢物了。”陳曦先生接茬兒“你的褲子都是我搞定的,你常用的手去那裡了。”點中自家老爺子的穴。“說的是,我得用,用好我的手。”說時遲那時快,啪,陳老先生打了自家兒子屁股一巴掌,嗔怒道:“好小子敢接老子的短,我是教你學手勤,你到學出了嘴賤。”見兒媳攙着老伴進來了,陳老先生衝兒子忙拜手,戲就此落幕。觀戲的卡爾斯先生也樂了。好極了,霧霾散天晴朗。
老爺子終歸沒有找到辯解自己並非廢物的機會,坐到卡爾斯先生旁邊,開啓新的調侃:“還是年輕人容量大,控制力強。”可年輕人一本真經,實話實說:“我忍無可耐,在大家行動之前,提前解決了。我有自備的處理系統。這椅子散發咖啡味,知道它在幫我遮羞,我配合它一直在喝咖啡。”他拍了拍椅子的扶手。見有人回來了,話鋒一轉,一老一少討論起服裝的色彩搭配和顏色對情緒的影響問題。卡爾斯先生極力建議:下次和錢老先生打球時,穿一身紅,藉以激發對方的爭鬥心理,誘發對方犯錯誤;球童惠子穿一身淺藍,戒律自己保持平常心,減少失誤。看來,卡爾斯先生爲儘快熟悉工作,提前作了功課,異彩紛呈的高爾夫攀比賽沒少看。
老人們陸陸續續回來了,有的說:其實不去也可以,純屬錯覺,不過去了就踏實了;有的說:洗手間裡的菊花香好聞,所以多耽擱了幾分鐘,惠子隨即關閉多功能椅的菊花香隨機選項,避免條件反射產生連鎖反應;還有的說:好像沒解決乾淨,還想再去一次……。惠子挑選有趣的片段翻譯,提供笑柄,爲說笑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