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後,浩然說:“後半段我過去看過。”嘿,小子,你看過,並不等於你就致知了。說實話,這幾年小搗蛋和池浩混在一起,眼看着成熟了。大家都盯緊着點兒,池浩悄不聲兒地可把那個鼎給搬出來了。
“這個視頻惠子在牌室播剛放過。今晚,4位牌友約好要進晚餐。”池浩觀視頻也沒耽誤監視日誌。
“公開嗎?要公開問題就大了。”浩然開始查閱共進晚餐的預定信息。
“別查了,非公開的”池浩用手指戳了一下浩然的頭。雅典娜那邊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卡爾斯生理體徵方面一切正常。他伸伸懶腰,搓搓臉,對浩然說:“凡事你動動腦子,老太師不糊塗,文武行又是何等聰明的人。公開了確實有大問題,但不是你說的問題。這倆老爺子的爭鬥遠遠沒有結束,因爲他們爭的是人類的未來。未來什麼樣?應該爲未來做什麼?該不做什麼?這些是老哥倆爭執的原命題。命題本身決定了,沒有終極答案,要說答案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爭個什麼勁兒,玩着古老的拱豬遊戲,用自己臆斷的未來拱來頂去。看牌,我的未來比你的強;我還真不慣你毛病,我的未來還就是比你的大。有意思不?強不強看氣勢,大不大看口氣。”浩然學老爺子們打牌的架勢。
“我們老了幹什麼呢?真想像不出來。能像他們這樣也不錯,回憶過去,爭論未來。結果不是焦點,不該是焦點,爭論的延續就是一種結果。對未來的爭論,有形無形中匡正我們今天的腳步。”池浩感覺良好,補充道:“怎麼樣,跟哲學家學着點兒。”
“不僅是哲學家,還是未來之巔上的一盞,時亮時不亮的‘眨眼’燈。那你看我,有沒有詩人的氣質”浩然一屁股坐到池浩旁,咧嘴眨眼,雙手抱胸,一條腿嘚瑟着挑釁起膩。
“你們倆長進不小,文也行,武也行。”廖明碩大的頭佔滿屏。
“頭兒,老大,來了。來犒勞我們嗎?我們日日夜夜打造吾空行。潛移默化,不知不覺我們就文武通行了。不知文老是否認可?”池浩目不轉睛盯着日誌。一是嫌頭兒晃眼,二是工作態度使然。二者必居其一,或兼有。浩然的腿靜下來了,他傲慢且無所事事的手卻被池浩抓上桌面,被動地叮鐺敲將起來。注意,那手心是朝上的。
“論功論勞論資,小廖,你這大管家都該有所表示。”吾空行讀懂了手心。頭兒,老大,您看着辦吧。
“吾空行表現不錯,可以假亂真。但,法律邊界不能碰。”廖明無視手心,重視法律。
“各國各地區的教條不同,機器和人同桌越線。新奴隸制。放心,曉得的。”池浩放開浩然的手,豎起大拇指,伸出食指做手槍狀,槍口指向自己的太陽穴。表決心,出了差錯槍斃我好了。池浩,你該自斃幾回啦,連個坑兒都沒挖。
“注意你的用詞,法律不能等同於教條。注意我的用詞,以假亂真。”廖明話不言盡,點到爲止。
“是,教條不好,以假亂真違法。”池浩剛說完,廖明閃屏,大臉失消。
“老教條代表,好像不大開心。”浩然見廖明消失了開始來勁了。
“注意你的用詞”
“是,教條不好。鸚鵡學舌,照搬教條更不好。”
“我看晚上咱們聚一下,小酌一把如何?叫上一凡,卡爾斯那裡是個好去處。”
“好呀,我們也要過一下人的生活。正好,一凡有事找你。”
“一凡,小丫頭找我?無非就是畢業論文的事,告訴她去找廖大爺,我太忙了,不能誤人子弟。”
“行行好吧,只想讓你指點一二,你還買上關子了。”
你倆差不多就行了,家常回家聊去。給你們加點兒餐。池浩嗅到了,不再接浩然的話茬兒,到頭就睡。5分鐘後,腦電波顯示他已經開始導入深度睡眠。助睡牀放慢肌肉按摩頻率,停止眼液的補給,配合呼吸節奏調節供氧量。這些天,池浩確實很累,是他甘願自找的。他參與浩然FLT1000表演的後援工作,是他自告奮勇,只爲充實業餘生活;他給卡爾斯做後援,是以重點+特殊客戶爲理由,強攬到自己名下的,藉以調節工作節奏;按他自己的話講,不幹點別的不瘋也得傻了。他的本職是惠子一號客戶服務的第一責任人,而責任重在合規。全公司上下有些上不了檯面的說法:合規不是人乾的活兒,可還就得人幹;法律條文是鐵打的教條,幹合規的人是鋼鑄的教條化身,責任人是鋼柔兼修的教條代表;教條代表受鞭笞有未來,代表公司引未來。
浩然坐在池浩的椅子上,順理成章,看到桌上擺放的那尊牛頭鼎,巴掌大的,似曾相識。拿到手裡,仔細端詳,內壁歪歪扭扭地刻着三行字。
狂牛鼎 內容即胸懷
頂牛狂 挑戰即生活
水土交媾 摔摔打打 涅磐成器
牛體腹部刻有兩塊文字,其中一塊是楷書,字跡清秀,另一塊除了阿拉伯數字以外,幾乎無一字認識。浩然很篤定,這些看不懂文字是篆書,而且兩塊字都是出自文爺爺之手。他仔細地對比了兩塊文字,斷定內容完全一致,還有一個佐證依據,兩塊文字之間,隱約可見歪歪扭扭“賣弄”二字,這兩字和內壁的字如出一轍,毫無疑問這是姥爺的“傑作”。所寫的內容很簡單,凡夫俗子“到此一遊”的翻版而已。
鐵人文武行至下花園
偶遇陶瓷作坊
陶冶玩物 2022年吉日
浩然想起曾經在文爺爺家中看到過的照片,有好多張照片都有這隻鼎,大概是記錄了鼎的誕生全過程。其中有一張,記憶猶新,4人學愛因斯坦吐舌頭,暴舔這隻鼎,鼎乃天物也,人乃饕餮也。4個人當時一定是喝高了,一定是在慶祝鼎的誕生,說不一定是在慶祝某個比賽的勝利。4人當中,兩位穿着火紅的T恤衫,一個是文爺爺,另一個是本家姥爺,兩位不認識的老者,一男一女帶着相同的圍裙,熊貓卡通圖案,蓬鬆的白髮……,浩然的腦內不斷地閃現出那張照片的細節。
浩然回過神來,看了眼監控屏幕。惠子這邊沒有什麼異常出現,雅典娜那邊有一個卡爾斯的營養師轉發過來的申請。申請報表中,內容欄:卡爾斯先生希望晚餐多加一杯紅酒;建議欄:可准許;理由欄:有益身心健康。浩然無權批覆,他看了看池浩仍在酣睡中,又環視一週,雖然他聽不到一點聲音,但能看到每個工作間都很忙碌,有幾間內好像還在進行着激烈的辯論,爭吵更貼切些。浩然自作主張給雅典娜推送短信息:池浩臨時不在崗,稍後批覆。馬上,雅典娜的回覆道:卡爾斯先生受文武行先生病故消息影響,強烈要求喝酒。浩然立刻回覆:池浩已決定,池浩、浩然和一凡將與卡爾斯先生共飲。
浩然重新拿起那隻鼎。這時,他似乎聽到池浩說夢話。回頭看過,懷疑過自己的耳朵,接着看鼎。他確實含含糊糊聽到 “老爺子”三個字。浩然,你不配坐在這裡。
牛頭鼎的右後蹄上鑲嵌一金箍,上刻:自奮蹄文武行。左前蹄有兩個金箍,底下的刻着:踏地留痕鐵人,上面的刻着:路在腳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