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
祝雲錦被樑泊雨嚇了一跳,“脫……脫衣服。”
“我知道你在脫衣服!可你爲什麼要脫衣服啊?!”
“服侍……大人啊。怎麼?難道大人喜歡……”見樑泊雨的眼睛就快瞪出眼眶了,祝雲錦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樑泊雨扶住額頭,“你先把衣服穿好。”
祝雲錦把直綴套上,衣帶繫好。
“過來。”
祝雲錦走到樑泊雨跟前。
“你爲什麼會以爲我要跟你……跟你……”
“大人給了雲錦一錠金子。”
“給一錠金子就是要買你□□嗎?”
祝雲錦的低頭看着自己的鞋面,“大人覺得就憑我那無人光顧的書畫攤子能餬口嗎?”
“你……”
“實在揭不開鍋的時候,也曾隨看的上雲錦的官人行杵臼之事。”說着祝雲錦咬住下脣,突然冷笑一聲,“哼!表面滿口仁義聖賢,實則背地裡卻幹些這樣的醃臢勾當,大人看不起雲錦了吧?”
看着眼前自慚自賤的單薄身影,樑泊雨不免心生憐憫,溫和了口氣,“我不說了是要你代寫書信嗎?”
“可大人不也說還有別的嘛。”
“我……我的意思寫別的東西。比如公文、任命什麼的。”
“可是,雲錦五文錢就可以代寫一封書信,大人給的那錠金子夠寫上千篇文書了。”
“我不是想讓你給我好好寫嘛。”
“五文錢我也會認真寫的。”
樑泊雨看着祝雲錦:不愧是傳說中的書呆子。
“你願意跟着我嗎?”
“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要求很簡單。”樑泊雨換了嚴肅的語調,有些命令的意味,“從今天起,我讓你寫什麼,你就寫什麼。而且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可以對任何人講,也不要問我爲什麼。只要你能做到,榮華富貴、高官厚祿離你就不遠了。”
“大人是要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
樑泊雨好生鬱悶:不僅呆,還跟夏天一樣是個死心眼兒。都潦倒成這樣了還管別人傷不傷天害理?我看着就那麼不像好人嗎?
“是的話你就不會留下嗎?”
“那大人會殺我滅口吧?”
樑泊雨笑了,“說話這麼不避諱?難怪考不了功名,官場不適合你。不會的,你要走現在就可以走。我絕不強留。”
祝雲錦擡起頭,目不轉睛地看着樑泊雨的眼睛猶豫了片刻,“我留下。”
“你不怕我傷天害理了?”
“大人不像奸佞之人。”
“哈,才認識半天兒,你就看出我不是奸佞之人了?”
“看得出。”祝雲錦回答得很堅定。
“那好。”樑泊雨拿出樑崢寫的公文,“你就模仿這個筆跡,按照我的意思寫封用詞講究點兒的家信。”
“好。”祝雲錦開始倒水磨墨。
樑泊雨找到早上看過的書信又看了一遍,“這信是寫給我三哥的回信。就說我那天沒能赴約,是因爲臨時有事,實在脫不開身,請他見諒。說我確實去了江浸月,但是很快就離開了。再告訴他原來見他要說的事情現在有了變故,等我回家再跟他細談。都司沒什麼事,讓他告訴家裡人我一切安好。”
說完這些,樑泊雨想了想,“再問一句我夫人怎麼樣了,是否母子平安。”
覺得沒什麼遺漏了,樑泊雨輕點了兩下頭,“嗯,行,差不多了。就這樣吧。”
祝雲錦展紙提筆,認真書寫起來。樑泊雨站在一邊,仔細對比着他寫出來的字和樑崢寫的公文。看了幾行之後,覺得兩種字跡確實一般無二,樑泊雨覺得可以放心了,於是試探着叫了聲“小石頭”。本以爲餘信很可能還在秋庭,未必能在外面。可他話音剛落,餘信就“唉”了一聲推門出現在樑泊雨的面前了。
“你還真是神出鬼沒啊。什麼時候回來的?”
“服侍夏大人躺下就回來了。見大人房裡亮着燈,未敢擅擾,一直在門外等候大人召喚呢。”
“夏大人還好吧。”
“還好,已經睡着了。”
“他沒又亂嚷嚷什麼吧?”
“嗯……嚷嚷倒是沒有。不過……”
“什麼?”
“夏大人睡得很不安生,翻來覆去的。”
樑泊雨皺皺眉頭:是喝多了難受吧。
祝雲錦寫完,放下筆,把信交給了樑泊雨。樑泊雨看了一遍,非常滿意,拿在手裡扇扇幹,然後一邊疊好裝進信封,一邊對餘信說:“你先找人把這信送回大寧,再在離我這近一些的地方給祝公子安排個住處,他以後就留在都司了。”
餘信接過樑泊雨遞給他的信,說了聲“是”,又看看祝雲錦,“公子請隨我來吧。”
祝雲錦跟着餘信走了。樑泊雨嘆了口氣,慢慢走到牀邊坐下,想起今天所遇種種,忍不住暗自調侃:樑崢真是好命,家庭美滿,事業有成。身邊守着個清秀俊美的夏文敬,外面掛着個風情萬種的卞青。沒準兒在哪個窄巷衚衕犄角旮旯再養着個小蜜。人生若此,夫復何求!樑泊雨,看你自己多可憐。本還以爲雖然錢不是正道來的,但總也還算吃穿不愁,風流倜儻。時不常地還能被人當個大款傍傍。可是實際上呢?從小缺爹少娘不說,就一個寶貝弟弟又不省心。現在就更慘了,十年有期徒刑,好不容易出來了,還得再回去,弄不好就得挨槍子兒。錢搭了不少,先被情人出賣,再被拋棄。想潛逃卻莫名其妙地來到了好幾百年前。四年多沒開葷,今天先碰到個投懷送抱的,再來個主動獻身的。雖說一個是認錯了人,一個是會錯了意,可要是想的話,差不離哪個都能順利拿下。倒好!一個都不能碰不說,還得裝他媽的正人君子。樑泊雨啊樑泊雨,你真成了再世柳下惠了!可是樑崢,大好的日子不過,你人在哪兒呢?還是趕緊回來享受你的幸福人生,讓我回去繼續我的人生悲劇吧!
最後覺得實在是泄氣,樑泊雨懶得再收拾什麼,就和衣躺在牀上睡着了。
早晨一睜開眼睛,樑泊雨還是又想了一會兒才記起自己已經離開監獄和看守所了。徹底清醒之後,樑泊雨在腦袋裡迅速地安排今天要做的事,叫聲“小石頭”把餘信喊了進來。
樑泊雨沒去秋庭跟夏天一起吃早飯,而是自己匆匆對付了一口,就帶着餘信去了都司正堂。在裡面呆了大半日,終於在一個靠牆的石屏後面找到了地牢的犯人名冊。還真是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樑泊雨根本沒想到樑崢會把名冊放在辦公事的地方,他是想來看看有沒有那些什麼千戶百戶以及所屬的人員的介紹、名單之類的東西。然後就在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無意中看了一眼座位後面的石屏,感覺像是用玉石雕的,就靠前細看。看的時候便伸手摸了前面又摸後面,這才無意中摸到了犯人名冊。外人不能隨便進入正堂,而進出此地的官員也都天天看着石屏,沒有人會對它感興趣的。所以樑泊雨覺得樑崢能想到把名冊藏在這麼個地方,實在是很明智的選擇。
找到名冊,樑泊雨如獲至寶,趕緊抱着它和其它一些他認爲有用的東西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