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明成祖?”
明成祖是燕王朱棣的廟號,死後才追的。餘信自然不知道,況且朱棣現在還只是燕王,更無從談起廟號。他疑惑地看着夏天,不解他爲什麼燕王的名字前加了個“明成祖”。
“哦,沒事了,你去問問還有沒有其它的酒,給我拿過來吧。”樑泊雨支走了餘信,才轉回頭來問夏天,“那這麼說,這燕王后來是當了皇帝了?”
“你不知道‘誅十族’的典故嗎?”
“十族?最多不就是誅九族嗎?”
夏天搖搖頭,“餘信不是說現在的皇帝是建文帝嘛。”
“嗯。”
“這個建文帝身邊應該是有個很忠心的近臣,叫方孝孺,什麼官職我不記得了。反正後來燕王攻進京城之後皇宮着了火,建文帝也下落不明。燕王想找人擬即位詔書,大家都推薦方孝孺。方孝孺不肯,燕王就威脅他要滅他九族。方孝孺說你誅我十族我也不怕,燕王一怒之下就把他的弟子和朋友也抓來湊了個十族都殺了。而且我記得沒錯的話,影視劇裡常出現的‘東廠’就是朱棣在位的時候設置的。”
“啊?那這麼說他是個暴君了?”
“嗯……也不能這麼說。好像歷史上對他的評價還是挺有爭議。雖然他剛即位的時候殺過不少反對他的人,但是朱棣很有軍事才能,派鄭和下西洋的就是他,那個著名的《永樂大典》也是他命人編撰的。他在位的時候也算明初盛世。還有其它的一些像是出兵蒙古啥的功績我就記不大清了。”
“你行啊!”樑泊雨用讚賞的目光看着夏天,“歷史學得這麼好。”
“什麼啊!”夏天被樑泊雨這麼一誇有些不好意思了,“當年上學的時候研究過幾天刑法,一時好奇就查了一下古代刑罰,查到‘誅族’見有誅十族的就順便多看了看,最後我覺得朱棣還是挺值得欽佩的就記住了他的一些事兒。餘信不是說燕王現在正在‘稱病裝瘋’嘛,你看着吧,要不了多久燕王就會打着‘清君側’的旗號誓師‘靖難’了。”
“誓師靖難?”
“嗯,他會起兵造反的。”
餘信端着酒剛要敲門,正好聽見“起兵造反”四個字,嚇得他趕緊又轉身離開了。
“這麼說要是不盡快回去,咱們肯定是要趕上了?”
“是啊,誰讓現在這裡的人都把你當樑崢,而樑崢又是燕王身邊的人呢。”
樑泊雨賭氣地端起被他稱作刷鍋水的酒喝了一大口,“我他媽的就是想不明白,怎麼老子拉了泡屎就一下子拉到明朝來了?還被人當成那個什麼‘樑大人’,你怎麼搖身一變就成了都御使呢?”
夏天剛纔邊說話邊喝了幾杯,現在也不覺得這個易州酒怎麼特別難喝了,他把兩個人的酒杯重新添滿,又一口喝了自己杯子裡的,“我也想知道。現在怎麼辦呢?要不一會兒你回夏文敬的房裡再拉一次?”
樑泊雨樂了,“你可真能扯,要是我一拉屎就能穿越,那回去可就得進科學研究院了。法庭也甭審我了,以後就把我當大熊貓保護起來吧,我可以讓你給我當保鏢。工資肯定比你現在賺得多。”
“你怎麼那麼貧啊?”
“是你先開始的吧?”
夏天不說話了,樑泊雨又喝了幾杯酒,漸漸喝出點兒味道來。把自己和夏天現在的處境仔細想了幾遍,他最後得出結論,“既然暫時走不了,那就只能隨遇而安了。這樣吧,既然在他們眼裡我就是樑崢,你就是夏文敬,那咱們就先裝兩天,權當是在拍電影客串了。我想咱們能來到這兒一定是有原因的,沒準兒跟樑崢和夏文敬還有什麼關係。要想回去肯定得先弄明白咱們穿越時空前的一瞬間這裡發生了什麼。餘信說他們倆是在夏文敬的房裡說什麼事,所以還得了解一下樑崢和夏文敬都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經歷、他們大概是在說什麼。爲了安全起見也要少露破綻。你說燕王就要謀反了,咱們怎麼也得想辦法在他有動作之前回去,我可不想捲進這場戰亂之中,搞不好對歷史產生點什麼影響,再來個山崩地裂、基因重組、宇宙大爆炸啥的,我還沒活夠,那邊還有好多事等着我回去呢。等摸清了這邊的狀況,要還是找不到原因,咱們再想辦法離開燕王這裡。總之,一切都要以咱們兩個能健全地回去爲前提,在這裡你就不要再把我當殺人嫌犯了,你也不再是警察,乖乖當被我軟禁的囚犯吧。”
“嗯……”
“什麼?”
“我覺得咱們應該穿越到唐朝。”
“爲什麼?”
“那你就可以直接做唐僧了。”
“那你覺得我剛纔說得有道理嗎?八戒。”
夏天被樑泊雨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狠狠白他一眼,站起身走到窗邊去看街景。
樑泊雨笑笑,像他這種整天跟什麼片警、武警、法警、獄警打交道的老油條,夏天在他眼裡實在是嫩得有些可愛。再想倒酒,才發現酒壺已經空了。
“唉?這個餘信,拿酒拿哪兒去了?小石頭!小石頭!”
“唉──”急急應了一聲,餘信端着酒跑了進來。
“怎麼這麼長時間?”
“哦,我……我把所有的酒都拿來了。”餘信邊把酒擺到桌上邊介紹,“這是京城的薏酒,這是潞酒,這是好多人都愛喝的燒刀酒。還有其它的一些像是襄陵酒、三白酒什麼的,王掌櫃這就沒有了。”
“嗯,行。那你出去吧。”
餘信乖乖離開,樑泊雨開始挨個兒品嚐自己面前的三種酒。薏酒跟易州酒差不多,乍一喝都是一股酒精兌了刷鍋水的味。潞酒很苦,像是跑光了氣兒的啤酒。最後喝到燒刀酒,樑泊雨一拍大腿,“嗯──就是這個味兒!這還勉強能算是個酒嘛!”
夏天站在窗口,把樓下的一條街從街頭到街尾,仔仔細細地看了個清楚。這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寬街,來往的馬車不需路上的行人避讓就可以並排通過,路北大都是酒家、客棧、茶館,間或有幾家當鋪和藥鋪,路南有絲綢店、首飾店、以及看不太清楚貌似雜貨店的小鋪子。在這些店鋪前面還有臨街擺攤的,賣得的都是些糖人、玩具、搪瓷瓦罐兒的小玩意。不遠的地方有些熙熙攘攘的人羣好像在趕什麼集市,集市裡偶爾傳出幾聲隱約的叫好聲,不知道是當街賣藝還是有人拉場子唱戲……
天高雲淡,微風拂面。站了一會兒,夏天看得有些恍惚,好像自己是坐在四周漆黑的電影院熒幕前,而不是身處其中。肩上被突然一拍,他嚇了一跳,險些就要轉身來個擒拿攜腕就勢把身後的人摔倒。
樑泊雨手中的酒杯繞過夏天的胸前遞到他的面前,“愣什麼神兒呢?這個酒不錯,給。”
夏天把酒接了過來。可能是離得太近,他仰頭喝酒的一瞬,聞見了樑泊雨身上有點象松木的氣味和看守所裡的廉價香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街上,有人騎着馬擡頭朝二樓的窗戶望過去,那人看着窗格里一前一後兩張俊朗的臉龐敲了敲身邊的馬車,“二哥,你看那不是五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