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翰月一臉期待:“本公子的呢?”要知道在咗野城,還是龍羲王爺府上做客,這喝的茶只會是咗野山上最出名的雲霧茶,再也不會有第二種了,偏偏這小丫頭竟然將這麼好的茶給個老頭子,難道自己的魅力了嗎?
小丫頭瞅了明翰月一眼,像是無奈又像是迫不得已一般的道:“哦,公子本來是有的,但是公子您知道,奴婢們都怕嚇到您,自然是不敢在您面前晃悠的,就像現在,奴婢這一嚇您,回去還得拜好幾日的佛,求佛祖饒恕信徒的罪孽呢。”
東皇盛行佛教,不少的人都會信仰佛教,不過這小丫頭的話明顯的是在起明翰月,有了這個插曲,氣氛更加的和諧。
寧焉雪與西荊被北圻的將士們又待了一會這纔回自己的院落。
寧焉雪也不過是剛剛醒,原本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只是覺得周圍的環境有點熟悉,但是如今這般遠遠看去,竟然就是第二個冷院,只是在院子的門口不掛着牌子罷了。
寧焉雪進入到院子裡,仔細的看着院子裡的一切,北面有顆梅花,寧焉雪不記得以前那顆長什麼模樣了,只記得也是在北面,靠近屋檐的地方,本來想着到了冬天就能聞到梅花的香味,誰曾想自己還沒到冬天就離開了呢?
屋子裡的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模樣,就連桌角起了的毛邊都是記憶裡的模樣,寧焉雪不知道是慕容今汐真的將冷院搬到了這裡還是打造了一模一樣的東西。
只是在這些滿是回憶的東西里,寧岩屑一點都睡不着,她不會輕功,只能花了點力氣爬到屋頂上。
坐在屋頂上可以砍價大半咗野城,咗野與聖京不大一樣,聖京即便到了晚上,也是燈火通明,但是咗野的晚上,不過是天剛剛黑就不大看得見光線了,咗野的人們不好點燈,他們勞累了一日,晚上都好早睡。
楚三站在不遠處,與咗野一起看着屋頂上的人兒:“是不是很自豪?”
咗野看着寧焉雪,說不出是什麼樣的神情,許久淡淡的道:“她長得很好。”
楚三點頭:“王爺借給你的那些兵書都是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出來的,她很出色。”
咗野點點頭:“寧家的人以她爲傲。”說完消失在黑夜裡,楚三看着寧焉雪,有一瞬間的欣慰,正想着,視線突然對上了屋頂上的人兒,寧焉雪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多了個酒壺和兩隻酒杯,遠遠的朝着咗野舉杯:“要不要來一杯。”
楚三起身飛到屋頂上,如同寧焉雪一般掃視着咗野的夜景,拿起酒杯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清酒,聞了聞酒香:“好酒。”
寧焉雪也聞了一口:“藥王谷的酒比這個香。”說完徑自將酒杯裡的酒飲盡。寧焉雪淡淡的道:“我死後,寧家如何了?”
“寧大小姐擡進慕容太尉家,成了慕容太尉二兒子的侍妾,不過在慕容靖死後,慕容川就成了太尉府的長子,在太尉心中也有幾分分量,寧大小姐去年給太尉府生了個兒子,只是那兒子還沒過週歲就被狼叼了,寧大小姐一口咬定是慕容川的正室生不出兒子,害了她的兒子。”
“兒子都死了,她這又是何苦,不過是害了自己罷了。”寧焉雪感嘆一句,再次將手裡的清酒一飲而盡。
楚三點點頭:“屬下原本也以爲寧大小姐的好日子或許就要到頭了,誰想後來又聽說又得寵了,前一久屬下離開聖京的時候,剛聽說寧大小姐有身孕了,被寧夫人接回寧家養着了。想必這一次是要好好的養出個兒子來了吧!”
寧岩屑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杯裡的清酒,好一會,終於淡淡的道:“楚三,你說當年嫁進龍羲王府的若是她,又會怎麼樣呢?”
楚三看了眼寧焉雪,她的一雙眼睛已經朦朦朧朧的了,看不清裡面的神情,從楚三的位置望出去,只看得見一排密密麻麻的睫毛,和長長的沒有盡頭的咗野城。
“也許世界上早就已經沒有寧若雪這個人了吧。”
寧焉雪一言不發,又是一杯清酒,許久淡淡的道:“楚三,我從來都不是爛好人,但是有時候我會想,其實我現在經歷的這一切我都不知道該算作是誰的命運,你說若是父親還在世,會不會怪我對他另外一個女兒不管不問?”寧焉雪總是覺得,即使對孩子的母親沒有感情,但是對於孩子,那個沒有見過面的父親該是不會冷情的。
楚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朝着後面望去,暗影裡月光浮動,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正在爲難間,突然聽到幾聲輕微的呼吸聲,回頭一看,剛剛還在說話的女子已經在屋頂睡着了。
嘆口氣,楚三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起被自己藏在某個地方的人兒,楚三隻覺得自己也想要和上幾瓶清酒好好的睡上一覺。
身後一陣輕風吹過的聲音,楚三回頭,之間咗野站在了自己的旁邊,低着腦袋,看着屋頂上的人兒。
楚三推推他:“弄下去吧,若是我弄,王爺一定會要了我的命的。”楚三苦笑。
咗野看了楚三一眼,雙手抱起寧焉雪,縱身一躍,像是風樣的落到地上:“我送她回去。”
楚三忙不迭的點頭,示意二人趕緊走。
寧焉雪院子裡,咗野輕輕的將寧焉雪放到牀上,屋子裡的燭光並不是很亮,但他依舊能清楚的看清她的模樣,她的五官長開了,但依然帶着記憶裡的模樣,她的鼻子是高挺的,如同每一個寧家人一般,她的眼睛是乾淨的顏色,雖然此時他看不見她的眸子。
突然,牀上的人兒毫無預兆的張開眼睛,與咗野打量的視線交織在一起,定定的看着咗野,咗野身子一晃,就要離開屋子,牀上的人兒卻比他動作還要快,一個閃身,已經攔住了咗野的去路,乾淨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着咗野:“你到底是誰?你說寧家的什麼人?”
咗野不說話,只是看着寧焉雪的眸子,好一會,大手輕輕撫上寧焉雪的臉頰,二十多的姑娘已經沒有了嬰兒肥,摸上去卻如上等的絲綢一般。
寧焉雪伸出手,緩緩的放到咗野的面具上,手顫抖了一下,但寧焉雪依舊堅定的扶着面具,輕輕晚上一挪,咗野的手伸出來扣住寧焉雪的雙手,似乎是要阻止,卻在寧焉雪乾淨的眸子下收回了大手,任由寧焉雪摘下面具。
關於咗野,寧焉雪想過很多的身份,她想過有可能是龍羲王故弄玄虛,畢竟他並不是沒有做過。也想過是個什麼故人,她甚至想過是天口寺的玄義大師,那個據說是神僧的高僧。但是,她從來就沒有想過,那些她以爲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上的人,突然有一天,會站在她的面前。
寧焉雪張了張嘴巴,這些年她的心變得越發的堅強,越發的堅韌,越發能承受所有,但是寧焉雪從來沒有想過,即使再強大的心,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在自己的依賴面前,是這般的不堪一擊。
只是一眼,眼淚就順着寧焉雪的臉頰滾了下來,眼前的男人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只是卻不是自己的記憶。
寧焉雪張口,嘶啞的聲音像是公鴨子在嚎叫,她說:“哥…然後整個人像是孩子一般的衝到咗野的懷裡,咗野輕輕拍着她的背:“雪兒乖……”乖字剛出口,剩下的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了,眼淚一滴一滴的滴到寧焉雪脖子裡,順着脖子滾到胸口,寧焉雪只覺得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難以言喻的境界裡。
許久,寧焉雪才擡頭看了咗野一眼,哽咽道:“哥,你老了。”
咗野疼寵的笑笑:“雪兒都長大成人了,哥哥怎麼能不老呢?”
寧焉雪心裡又是一酸,整個人抱着咗野:“大哥,二哥和父親是不是還活着?”
咗野愣了一下,撫着寧焉雪的手頓了一下,終究是道:“父親已經不在了。”
寧焉雪整個人呆愣了,早在她穿越過來的時候寧焉雪的父兄就已經死了,她與他們並沒有什麼接觸,只是隨着她與這具身子越來越契合,這個身子原本的感情就連同靈魂一起契合了,即使寧焉雪想要拔除也拔除不了。
“我以爲……我以爲大哥……”
“我與二弟都活着,原本父親也沒事,只是父親舊傷復發,那時候我們剛剛躲過一劫,被王爺藏在深山中,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去尋醫問藥,父親是自殺的,他怕我與二弟不管不顧的衝出去爲他招大夫,白費了王爺的苦心。”
寧焉雪毫不懷疑父親會這般做,在寧焉雪的記憶中,父親從來都是一個有擔當和責任的男人,他願意爲了母親隱忍,願意受盡世間的苦只是爲了給孩子們一個好的機會,只是心底酸酸的,她拉着咗野的手,輕聲道:“父親去世的時候一定是笑着的吧,他親眼看見大哥和二哥平安。”
咗野點頭:“父親去世後,我與二弟就一直生活在深山裡,一直到風頭過去了,王爺纔將我帶到了咗野城,做了咗野將軍,而二弟,他因爲厭惡了朝堂的陰謀詭計,退出了沙場,自毀容貌,成了讀書人,前些日子,大哥聽說他成了葛路先生的乘龍快婿,說來也算是不錯,只是你,是大哥和二哥對不起你,雪兒,若是當初大哥和二哥聰明一些,也不會被人誣陷,成了叛國賊,也不會連累到你。”
寧焉雪搖頭:“大哥說什麼話,是小雪兒無能,不能救哥哥們和父親脫離苦海。”說完鼻頭一酸,整個人撲在咗野懷裡哭得昏天暗地。
咗野只能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兄妹兩在寧焉雪的院落裡坐了一夜,從兄妹分離的傷心無奈到如今一切都好的相互安慰,寧焉雪只覺得老天待他其實也是不薄的,在她以爲就這般度過餘生的時候,竟然將她的親人送到了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