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從最初的驚愕之中緩過神來,連滾帶爬的跑到夜鷹身邊,急急從背囊裡找着各種可以用來包紮的用品,哪怕只是一片紙巾,對大家的安慰作用也不小。可軍刺的血一直留個不停,再多的止血用品也只是枉然。不拔出體內的刀,永遠也止不了血。
夜鷹看着慌亂的人羣和已經不省人事的軍刺,心裡急的都快冒出了火。
他大聲吼道:“別在這裡瞎鼓搗了,再弄,人都要死了。黑熊,你給我摁住軍刺,地雷跟猴子扶好他。現在,我要拔出他的刀,夜叉你手快,等下手快點給他止血。”
衆人按着他的要求,扶起了已經昏迷不醒的軍刺。摸着軍刺軟軟的身體,讓平時和他相處的戰友們鼻頭都是一酸。
夜鷹緊緊的握住刀柄,頭上青筋直冒,冷汗涔涔而下。軍刺的生死,便在自己下一秒的反應了。夜鷹睜大眼睛,突然一聲大吼,雙手聚集了渾身的力氣,雙手握緊刀柄猛地向後一抽。
松本的祖傳倭刀閃着耀眼寒光,甚至沒有半絲鮮血殘留,帶着一蓬從軍刺身體中激射而出的鮮血迅速抽離了軍刺身體。
“啊!“昏迷中的軍刺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痛給震醒了。
軍刺疼的臉色蒼白,低頭看了看正在爲自己止血的夜叉,恍惚間笑了笑:”我還沒死啊!“只說了一句,繼而頭一歪,又昏了過去。
夜叉緊張的摸摸他的脈搏,隨即鬆了口氣,對身邊已經面如死灰的夜鷹說:“隊長,沒事,暫時昏了過去。不過,我看他可能挺不了多久了,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流了這麼多血,再不救,恐怕。。。。“
夜叉沒有往下說下去,可經歷過生死的他們都知道,現在軍刺所受的傷意味着他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不會,他不會死的,我要帶他出去。“夜鷹有點像是在自言自語的悽惶低語,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從容瀟灑。
一起走過了這麼多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與他生命息息相關的好兄弟,他不容許有一個人的生命從自己手上像沙子一般流逝而去。
夜鷹讓黑熊和地雷用揹包裡的裝備做了個簡易擔架,夜叉去把夢露背在身後,準備馬上撤退。
松本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好一羣勇猛的支那人,我敗的心服口服。今天看來我在所難免的要死去了,不必你們動手,請把刀給我,讓我有個武士最後的尊嚴吧。死,對於我們扶桑人來說,同樣是一件既神聖,又高貴的事情。“
夜鷹看着面容扭曲,捂着自己斷臂癱坐在血泊裡的松本,突然之間渾身連一絲怨怒氣也沒了。只感覺自己很累,累的馬上就想找個地方大睡一絕,醒來發現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已。
這是爲了什麼呢?
就爲了殺眼前這個儒雅與惡魔並存的男人嗎?
爲了殺他,就要犧牲掉自己的手足嗎?
這一切值得嗎?
夜鷹突然覺得松本也很可憐,爲了那些根本看不見,理不清的理想與目標,他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丟棄了自己的尊嚴。最後,又換來什麼呢?
慘死於自己之手的解脫嗎?
眼前的松本,他已經不再痛恨了,或者是根本不想恨了。一個將死的人,有什麼值得自己懷恨在心呢。更何況,還是一個在某些方面值得尊敬的人。他的高貴,他的儒雅,總是令夜鷹即使在多年後,也是久久難忘懷。
夜鷹一腳把刀踢到了松本身邊,冷冷的說道:“我尊敬你,相信你也是個有武德的人,你自己了盡吧。“
松本莊重的撿起夜鷹不屑一顧的家傳寶刀,慢慢的放在自己染滿鮮血的雙腿上,用殘缺不全的左手慢慢撫摸着刀身,眼裡盡是遵崇和嚮往。
猛然,他擡起頭,深沉的看着夜鷹。眼裡平靜如水,看不出一絲對死亡的恐怖,更像是一種嚮往和期待。
他從腰間慢慢摸索出一把帶着古拙刀鞘的短刀,慢慢的舉到身前。
“華夏的勇士,雖然我不知道你名字,可你是我見過最勇猛的華夏人了。
你武技奇高,膽氣十足,勇武過人。“
說着,目不轉睛的盯着他手中那把溫潤如玉般,吞吐耀眼光芒的匕首:“我手裡的這把刀,本是當年家父去華夏時,無意間得來的一把寶刀,削鐵如泥,斷水如流,真是一把絕世寶刀,也不知道是哪位先人傳下來的。
家父一直視爲珍寶,一生從不曾用過。如今,這把刀便送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吧。也只有像你這樣的勇士才配擁有。“
松本珍而重之的把刀舉過頭頂,一臉誠懇的期待着,期待着夜鷹能接受他臨死前作爲一個武士最後的囑託!這把刀,也是他武魂的延續。
此刻,他早已沒有了君臨天下的那股氣勢,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孩童式的期待。
夜鷹看看身後茫然的戰友們,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到松本身邊。
“嗆“一聲,如水流光像是遊走於身,溫柔的滑過夜鷹的面龐。雖然耀眼卻並不刺目,刀刃鋒利,似乎連空氣都能劃破的樣子。
“好刀,果然是好刀,我收下了!“夜鷹把刀插回鞘內珍重的說道。
松本哈哈一笑,臉上盡是釋然地笑容,彷彿終於完成了人生最後一件大事一樣。連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再那麼頹廢沮喪了。即使泡在鮮血中,也有種夕陽的光輝。
松本收起了笑容,不再說話,慢慢拿起身前那把寒光閃爍的家傳寶刀,反手抓住刀柄,定在了自己的胸前。
仰頭哈哈對天一笑:“想我松本一郎本想憑自己的實力帶領扶桑重回繁榮,可今天,竟被區區的幾個人打敗了。父親,是我無能,看來,我完不成您的宏圖大願了,如有後來人,就讓他們繼續吧,不孝子一郎來找您了。”慘笑聲中,松本淚流滿面,對於自己大業未完的耿耿於懷,便要隨着這一刀而消失殆盡了。
“刀啊!刀啊,祖先的寶刀啊!再也不能和你縱橫世間了!就讓我的鮮血!陪你走過最後一程吧!”悽惶聲音落幕。松本擦乾淚水,猛的把刀向肚腹送去。
“嘭!”突兀的槍聲響起。一顆子彈準確的擊中了松本拿刀的手,松本怒吼着,受傷的左手承受不住刀的重量,哐啷一聲,寶刀掉落回地上。
“想死?呵呵,沒那麼容易,松本會長,就讓我島田今天來送你一程吧。”隨着呵呵的奸笑聲,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迅速佔據了主殿的各個出口,瞧他們身手敏捷,動作利索,明顯是一支訓練精良的部隊。
島田坐在輪椅上,被身後的幾個保鏢推着,一臉奸笑的呵呵走了進來。他的身邊,站着一個高大英俊,身穿迷彩服的年輕人,一眼都不瞧垂死的松本,只是虎視眈眈的緊緊盯着夜鷹。
夜鷹一行人立馬舉起槍,目含警惕地和島田的人對峙在一處,劍拔弩張,隨時刀劍相加。
島田身邊的年輕人面色一鬆,嘴角微微一扯,低頭向島田耳語幾句。
島田收起了笑容,轉過頭看着夜鷹他們,語帶不耐的說:“華夏先生們,你們任務完成了,就把松本這個叛徒交給我吧。
看你們的人已經受傷了,快點走吧,警察很快便會來了。
放心,我會好好招待松本的。”說完,看着驚訝冷漠的坐在地上發呆的松本又是呵呵一笑。
松本恍然大悟,痛心疾首的說:“原來一切都是你在搗鬼。呵呵,沒想到啊,當初我的救命恩人,如今卻變成了要我命的催命鬼。好吧,命本來就是你的,拿去吧。”受傷的手輕輕放下,悲天憫人,一副待宰模樣。
夜鷹看了看垂頭喪氣的松本,心裡莫名的升起一股悲哀感來。想着松本即將落入島田這個無恥叛徒的手裡,突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劊子手,島田的幫兇而已。
“隊長,我們走吧,松本交給他們肯定是活不了的,軍刺快不行了。”猴子在身後帶着哭腔大叫。躺在擔架裡的軍刺,此時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夜鷹咬着牙,不再看松本,回身朝自己的人走去。
經過島田身邊時,島田笑眯眯的對夜鷹說:“華夏先生,你們實在是太棒了,沒有你們,我的人可能要費上好大勁呢。總之,這次真的很感謝你們了。”伸出手,想表達自己的敬意。
夜鷹噁心地看着他那副虛僞模樣。如果有必要,他真想一槍打死這個賣主求榮的混蛋。頭也不擡,夜鷹匆匆招呼自己的隊員快速走了出去,留下笑容僵在臉上的島田,十分尷尬的還向空中伸着手。
“八格牙路,這幫該死的傢伙,居然敢藐視我。”島田暴怒的衝着夜鷹他們的背影吼道。
“別急,會有機會收拾他們的!只不過不是現在,他們還有用,呵呵。”身邊的年輕人一臉輕鬆的對島田說着,島田立馬衣服哈巴狗的模樣,腆着臉不停說道:“是!是!您說的是!“
年輕人不理睬一臉媚相的島田,輕輕踱到松本面前,呵呵笑着圍着松本轉了兩圈,站在松本的面前,雙手環抱,靜靜地盯着松本。
“你是什麼人?“松本感到很奇怪,居然島田都對這個傢伙禮貌有加,看來這人是個不簡單的人。
“呵呵,松本先生,終於見面了,見到您可不容易啊。“年輕人呵呵笑着,調侃似的對松本說。
松本面色一沉,雖然他已準備赴死,可積威仍在,眼裡容不得沙子。更不想在自己狼狽不堪的時候被人調戲。他大聲喝道:“有什麼話儘管說,要不就快點殺了我,我松本一郎不是個受辱之人。“
年輕人哈哈一笑,笑的肆無忌憚,無所顧忌。
好一會兒,他才停了下來,看着眉頭已皺成疙瘩的松本愉悅說道:“我是巴布先生的人,你知道獵豹嗎?我就是獵豹。“
松本恍然大悟:“原來是你!我說怎麼島田這種貨色會有這麼縝密的思緒來殺我呢!原來是你們,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年輕人點了點頭:“告訴你,就是讓你死的明白點。和巴布先生做對的人,不管是誰,都別想活,這下你死而無憾了吧。“
松本嘲笑的揚起頭,哈哈大笑:“看來剛纔的華夏人和我一樣,只不過成了你們手裡的棋子。“
看着沉默的松本,獵豹緩緩舉起了槍,嘴角含笑輕聲說道:“再見了,松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