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嘉鎮爆炸發生的當天晚上,旭日城中早已人心惶惶,若非格蘭斯親王尚在,大部分人可能已經匆匆逃離了奧維利亞,但因爲親王下令軍隊封鎖了港口,沒有特別通行證不得乘船離港,因此大量貴族擁擠在親王府門口,希望能夠得到一張通行證。
但是,格蘭斯親王卻拒絕接見任何人,他將自己關在書房裡,愁眉不展的盤算着下一步的計劃,此前他曾派出部隊前往米洛嘉鎮打探情況,卻只看到了一片瓦礫和廢墟,包括斯蒂恩•亨利在內的一切都化爲烏有,這讓他最後的希望也落空了。
如今的他面臨最後的選擇,離開奧維利亞,或是拼死一戰。
“離開?”親王苦笑了一下,想到自己主動請纓前來接替埃爾文森公爵時,在帝國皇帝面前誇下海口,承諾將在一年之內掃平所有德瓦爾軍隊,並將桑德爾的頭顱進獻給皇帝,而今時間已過大半,卻落得個一敗塗地,怎麼有臉回朝面君?
“死戰?”想到這裡,親王的臉色變得極爲蒼白,旭日城中如今只剩下了不足萬人,區區這點兒守軍,只怕連桑德爾一個人都擋不住,若真是決心死戰,那就只有死,沒有戰。
“殿下!”書房外傳來了士兵的聲音,親王沒有絲毫的迴應,直到士兵再次呼喚,他纔不耐煩的斥責道:“給我滾,我誰都不見!”
“殿下,厄勒克•亨利先生要離開了!”
聽到這句話,格蘭斯親王像觸電一樣的從軟椅上跳起來,如果連厄勒克都走了,自己就徹底失去了希望,他飛身衝出書房,一眼看到了靜靜佇立在走廊上的厄勒克•亨利。
“連你也要逃走了嗎?”儘管極力的保持着自己的威嚴,希望用訓斥的口吻來責備厄勒克,但親王的語氣仍然顯得軟弱無力,無法給人以他希望中的壓迫感。
“殿下,您還在猶豫嗎?”厄勒克不慌不忙的上前說:“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逆轉戰局的資本了,這一年多的時間,我們浪費了太多次扼殺桑德爾的機會,現在,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難道我們偌大的帝國,就無法戰勝一個桑德爾?”格蘭斯親王心有不甘的顫聲問。
“就算能戰勝,也不是現在。”厄勒克平靜的凝視着親王的眼睛,說:“也許我們可以回到歐羅亞,米洛嘉鎮的爆炸已經驗證了魔能爆彈的威力,如果我們可以做出更多的魔能爆彈,也許我們還有翻盤的希望。”
“可是,我對陛下的承諾……”親王嘆息一聲,猶豫不決的停了下來,厄勒克沉吟片刻,說:“其實,這一切並不是您的錯,這一切都要歸罪於埃爾文森公爵,是他放過了最重要的幾次扼殺桑德爾的機會,才導致了今天。”
厄勒克的話讓親王眼睛一亮,當他的視線與厄勒克交匯時,從魔法師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絲會心的狡黠。親王不禁微微頷首,意味深長的複述道:“沒錯,你說得對,埃爾文森公爵才應該承擔這一切!”
“所以,殿下,留得青山在……”厄勒克笑眯眯的說着,向親王眨了眨眼睛,會意的親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說:“不怕……”
話音未落,親王府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驚恐萬狀的親王不明所以,正準備派人前去打探,只見一名士兵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跪倒在地稟報道:“殿下,大事不妙,德瓦爾戰艦侵入了港口
,船上的魔能發射器正在向我們發動攻擊!”
“什麼,怎麼會這麼快!”格蘭斯親王驚得臉色慘白,耳畔不斷響起的爆炸聲,似乎在向他宣告,最後的退路已經被斬斷,他已經變成了甕中之鱉。
“他們一定是通過萊爾河將艦隊駛入了天平之海,並以此率先切斷我們的退路!”
相比親王的慌亂,厄勒克倒是還算鎮定,他說:“殿下,我早已經猜到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在學院佈置了通往歐羅亞學院本部的傳送門,請跟我來吧!”
聽到厄勒克的話,親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顧不上收拾一切,跟着他匆匆離開親王府,此時的親王府中已經是一片混亂,門外的大街上更是**不已,厄勒克帶着親王從後門撤離,在一隊近衛兵的保護下,向着月輝學院方向快速行進。
由於格蘭斯親王的倉惶逃命,殘存的帝國軍羣龍無首,軍官們各自逃散,士兵們則毫無指揮,街道上一片混亂,而城外的德瓦爾陸軍與港口的德瓦爾水軍此時都已殺入城中,向着城中心殺奔而來。
在厄勒克的保護下,親王終於到達了月輝學院,厄勒克命令魔法師們立即啓動傳送門,同時命人守住學院大門,無論是帝國的貴族、士兵還是百姓,又或是德瓦爾部隊,一概阻擋在外。
在月輝學院寬敞明亮的大廳中,格蘭斯親王看到了那扇正如一隻發光的眼睛般展開的玫瑰色傳送門,想到通過它自己就可以逃離這一片混亂,活着回到歐羅亞,親王心裡暗暗的感激厄勒克,如果不是他,自己今夜只怕是必死無疑。
“傳送門即將開啓,殿下做好準備,我們就要動身了!”厄勒克回頭對親王說。
親王急不可耐的點了點頭,只聽一聲巨響,大廳的窗扇瞬間全部爆裂,六隻巨大的蝠蜥撞碎了窗戶與牆壁,直衝入了大廳之中。
“該死,幹掉他們!”厄勒克見狀對魔法師們大喝一聲,魔法師們立即施法向入侵者發起猛烈的攻擊,而蝠蜥上的咒術師們也不甘示弱,每個人都懷着爲大薩滿森德瑞爾復仇的決心,與月輝學院展開交戰。
儘管曾經在月輝學院上過學,但格蘭斯親王面對此刻滿天橫飛的魔法攻擊,早已嚇得面無人色,他躲在厄勒克的背後,兩隻眼睛不斷地向傳送門的方向看過去,迫不及待的祈盼着傳送門早日啓動完成。
“傳送門即將開啓,五、四、三、二、一……”負責啓動傳送門的魔法師回頭對厄勒克說,厄勒克尚未答話,大廳的大門突然爆裂開來,一道紅光穿透破碎的木屑,正中傳送門的啓動裝置。
一聲巨響,傳送門啓動裝置瞬間爆炸,剛剛開啓的傳送門在爆炸的火光中消散無蹤,厄勒克護着親王依靠魔法護盾躲過一劫,但當他回頭望向大門的方向時,雙眼放大的瞳孔中卻流露出了無比的恐懼。
“該結束了,厄勒克•亨利!”
當血紅的翅膀綻放在大廳之中,麗貝卡•菲爾如劍的雙眼直刺向厄勒克,瑟斯萊爾的屠村慘案,安德魯•貝克的灰飛煙滅,旭日城地下室中屈辱的夢魘,還有喬治•布魯尼在天的英靈,所有一切都在她的眼眸中凝聚成兩個字:復仇!
“該還債了,月輝學院!”伴隨着兩聲充滿憎惡的聲音,希爾瓦和美杜莎的身影出現在了蝠蜥撞塌的牆壁破損處。
附近的魔法師看到她們,立刻高舉魔杖發起攻擊,但他們凌厲的攻勢擊打在兩人的身上毫無效果,瞬間便被觸鬚噴射出的毒刺擊倒在血泊中。
“厄勒克,你已經沒有退路了!斯蒂恩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一個雄壯的男人從麗貝卡背後走出來,上半身燃燒的熊熊烈焰和左臂閃爍的璀璨電流,似乎在向在場的人宣告——馬丁•桑德爾來了!
儘管並不認識馬丁,但格蘭斯親王卻猜出了他的身份,此時此刻,他已經意識到月輝學院和厄勒克無法保護自己,他必須想出一個辦法來保住性命——儘管那樣的機率微乎其微——但他還是將目光鎖定在了馬丁身旁,與埃文•戴爾並肩而立的少女身上。
“艾琳,你一定就是艾琳•奧斯汀對嗎?”趁着衆人說話的間隙,親王鼓起勇氣對艾米莉亞喊道。
見少女將好奇的目光望向自己,他連忙做出一副溫柔和善的樣子,說:“我是你的舅舅,你母親瑪格麗特公主是我的姐姐,親姐姐!”
“你想讓我幫你求情嗎?”少女平靜的望着這個衣冠楚楚卻又可憐兮兮的陌生男人,直言不諱的問。
親王沒想到她會當麪點透,愣了一下,只得討好似的笑着點點頭說:“你會幫我吧?畢竟,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血親了!”
“我可以幫你求情,但你必須把他交出來!”艾米莉亞指着他身旁的厄勒克•亨利,斬釘截鐵的回答。
親王回頭看着厄勒克,魔法師也在看着他,從親王的眼神中,他看出了一絲出賣的意味,他沉吟片刻,突然大聲說:“好吧,既然事已至此,所有人都想要我的命,那我就給你們吧!”說完,他張開雙臂,對對面的麗貝卡說:“來吧,用你的矛,殺死我吧!”
“我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了!”麗貝卡咬牙切齒的說着,手中凝聚出血紅的標槍,劈手擲向厄勒克。
標槍在空中劃過一道紅線,瞬間穿透了胸膛,鮮血滴落在學院的地板上,格蘭斯親王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緩緩的仰面倒下,而厄勒克的身影卻已經消失無蹤。
利用移形換位魔法將自己和親王位置對調,成功逃過一劫的厄勒克利用傳送術將自己傳送到了旭日城外,他一路狂奔逃入荒野之中,見沒有被人發現,這才鬆了一口氣,想想自己淪落到此等地步,不由得長長嘆息一聲。
“但至少,我還活着,你們給我記住,這件事還沒完,等我回到學院,我們再算這筆賬!”厄勒克一邊望向旭日城的方向,一邊咬牙切齒的自語着。
冷不防,附近的叢林中突然衝出一個龐然大物,將他撲倒在地,兩排鋒利的尖牙狠狠的刺向了厄勒克的胸膛,伴隨着一陣淒厲的慘叫聲,鮮血染紅了周圍的草葉。
“貝蒂……貝蒂……”當曠野上恢復了安靜,月光映照出了那頭渾身伸展着觸鬚的巨型野豬的身影,在它佈滿鮮血的口齒之間,迴響着那個早已被人遺忘的名字。
月光,灑落在奧維利亞最後一座被收復的城市上,德瓦爾人的歡呼聲在此刻傳遍了大陸,所有人齊聲讚頌着一個名字,笑容書寫在每一名戰士佈滿血污的臉上。
但是,沒有人知道,就在距離旭日城不遠的米洛嘉鎮的廢墟下面,一隻青筋暴起的手,從支離破碎的瓦礫中伸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