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瑟瑟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溪小小不免擔心了起來,以爲是自己剛剛喚烏鴉來的那排場把她給嚇到了,心裡忐忑不安。
經小小這麼一提醒,司徒景嶽才發現瑟瑟的臉‘色’不對勁,忙上前慰問:“瑟瑟,你怎麼了嗎?是哪裡不舒服了嗎?”一直在跟小小敘舊的他,壓根兒就把瑟瑟給忘記了,難免心裡有點兒過意不去。
而對於司徒景嶽這“回心轉意”的獻殷勤,瑟瑟並不領情,連話也懶得回答,直接無視他,連個最起碼的眼神也不給他,似乎他不存在一般,只是放鬆了笑容,自然地對溪小小說:“我沒事,只是有點兒嚇到了。”
這不是說辭,剛剛面對那樣一羣極具威脅‘性’的鳥羣,說不怕那是假的,她是真真切切的被嚇到了,心到現在還是惴惴不安的。
“啊啊!抱歉抱歉!我以爲你們是壞人,一急之下就把它們都叫過來了,而且爹爹給小小說了,守護這片溼地是小小的責任,保護溼地的孩子們,也是小小應該竭盡全力要做的事情,所以,如果一遇到圖謀不軌的壞人,就必須狠下心來!”
溪小小一臉嚴肅,義正言辭地給瑟瑟解釋着,聽得瑟瑟一愣愣的,但是最後總算是恍然大悟了,原來這小妞兒是遵從父意!怪不得下手那麼狠!
再看看此刻她真誠的目光,眼中明顯透‘露’出了對瑟瑟的歉意,一時間,瑟瑟覺得自己有點兒過於疑心重了,這麼一個不跟世俗接洽,活在這樣一個仙境之地的孩子,又怎麼會懂得妒忌之心呢?
說到底,還是自己敏感。釋懷了之後的瑟瑟,看着溪小小的目光也變得柔和了,忽略掉站在自己身旁,此刻正擔憂自己的司徒景嶽,瑟瑟邁開步子走上前,對着小小微微一笑,道:“沒事,這是你的責任,是我膽小而已。”
言外之意,瑟瑟並沒有怪她的意思,這麼說也是想小小不讓太內疚,畢竟是父親給她下達的命令,從未怎麼接觸過外來之人的溪小小,估計她口中的爹爹應該是她最信任的人了。
“嗯!”溪小小笑着點頭,聽到瑟瑟那麼說,心裡也安了,眼神不經意間瞟到了瑟瑟身後的司徒景嶽。
此刻他因爲被瑟瑟忽略掉,看着她冷漠的態度,除了不明所以,‘摸’不着頭腦以外,還略感到一絲失落。本以爲,剛剛做了道歉,態度應該會有所變化的,誰知,似乎比之前更加冷漠了,這怎麼能讓他的心情不低落呢?
溪小小眨巴着靈動的大眼睛看着垂頭喪氣的司徒景嶽,再看看一臉無所謂,完全忽略掉他存在的瑟瑟。
其實剛纔瑟瑟故意不去理睬司徒景嶽而走向自己的動作,她全看在眼裡,雖然不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怎樣,但是溪小小再單純,再不懂人情世故,她也看出了,瑟瑟跟司徒景嶽之間定然有非比尋常的關係存在,而且,眼前的這個姐姐對於司徒景嶽來說,很重要!不然,他也不會表現出那樣失落的表情。
於是,爲了讓司徒景嶽開心,也算是爲了歡迎司徒景嶽的再度到來,溪小小熱情的小步上前,面帶燦爛笑容地牽起司徒景嶽的手。
失落中的司徒景嶽感覺到手被人牽住了,恍然回神,首先看進眼裡的,是小小那副純真的面容,只見她此刻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眉宇間透‘露’着一絲調皮,似乎……蘊含着某種“詭計”,但是他讀不出來。
但也不容許他多加思考,小小拉着司徒景嶽便朝着瑟瑟的方向跑,原本在欣賞着周圍景‘色’的瑟瑟,被突然從後邊襲擊的小小牽住了手,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拉着跑了。
“哎!小小!你這是……”
瑟瑟瞟了一眼身旁同樣被牽着往前跑的司徒景嶽,有些尷尬和緊張,爲了掩飾這份不知名的緊張,同時也很疑‘惑’小小的動作,便大聲喊道。
“姐姐你是第一次來,景嶽哥哥也很久沒來看我了,今天,我讓我的小夥伴們,給你們‘弄’個歡迎儀式吧!”
話音剛落,他們已經被溪小小牽到了溼地前的一片廣闊的空地前邊,鬆開牽住他們的手,一個轉身,正面站立,面上依舊帶着那副純真而燦爛的笑容。
不待瑟瑟再開口詢問是怎麼一回事時,小小把食指跟拇指圍作一個小圈,放在的嘴邊,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那悅耳而尖銳的聲音響徹整片溼地,還有周圍一定範圍之內的森林之中。
溼地裡邊那些或正在棲息,或正在嬉戲的動物們,都起身擡頭,望向他們站立的地方,其中,一隻美麗而高貴的丹頂鶴揮動了一下翅膀,緩緩走到他們身前。
林子裡也漸漸發出了一聲聲由遠及近的聲響,睜着不可思議的眼眸,瑟瑟注視着這正在發生的,讓人不可置信卻又美妙的一切。
圍繞林子的‘迷’霧之中,一隻雪白的兔子一躍而出,四面八方之中,更有穿山甲,小鹿,獼猴等各‘色’珍貴而又可愛的小動物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它們都聚到了小小的身邊,小小看着似乎都來得差不多了,就在它們面前翩翩起舞,因爲她的帶動,也有模有樣地舞動了起來。
一個靈動的小人兒,在一羣品種參差不齊的動物之中,飄然舞動,俏皮如她,活潑可愛,這樣一幅奇異卻又不得不驚歎的畫面,讓瑟瑟看得目瞪口呆。
這時,耳邊傳來了司徒景嶽的聲音……
“小小從小就在這‘迷’途林裡,沒有離開過,我來到這裡修行的時候,她也只是個不到五歲的黃‘毛’丫頭,那時只有這林子的動物們與她爲伴,我本以爲她會是孤獨的,可是,她卻出乎意料的開朗……”
瑟瑟靜靜地聽着,沒有‘插’話,她望見司徒景嶽的側臉,那雙看着溪小小的眸子,有寵溺憐愛,但更多的,竟然是羨慕……
羨慕?當腦海裡閃過這個詞的時候,瑟瑟覺得很奇怪,爲什麼,堂堂昭玥國君主,萬人之上的地方,一句話可以呼風喚雨,卻要去羨慕這樣一個,在這樣一片林子的小姑娘?
這一刻,不知怎的,瑟瑟很想聽司徒景嶽說下去,而顯然的,司徒景嶽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當中,看着在動物之中歡快起舞的溪小小,頓時毫無顧忌地將自己心底裡的想法展‘露’無遺,一字不漏地講給了瑟瑟聽。
“我記得我問過她,沒有人陪你,只有你一個人,你不覺得孤獨,不覺得很不開心嗎?結果你知道她怎麼回答我嗎?”
問這句話的時候,司徒景嶽偏過了頭,微笑着問她,瑟瑟一怔,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表示不知,並且也在暗示,願意聽他說下去。
司徒景嶽沒有立刻回答,面帶着笑容把頭轉了回去,目光再次落在了正在忘我之中舞蹈的溪小小,繼續娓娓道來。
“她說,她怎麼會沒有朋友呢?林子裡的‘花’兒,還有小動物們,都有好好地跟她玩,在她不開心的時候聽她嘮叨,陪她度過那些不開心的時刻,而且,她還有一個愛她的爹爹,怎麼會孤獨不開心呢?聽到這答案,我第一次覺得,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毫無心機,單純的‘女’孩,這是皇宮裡沒有的……”
說到此,司徒景嶽擡頭望天,眸子裡透‘露’出的,是隱隱的悲傷。
瑟瑟安靜地聽着,從他的話語裡,她聽出了他作爲皇室貴族的悲哀,默默的低下頭,不發一語,這個時候,她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安慰他,遭遇不同,無法身同感受,如果不能代入受害者的思想,身臨其境,那麼,就只能永遠作爲一個旁觀者,給予無用的同情與憐憫。
她知道,司徒景嶽並不需要這些……
“我從小,就被母后當做是工具,一個捍衛她的權利與幫助她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工具。”
頭頂上,司徒景嶽的聲音再度響起,聽到他話語裡的“工具”二字,瑟瑟不可置信地擡頭望着他,只見他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苦中,又帶了點兒譏諷。
不知怎的,看到他這副樣子,瑟瑟很想撲到他懷裡,抱着他,對他說,他不是一個工具,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是還沒行動,話便繼續了。
“母后給我找了最好的師傅,授我武功,教我認字,當初她讓師傅把我扔到這裡的時候,只跟我說了一句,如果做不到活着出來,那就死在這裡邊吧!那樣無能的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兒子。”
聞言,瑟瑟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這會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兒子說的話,在她的記憶裡,雖然她是個孤兒,但是養母對自己,卻從來如待親兒一般,從來都把她捧在掌心裡寵着,她無法想象,司徒景嶽會有怎樣一個黑暗的童年。
“那時候我就在想,爲什麼母后可以那麼狠心?再到後來,看到宮裡的‘女’人們之間的不擇手段,還有,母后爲了奪走屬於邵陽的太子之位,以邵陽的‘性’命做了威脅,害了邵陽的母妃,‘逼’我坐上了如今的帝王之位,雖然邵陽不說,可我知道,他一定一直怨着我的,還有暄兒,他恨了我十年,整整十年……”
說到這裡,司徒景嶽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了,而身旁的瑟瑟,早已泣不成聲。
她從不知道,他的過去是這麼的不堪與痛苦,她無法體會,在母親的嚴厲與殘酷之下,每日都面對着死亡的威脅,到最後落得個兄弟憎恨的司徒景嶽,是怎麼孤獨的活過這些年的。
而想到這些,她腦海裡又浮現出了含煙這個名字。或許,那個喚作含煙的‘女’子,就是司徒景嶽那黑暗的人生裡的一道光芒,照亮了他早已殘缺不堪的心。
所以,他纔會一直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