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宸繼續說道:“當時在洛陽城內遊玩的時候我特別注意了一下,洛陽城內沒有活水,也沒有河流,但地底下卻有活泉,而這條河的流向,我讓人去探查了一下,是由東向西的,本來應該經過洛陽城西邊,也就是說,這條河在流向洛陽的時候,開始沉入了地底,形成了一股活泉,應該說,洛陽西坊那邊的用水,就是這條河在提供。
西坊?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兒聽說過,好像是——
楚亦宸看着我極力回憶的樣子,便說道:“那個布莊的老闆告訴我,他們送那些布是送去西坊,所以我斷定,鬼面軍的軍營就是在那個地方。”
原來如此,他將這些慢性毒藥每天都倒入河水中,河水帶着毒性沉入地底,流到西坊,那兒的鬼面軍平日用水,就會中毒!
然後,再由季漢陽帶着五千人馬殺過去,鬼面軍據說有兩千人,雖是精英,但在日常生活中飲用了有毒的水,中了毒,自然無法抗擊。
也難怪那個時候在洛陽城內他不讓我再喝那兒的水,只怕也是擔心那股活泉會也流到州府的附近,萬一連帶着我們也中毒了,就得不償失了。
他的心思,果然是細密,甚至可以說,縝密到天衣無縫,竟然能從那麼多方面來同時的考慮,只爲了除掉鬼面軍那一批人。
算時間,這個時候,只怕那兒的人已經被季漢陽帶人屠殺光了。
楚亦宸一直握着我的手,這個時候皺了皺眉頭,低頭看着我:“怎麼手這麼涼?”
我怔了一下,擡頭看着他。
他嘆了口氣,說道:“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若冷了,說一聲,自然有人給你添加衣服,萬一着了涼,可怎麼辦?”
他說話的聲音,這麼溫柔,他對我,這麼的呵護備至,這一面的他,簡直柔軟化春風,只要他願意,天下間任何一個女子都會醉倒在他的懷中;可是誰能想到,另一面的他,冷靜冷酷,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殺人於渺然無形間。
而他的兩面,卻轉換得如此自然,好像天生就融合在一起。
他,就好像一個仙佛,一個惡魔,居住在這個俊美的身體裡。
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幸運——我竟然,是真的愛着眼前的這個男子。
否則,與他爲敵,真的是一生中最可怕的夢魘了。
回想當初他跟着楚懷玉帶兵入宮,已經對他的大將之風歎爲觀止,而現在,他當上的太子,心思城府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楚亦君與他對峙,可以說,幾乎是完全沒有勝算的。
當夜無話,每個人在這河灘上都是各有心思,我在這個男人溫暖的懷裡安睡着,只是不知道在他的懷抱隔絕之外的,到底有着什麼樣的腥風血雨。
第二天早上,因爲是在野地裡紮營,周圍都是蟲鳴鳥叫的,雖說很悅耳,卻也稍稍的有些吵人,我被那清脆的鳥叫聲從夢中喚醒,迷迷糊糊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睜開了眼睛。
剛剛睜開眼睛,就聽見帳篷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顯得有些沉重,還有馬蹄踏過河流的聲音,但這些人並沒有太靠近,而是在離我們帳篷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來。
隱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家不要驚動任何人,休息一下,先回長安。”
身邊的男人立刻微微的動了一下,低頭看了我一眼,見我也醒了過來,微微笑道:“怎麼就醒了?”
我懶洋洋的笑了起來,剛剛那個聲音是季漢陽的,既然沒有急着來稟報,應該是任務順利完成了,所以連楚亦宸的臉上也是輕鬆的表情,我看着他那纖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好像鳥兒撲飛的翅膀,格外有意思。
忍不住伸手,用指尖撥弄了一下。
他被弄得****,立刻閉上眼睛躲開了一些,睜開眼好笑的看着我,我卻不知爲什麼覺得格外有意思,又伸手過去,還沒靠近,就被他一把抓住。
“你當這是玩具嗎?”
他說話的時候,鼻息溫熱的吹打在我的頸項裡,微微的有些癢,我往他懷裡縮了一下,立刻感到這具被我糾纏了一夜的身體瞬間有些僵硬的。
他低頭看着我,有些苦笑:“你啊——真當我沒感覺嗎?”
意識到他是什麼意思,我立刻唰的紅了臉,不敢再動,他笑了笑,低頭吻了吻我的眼睛,立刻翻身下了牀。
像是爲了刻意的避開什麼,他背對着我穿好了衣服,頭也不回的掀簾子離開了。
我躲在被窩裡,又是羞澀,又是難堪的,偷偷笑了很久。
等試玉進來服侍我洗漱完畢穿好衣服,我們再出帳的時候,外面的大軍已經全部收拾好了,而季漢陽的那五千人幾乎沒有看到,看起來他還是爲了避開楚亦君的耳目,畢竟這件事如果被他現在就知道了,並不是什麼好事。
楚亦宸站在河邊,看着被朝陽映照得波光粼粼的河面,還有眼前一片廣袤的土地,綠樹成蔭,繁花盛開,還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他負手而立,雖然並沒有什麼豪情壯語,卻給人一種俯視江山之感。
季漢陽正站在他身邊,似乎在跟他說着什麼,楚亦宸慢慢的點着頭,目光卻一直落在遠處。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遠遠的傳來一句:“很好。現在就等回長安了,接下來的事,都按照計劃行事。”
“是。”
兩個人說完,都同時轉身往回走,遠遠的看到被試玉扶着走出帳篷的我,臉上都露出了笑容,我這纔看見季漢陽,那張英俊的臉上微微有一些憔悴之色,眼角似乎還有一些擦傷,但看起來一切都還好,應該沒有出什麼大問題,而且聽剛剛楚亦宸說的話,他們的任務一定也是圓滿的完成了。
楚亦宸一看到我,便走了過來:“怎麼不多睡會兒?”
我笑着搖了搖頭,他一起牀,身邊就少了一個溫暖的身體可以讓我依靠的,再溫暖的被窩,對我來說也沒有那麼有吸引力了。
旁邊的季漢陽也走了上來:“鳶青姑娘,早啊。”
“嗯。”我向他點了點頭,若是能說話,還能問候他兩句,現在也無法,什麼都省了,好在這個人向來放蕩不羈,倒也不會在乎這一點。
楚亦宸對我們說道:“楚亦君已經先我們一步離開,啓程回長安了,我們也快點上路吧。”
“哦?”季漢陽在旁邊一聽,立刻說道:“他的動作倒是快,這麼趕着回去邀功嗎?”
說完這句話,他好像又意識到我和楚亦君過去的關係,下意識的看了我一眼,我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楚亦宸只說道:“好了,別多說了,我也不在乎這麼一點時間。不過,還是早些回去比較好,畢竟洛陽那邊的事,多拖一天,就會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看他的說法,好像洛陽那邊的事還沒完?
他雖然已經除掉了東都的精銳之師,但洛陽的政權現在其實還是在齊遠和楚亦君這個聯盟體的手中,他要從那兒拿回來,的確不止是除掉鬼面軍這麼簡單。
可是,怎麼能在回到長安之後,再把政權拿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