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你是個女人?小白貓!
一聽趙元這話,陳葉青就算是再遲鈍,當場也明白了這老頭兒來此的目的;感情這想要聽先帝和先皇后之間的八卦還是要付出代價的,瞧!上趕上一個來說事的和事老。
陳葉青面無表情,端起手邊的茶盞撫了撫茶麪:“皇叔此次前來,可是奉了皇上的委託?”
趙元那隻老狐狸,江湖混跡多年,人生閱歷豐富,一看陳葉青這表情就知道自己要辦的事情很是艱難,可是想到自家兒子的殷殷委託,本來有些喪氣的他立刻枕戈待旦,準備正面迎敵。
“丫頭,老夫雖然是人臣,但老夫不想辦的事,就算是皇上的託付,老夫照樣不理。”
聽這話的意思是,這事並非趙禮交代?那會是誰?
陳葉青眼珠微微一轉,立刻就想到了一個人。
老東西浪跡江湖多年,年輕時又痛失心愛之人,內心深處恐怕早已死灰一片,激不起半點漣漪;可是,今時不同往日,老傢伙如今有了趙靖這個乖兒子,又親自了斷了蕭太后這個眼中釘,重拾人生希望也不一定;而且根據剛纔的字字句句中能夠判斷,既然連趙禮都無法請動他,那麼天下間就唯有一人能夠請得動他了,那便是:趙靖。
陳葉青的臉上漾起一股莫名的笑意:“看不出,大哥也挺喜歡多管閒事的。”
“噯你這丫頭,怎麼這麼說我兒子呢。”老傢伙立刻護短,那副護犢子的模樣甭提有多急切:“我家靖兒那是善良,若不是此事關係着小四,他還不願意管呢。”
陳葉青一揚眉角:“哦?那皇叔準備怎麼管?”
趙元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女子,油鹽不進、處變不驚,明明知道他此次前來的目的,卻能淡然旁觀,大有一副不動如山的架勢;真不愧是將小四拿捏得死死地女人,這執拗起來,當真是連男兒都要爲她折服幾分。
趙元嘆了口氣,語重心長:“丫頭,我也不想說人生短暫,姻緣難得,應該要多多珍惜這樣的廢話;老夫只提醒你一句,你當真以爲前段時間小四生病只是因爲過勞所致嗎?”
陳葉青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晃,跟着,整個人的氣勢也有些不一樣了:“皇叔此話怎講?”
趙元深謀遠慮的點醒陳葉青:“皇上的身體向來都是有太醫院親自照料,何曾需要加以他人之手;可是,他卻偏偏那麼做了,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過勞所致?哈——丫頭你可曾見過過勞之人有那麼虛弱的,老夫可是聽說皇上有段時間躺在牀上連動都無法動彈,這該是勞累之人所顯得徵兆?”
陳葉青再也冷靜不下來了,手中的茶盞被他放下,眼神也開始有些慌亂的轉動着;以前,他還沒覺得有什麼奇怪,可是,被趙元這麼一說,他還真覺得十分古怪。
再想到爲趙禮看病的那個白丁,陳葉青怎麼瞧着有幾分熟悉,是眉眼看着相熟?還會面部的輪廓覺得似曾相識?
陳葉青苦惱的搖晃着腦袋,眉心都擰成結了可還是無法想出半點頭緒。
趙元看着陳葉青那份苦惱的模樣,當下就放了不少的心;總算是來的值當,只要知道這丫頭還是記掛着四小子,他也沒算白費那番口舌。
“丫頭,老夫不會逼迫你做什麼,也不會亂嚼舌根子給你添麻煩;你要是想知道這一切的緣由,可以動用自己的人去查,等知道一切的真相後,你再自己做出選擇,問問你自己,究竟想要什麼;當年,老夫就是問自己的心,以爲忍痛離開就能成全一切,卻不知,我的成全不是幸福,而是禍端的開始;小四是個重情的,這個孩子孤獨敏感,如果不是愛你到極致,他不會任由你在他身邊這樣無視他,要知道他是天子,天下都是他的,何愁缺一個女人。”
說完這番話,趙元就扶着膝蓋慢慢的站起來,看着窗外燦爛的陽光,有感而發道:“老夫這麼做雖說是有些多事,但是老夫覺得,如果佛兒還活着,她一定也會這麼做,因爲她是那麼善良純淨;人生的遺憾本來就有很多,我們活着的人,爲什麼要讓本就存在缺憾的人生更增添困苦。”
陳葉青一動不動的坐在竹榻上,看着趙元在說完這席話後就像來時一樣,飄乎乎的走出內殿;如果不是手邊的茶盞還冒着淡淡的香氣,他恐怕都要認爲剛纔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境。
趙禮的身體,趙禮的病情……
陳葉青眼神一厲:“黃梨!”
伺候在外面的黃梨立刻現身進來。
“速去一趟太醫院,將徐思和杜離,齊齊招來!”
黃梨應了一聲,就趕忙轉身跑開。
碧瑩也從殿外走了進來,看着臉色不太好的陳葉青,忙出聲關心:“娘娘,可是元王對你說了什麼?”
陳葉青愣了片刻,這才若有若無的搖了搖頭,頭上的九翅金鳳微微震動着翅膀,隱隱綽綽的光影,正如他此刻迷迷霧霧的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碧瑩……”陳葉青一下擡起頭,閃爍不定的目光中,隱約滲出幾分脆弱:“如果,如果趙禮真的有什麼事瞞着我,如果他……他真的不太好,不是……我應該開心的,很開心纔是,能當太后了……我可以當太后了;但是碧瑩,碧瑩我……”
看着說話慌亂的陳葉青,碧瑩也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忙湊上前輕輕地抱住陳葉青的肩膀,這個向來做事都不太靠譜的小丫頭,居然在這種時候,用沉定內心的聲音平緩的安撫着陳葉青:“娘娘,您別害怕!會沒事的,沒事的!”
碧瑩的聲音,就像深海上的一塊浮板,讓陳葉青似乎看見了希望,“對,沒事的!他會沒事的!”
黃梨帶着徐思和杜離很快就來到芙蓉宮。
看着站在眼前的兩位最信任的太醫,陳葉青脫口而出:“當日皇上病重,徐思你就守在身旁,可曾親自診過龍脈?”
徐思本以爲皇后急招是有什麼重大的病情忽致,這一路小跑差點沒了半條命,卻不料皇后問的卻是這個問題。
只要是沒什麼突發疾病,徐思也放心不少,所以,在捻着鬍鬚回憶了一會兒後,肯定的回答:“娘娘,老臣雖然多年照料天子的身體,但是,皇上身邊自從出現了一個叫杜遷的人之後,老臣就再也無法靠近龍體了。”
站在徐思身旁的杜離一聽到杜遷這個名字,小小的身板猛地一晃,駭然睜大的眼睛裡,帶着震驚和難掩的希望。
這一幕,恰好落在陳葉青的眼裡。
“杜離,你有什麼話要說?”
杜離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被人拿着轉頭狠狠地拍了後腦勺一樣,昏昏沉沉的,可是,又不能不回答皇后的問題:“微臣,微臣覺得……覺得應該認識那個杜遷。”
這下,不光是陳葉青,就連徐思都轉過頭,奇怪的看着很奇怪的杜離。
陳葉青眯了眯眼:“你說說看,爲什麼說自己認識那個杜遷?”
杜離擡起頭,大大亮亮的眼睛裡早已蓄滿了淚:“皇后娘娘,微臣的哥哥,也叫杜遷;只是家兄與微臣年幼失散,微臣不太敢肯定那個人會不會是微臣的兄長。”
聽杜離這麼說,陳葉青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對呀!他決定那個杜遷有些眼熟,可不就是因爲他早已熟悉杜離的緣故;仔細看杜離的長相,雖然偏向於女氣,可是他的五官和臉盤,簡直和那個長相清秀的杜遷有七八分的相似。
陳葉青在無聲中悄悄地攥緊拳頭,目光重重的落在杜離的身上:“杜離,你究竟是什麼人?”
皇后娘娘的聲音一變,徐思和杜離齊齊心驚膽戰的跪在地上,尤其是杜離,早已泣不成聲,白玉般可愛靈動的臉頰上,佈滿了可憐脆弱的眼淚。
徐思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怎麼會發生到這般境地;他們這些當太醫的,只是負責看顧宮中主子們的身體,照料他們的健康,何曾遇見過這樣的事情。
陳葉青看杜離只是哭,也知道再這樣問下去,恐怕也無法問出什麼,所以調轉矛頭,對象徐思:“當初你是怎麼收下杜離當徒弟的?”
徐思也察覺出事情的不對勁,他雖然心疼自己的小徒弟,可是想到這小徒弟身上可能隱藏了大秘密,爲求禍不及自己,所以,只能實話實說:“回皇后娘娘的話,老臣是在十年前從太醫院回家的路上,初遇杜離的。”
回憶起以往,徐思的心口也有些發酸。
那是一個冬天,漫天的大雪、了無人跡的街道,他做在轎子中手裡捧着一個熱乎乎的湯婆子還是覺得十分寒冷;就在轎伕趕忙回去的路上,忽然轎子在半途中停了下來,跟着,聽外面伺候的下人說,有一個孩子倒在雪地裡。
徐思雖說是太醫院中最當紅也是最厲害的太醫,成天見的人也都是些達官貴人,可是,他這人卻是忠厚朴實,絕不會做出視而不見的禽獸之事;所以,在聽見下人這般說之後,徐思想也沒想的就從轎子裡下來,快步走到那昏倒在地的孩子身邊,看着在雪地裡,凍得臉色發青已經意識模糊的孩童,憐憫之心悠然升起,這才抱起這個可憐的孩子帶回府中救治;而那個孩子,就是杜離。
徐思將這一切事無鉅細的交代之後,就趕忙擡起頭看向陳葉青:“皇后娘娘,老臣可以用性命擔保,杜離這個孩子是老夫看着慢慢長大,絕對不會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當初,老夫引他進太醫院,也是看他自小懂幾分醫術,又是個聰明好學、謹慎仁愛的性子,這纔想要他學的一門醫術,也算是能生存傍身;請皇后明察秋毫,不要讓這個可憐的孩子再受苦了。”
陳葉青知道徐思這番話也是在爲杜離說情,再回憶當初他和杜離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不覺也有些心軟;是啊!杜離就算是身份可疑,他也不會做出什麼壞事,如果他真的存心不良,那麼在他身邊這麼久,杜離簡直是有千百次的機會傷害他和他的孩子,不是嗎?
陳葉青頭疼的捏了捏眉心,看來,他真的是被趙禮的身體弄的有些慌亂了,要不然也不會這麼疾言厲色的叱問身邊的人。
陳葉青的目光柔和了幾分,看着杜離時,也帶了幾分心疼:“杜離,本宮相信徐思的話,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只是本宮想要從你身上聽到實話;一個差點凍死在雪地裡的小孩兒,怎麼可能會懂得醫術?要知道,連肚子都填不飽,身子都穿不暖的時候,哪裡還有閒心去習醫;你的來歷非比尋常,本宮給你機會,你要實話實說。”
杜離是相信着陳葉青的,更是知道眼前的這位皇后有顆寬厚的心;所以,就算是她將當年之事說出來,她也不用擔心自己會泄露了秘密,更何況,她哈需要皇后娘娘待她去見一見那個杜遷,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哥哥,那麼,她就終於能夠和自己的親人重逢了。
想到這裡,杜離擦掉了臉上的眼淚,鼓起勇氣擡起頭,伸出雙手,當着陳葉青和徐思的面,將頭上的官帽拿下,跟着,一頭烏黑的長髮如瀑布一樣,帶着妖嬈的弧度,傾瀉而下。
看見這一幕,陳葉青愣住了,徐思也愣住了,就連伺候在側的黃梨和碧瑩,都齊齊愣住!
徐思驚的白鬍子一翹一翹,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一樣狠狠地眨着,然後,在知道眼前不是幻覺的時候,顫抖的伸出手,指着杜離:“你……你是個女人?”
陳葉青在震驚中冷靜下來,幽亮的眼瞳如夜間狩獵的豹子,危險的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