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真是冤家,見面了
趙禮覺得,自己絕對是大周朝最苦逼的一個皇帝;雖然,他是歷代皇帝中即位時年紀最輕的那個,同時也是歷代皇帝中,最招惹女人待見的那個;可是,他還是覺得自己很苦逼。
即位時年紀最輕又如何?早晚有一天會被這天下大事熬成一個不知人間冷暖的老頭子;最招女人稀罕又怎樣?全部都是一幫看不上眼的爛桃花,好不容易有一朵能讓他瞧着還算可以的小桃花,誰知那朵桃花身上長刺,不刺刺他那朵桃花就活不下來;你想問這朵桃花是誰?哼!除了芙蓉宮的那位,還有誰敢跟他這個一國之主對着幹?!
每每想及此事,趙禮都覺得無限惆悵;人們都羨慕站在高位上的人,覺得那手握天下大權是多麼的威風,卻不知,權利越大責任越大;還是大哥聰明,將那唾手可得的江山撒手不管,逍遙快活的當着大周身份最尊貴特殊的王爺。
衆所周知,先帝還活着的時候毛病詬病很多;比如說,寵信奸妃,慣縱佞臣,奢侈成風;如果不是先帝年輕的時候把自己的身子儘早的掏幹了,恐怕還要霸着這個皇位爲禍上幾年後纔到地底下的列祖列宗面前下跪請罪;所以,當趙禮接下這天下之時,大周朝已經被先帝折騰的千瘡百孔,國力早就衰退的一落千丈。
世人只看見他是衆多皇子中唯一一個站上皇位的勝利者,卻不知道他這個勝利者卻是接下了一個爛攤子。
朝堂上,百官人心渙散、偷奸耍滑,他不知費了多大的勁兒纔將那些整日混吃混合的傢伙們踢出廟堂,讓他們哪兒開心哪兒呆着去;後宮波濤暗涌、沉沉浮浮,他又不知花費了多大的勁兒從弄來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藥用在那幫蛇蠍美人的身上,爲的就是不讓那些心懷叵測的女人在他還沒站穩腳跟的時候就懷上他的孩子。
他這個皇帝當的岌岌可危,當的如履薄冰,很多時候他都會一個人站在朝堂下看着那個金碧輝煌的龍椅,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那個椅子坐上去硬邦邦的,還有些冷冰冰的,爲什麼所有人都盯着它、惦記着它、想着它呢?
也許,它有魔性,能讓所有有貪慾的人擁有他想擁有的全部;也許,它是孽障,能讓再聰明的人都矇蔽了眼睛,成爲它的奴隸。
他在位置上,勵精圖治、兢兢業業,發誓一定要當一個和先帝不一樣的人間帝王;他也有野心,一個稱霸天下的野心,一個讓大周成爲四國之首的野心;所以,他更不能懶惰,更不能在眼裡容下一粒沙子。
蕭家,他是一定會動的!不爲別的,只爲了慘死的母妃!
虞家,他也是不會放過的!不爲別的,只爲將帝王之家當成猴子耍的那份玩弄之心。
虞浩然,那個他曾經的授業恩師,教會他很多書本上都無法學到的君子之道,甚至還多次當着父皇的面誇獎他;那時候,他以爲除了母妃和弟弟之外,師父就死他剩下的唯一可信之人。
可是,當趙衝慘死,父皇暴斃之後,他就不這麼認爲了。
一個人的內心該有多陰暗,才能一直將自己的**藏得那般深;一個人該是有多虛僞,才能做到人前歌功頌德,人後化身豺狼?!
他總算知道爲何師父總是當着父皇的面誇獎他,因爲一旦他聰明智慧的名頭從父皇的嘴裡傳到蕭貴妃的耳朵裡,那種野心勃勃的女人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師父太瞭解他的智慧,太明白他的才能,所以纔會故意說出那些誇獎他的話,他根本就不是爲了讓父皇多看他一眼,他從頭到尾都只是想要置他於死地。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說的就是虞浩然那種人。
虞浩然將自己唯一的孫女嫁給了大哥,他就必須讓大哥成爲天下之主;他要爲大哥肅清前面的障礙,掃清眼前的塵埃;虞浩然清楚的知道蕭貴妃那個女人的野心,他擔心大哥爭不過趙衝,這纔將他拖出來拉住趙衝的大腿,自己卻一個人在旁邊看着。
但只可惜,虞浩然算盡一切,卻在最關鍵的地方看走了眼。
大哥那種人,超然般的存在着,怎麼可能會甘心成爲別人手中的棋子;再者說,大哥根本就無心帝位,他是衆多皇子中最是閒散恬淡的存在;似乎只要給他一株梨花,一疊糕點,一壺清茶,他就能很滿足的坐在梨花樹下喝茶賞花、心滿意足。
這種恬靜性格的人,怎麼可能會成爲帝儲之爭的棋子?怎麼可能成爲他人手中的傀儡?
也許,正是因爲這樣,纔會讓他撿了漏子吧;這個皇位,如果不是大哥的成全,恐怕他就算是再能力卓越,也不可能如此順利的就霸佔上。
既然霸佔上了,他就會穩穩妥妥的坐好;讓那些曾經敢在他面前使心計的,耍心計的好好瞧一瞧,不是他不動手收拾,而是有的時候要放長線釣大魚,痛痛快快的砍了那些雜草固然簡單解恨,可還有一種辦法是慢慢的將雜草捏在掌心裡,然後再一點一點的慢慢剌着玩。
“皇上?皇上?!……”秦戰眼底擔憂的看着在跟靖王爺告別後就開始獨自愣神的主子,真不知這位主子如今這是又怎麼了?!
趙禮忽然被身邊的秦戰叫起,本來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的思緒瞬間被他扯回來;想必他這幾天應該是累着了,要不然怎麼會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念起以前的那些人呢。
“查出來嗎?皇后娘娘在何處?”趙禮忙端起手邊已經涼了的茶盞,裝這樣子淺抿了一口,不自然的遮住眼底的那絲怪異的情緒。
秦戰是個利索的,從趙禮那裡接到任務之後就立刻着手去辦;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還是被他給找出來了。
“回皇上的話,屬下已經查明娘娘的下榻之所,正是城鎮中最好的那家天祥客棧;大夏七皇子很是大手筆,甩了一大筆錢給客棧掌櫃,清空了客棧上下住着的所有客人;現在那諾大的客棧就只有他們那些人住着。”說到這裡,淡定如秦戰,也開始興奮地搓手掌:“皇上,什麼時候動手去救娘娘?現在?還是等天黑之後?屬下可以申請打頭陣嗎?”
趙禮放下茶杯,淡淡的瞥了眼神色亢奮的秦戰,道:“不急!既然人我們都已經找到了,就看看他們在耍什麼把戲再說。”
“皇上的意思是……?”
“夏鳳輕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劫走媚兒,恐怕他身後還站着其他人;朕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個人敢這麼做,既然他不怕死又撞上來,那朕就讓他這次疼的狠一些,好好的長長記性。”
說完這句話,趙禮下意識的抿了下嘴春。
看見這個動作秦戰內心一陣唏噓,他常年伺候在這位主子身邊,自然清楚這位主子只有在真正動了惱性之後纔會露出這副嚇人的模樣;看來,這次不用他們主動鬧事,皇上就會先把事情鬧起來。
相較於趙禮這頭憋着一股勁兒的後在一旁靜觀其變夏鳳輕究竟要搞什麼鬼,天祥客棧裡卻在演繹着各種各樣的鬧劇。
陳葉青病了,還發高燒了!趙煜很着急,也很心疼,但好在有杜離這個十分靠譜的御醫跟着,他總算是還沒着急上火。
豆芽菜似乎也像是知道自己‘親孃’病了一樣,整整一天都特別的乖;聽話的躺在襁褓裡不停地把拳頭往自己嘴裡塞,呆呼呼的模樣跟趙禮那股精明勁兒一點也不像。
自從豆芽菜生下來之後,陳葉青就徹底撒丫子不管;原因是他還沒做好當‘娘’的準備,以前身邊有個牙牙學語的趙澈小崽子,自從經過上次那小崽子陷害他當着趙禮的面喊了他一聲‘爹’後,陳葉青就學乖了,再也不敢將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動到孩子的身上。
陳葉青這個甩手掌櫃雖然不照顧豆芽菜,可好在他身邊有趙煜;趙煜不知道着了什麼魔性,簡直將這根小豆芽稀罕到了骨子裡,成天都抱在懷裡輕輕的哄,哄完了還不停地親,豆芽菜似乎也很喜歡這個怪蜀黍親她,每次在被趙煜親完了她都會咧着沒有牙的小嘴巴咯咯咯的笑。
正是因爲這樣,剛纔撞見了來送熱水的店家小二;小二看出他們這幫人非富即貴,自然是要好生巴結的,正好看見趙煜喜歡不已的對着豆芽菜‘吧唧吧唧’的猛親,陳葉青半躺在牀上也沒管,一時間興之所至,張開嘴就對着趙煜和陳葉青說道:“夫人可真是好福氣,你家相公這般喜歡小閨女啊!”
其實,小二這話也是出於自己的真誠之意;任誰看見趙煜抱着他閨女不停地猛親都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可是,陳葉青當下卻有些不樂意了。
趙煜這小子真不知道究竟在搞些什麼鬼,既然這麼喜歡小女孩兒,那就趕緊找一房侍妾給自己生一個女兒不就得了,偏偏整天抱着他的女兒不停地親,這是玩的什麼勁兒?
於是,在小二前腳剛走,陳葉青後腳就拉這張臉對着趙煜嚷嚷:“你能別再非禮我家姑娘了嗎?她親爹都沒像你這樣親過,你這樣成天拿口水給她洗臉用的是個什麼勁兒?你不怕將來我家閨女的駙馬爺找你算賬,指着你鼻子罵是你奪走了我家豆芽菜的初吻啊?!”
趙煜這個人的腦子,跟一般人長的很是不一樣;剛纔小二說了兩句話,陳葉青聽進心裡的是最後一句話,可趙煜聽進心裡的卻是第一句話。
‘夫人’?小二說他和王八是一對嗎?
想到這裡,趙煜的耳朵根開始泛紅,根本不在乎陳葉青那對瞪他的眼珠子,直接又抱着豆芽菜就是狠狠的一口;豆芽菜那個傻姑娘居然被非禮了還咯咯咯的直笑,甚至還大氣的將自己的小拳頭伸出來往趙煜的嘴裡塞,大有一副:怪蜀黍,你這麼喜歡豆芽菜,那你也嚐嚐豆芽菜的小拳頭吧!嘿這傻姑娘,麪皮長的像趙禮,可這腦子長的咋就像自己呢?!
陳葉青看着這一對傻子,如果不是肯定每天晚上抱着自己睡的人是趙禮,恐怕他都要懷疑趙煜這孫子也爬過自己的牀;要不然豆芽菜怎麼跟他如此親熱。
相較於陳葉青這略微有些怪異的小日子,杜離那邊也過的不太好。
自從小白貓成功的將夏鳳輕惹毛過之後,夏鳳輕只要一見到他,就跟三天沒喝血餓瘋了的跳蚤,瞅着小白貓就死巴巴的往上叮!
第一回合:
杜離在客棧的竈房裡拿着小扇子一下一下特別認真、特別仔細的給小藥爐扇着風,計算着這鍋藥需要多少時間出鍋是藥效發揮最大功效的時候,可偏偏正在這時,閒的沒事幹的七皇子晃悠着兩條大長腿出現了。
夏鳳輕是個冬天都扇扇子的主兒大夥兒都知道,就看外面還飄着鵝毛大雪,他卻手裡拿着金股摺扇顯擺着風流,一走進竈房中就盯上了蹲成一團,守着藥爐的小白貓。
“喂!儈子手!”
小白貓委屈:“殿下,小臣有名字的!”
夏鳳輕一挑眉:“怎麼?不樂意本殿下給你取的名字?”
“……”小白貓垂着頭,不敢說話。
夏鳳輕就是欺負他這副唯唯諾諾的小樣兒:“行了,本殿下餓了,給我下碗陽春麪!”說完這句話,夏鳳輕就從一旁扯過來一個凳子翹着二郎腿坐下接着扇扇子。
小白貓更委屈,他明明是個御醫,怎麼現在變成了廚子了?再說,那鍋藥就快好了,他要好生看着,要不然他守了兩個時辰的藥湯可是要白費了呀!
鼓了鼓勇氣,小白貓抽抽鼻子湊上前,小聲囁喏道:“殿下,小臣在看藥,不……”
“你不會做陽春麪嗎?”夏鳳輕像是聽不見小白貓嚇得發顫的聲音似的,下巴揚着冷睨着他。
杜離最害怕夏鳳輕凌厲的眼神了,嚇得又是一縮脖子,實話實說道:“小臣會!”
“會還不快做?你敢不聽話,就掐斷你的脖子!”夏鳳輕現在已經幼稚的能跟趙禮相媲美了。
礙於這位主子蛇精病的症狀,小白貓實在是不敢隨便再逆他的鱗了;忍了又忍後,終於騰挪着小小的步子湊到竈火間,又是點火又是燒水,折騰了好半天才將一碗香噴噴的陽春麪遞到夏鳳輕面前。
夏鳳輕還真是有點餓了,所以在他抄起筷子正準備吃碗裡的面時,忽然看見那麪湯中漂浮的小小綠綠的蔥花,頓時怒了:“你不知道本殿下不喜歡吃蔥嗎?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小白貓嚇壞了,‘撲騰’一聲就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小臣不知道!小臣不知道啊……殿下別生氣,別掐小臣的脖子!”小白貓顯然是被嚇壞了,一邊求着情一邊落着大顆大顆的眼淚。
夏鳳輕本來的那點餓勁兒頓時就被杜離弄得沒有半點心情,再加上他是真的不喜歡吃蔥;所以就算是那小蔥沫子被他切的小小可愛,麪條拉的又長又直,他也沒什麼食慾。
沒有食慾的夏鳳輕很暴躁,摔了筷子就直接站起來,站起來的同時還覺得不解氣,又是一腳踢在剛纔坐下的凳子上;聽的那動靜‘噗通’一聲發出大動靜,嚇得小白貓早已魂不附體,他這才心滿意足的搖晃着摺扇大步離開;離開前,還送了忙前忙後給他張羅了這麼一大碗麪的小白貓一句話‘真沒趣兒’。
杜離覺得自己真的是今年犯上太歲了,要不然他怎麼會攤上這麼一蛇精病;跪在地上,可憐兮兮的擦了擦眼淚,剛要擡起頭站起來,誰知鼻尖就聞見一股糊味;接着,就聽見竈間發出一聲悽慘的慘叫聲:“我的藥——!”
介於七皇子的蛇精病症狀已經到了隨時隨地就能發作的狀態,杜離覺得他必須遠離此人,要不然他還要倒黴,還要被他欺負。
所以在接下來的半天裡,杜離一直都很小心很安靜的待在皇后娘娘的身邊;娘娘的身子本來就虛弱,再加上產後沒有經過細心的調理,這時候更是柔弱的厲害;但好在小公主有王爺照顧着,他們身處的城鎮裡幾乎他需要的藥材和補品都有;只要時間允許,他相信依照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將皇后娘娘的身子調理好;但至於七皇子動不動就愛掐人脖子、暴躁易怒的蛇精病病症……除非他師傅他老人家親自出手,要不然他真的有些愛莫能助了!
只是,這世上偏偏就有一種事和一種人,你偏偏想要躲開他,還就偏偏躲不開。
這不,當杜離端着皇后娘娘剛喝完他親手熬製的藥粥從房中走出來的時候,正好撞見剛剛走上二樓的夏鳳輕。
杜離現在可是怕了這蛇精病主子了,嚇得一縮,二話不講就要掉頭就跑;夏鳳輕剛從外面回來,沒想到這一上樓就碰見了這傢伙,本來還想着把這個儈子手當成空氣走過去,誰知儈子手居然會在明明看清楚他之後掉頭就跑?
我咧個去!從來都只有這臭屁又自大的夏鳳輕無視人,他何時被人無視過?
看到這裡,夏鳳輕忍不住了!他一廂情願的認爲這儈子手還真跟他槓上了是不是?!
於是,夏鳳輕又是怒又是不甘心的叫住那個欲要腳底抹油開溜的傢伙:“喂——!”
“……”某個人在聽見這個字後,不但沒停,反而跑得更快,活似後面有條惡狗追他一樣。
夏鳳輕更怒了,他真心覺得儈子手跟他過不去!他真心覺得儈子手就是來給他找堵的!
“聽見沒有?本殿下讓你站住!——還跑是不是?你再敢跑一步,本殿下就打斷你的腿!”
終於,在身後那如狼似虎的咆哮聲中,杜離嚇得再也不敢奔跑一步。
堪堪停下腳步後,他嚇得捧着手裡的空碗,縮着脖子,眼淚不自覺的往下掉!師傅啊!徒兒這是造了什麼孽障啊,爲什麼躲都躲不開這蛇精病啊!徒兒知錯了,徒兒當初就該跟你學習治療蛇精病的醫術的,要不然也不會淪落到今天被蛇精病欺負的份兒上。
夏鳳輕根本就不知道杜離的內心小世界分崩離析到了什麼地步,他現在只是很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
就看生氣、幼稚外加蛇精病毛病又犯了的夏鳳輕蹬蹬蹬的走到杜離的身後,看這小子居然還敢拿自己的後腦勺面對自己,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無視。
於是,覺得自己又被無視的夏鳳輕更是惱火到了極點,想也不想的就伸出手,照着這小子欠扁的後腦勺就來那麼一下子。
‘綁’的一聲悶響!
‘啊!’的一聲哀嚎!
夏鳳輕橫眉倒豎的衝着抱着後腦勺的儈子手吼:“你丫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無視我!故意逃跑!故意拿後腦勺背對着本殿下是不是?!”
“……”杜離覺得蛇精病七皇子這是要欺負死他的節奏,明明是他揍他的腦袋,他還在這裡惡人先告狀。
“轉過來!就算是哭也給本殿下轉過來!”夏鳳輕實在是不想面對一個後腦勺發怒。
哭的又開始顫抖的小白貓囁喏着,怯怯的,怕得要死的轉過頭,小傢伙紅紅的眼皮一哭就很容易浮腫,只要一腫就會變成倆粉撲撲水靈靈的小桃子,捲翹的睫毛上掛着破碎的淚珠,可憐極了的模樣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夏鳳輕就是不喜歡看他這副哭哭啼啼的模樣,他不過是敲了他腦瓜一下,他咋就又是一副被欺負狠了的可憐相?想他被他詛咒將來要生一窩閨女他都沒哭,他有個屁的好哭的。
剛想到這裡,夏鳳輕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跑題了;忙搖了搖頭找回理智,寒着臉,冷着眼,對着低着頭打哭隔的小白貓擺譜:“爲什麼見到我就跑?”這纔是夏鳳輕在乎的最關鍵,他從小到大,可是人見人愛,花開花開,只有他躲着別人的份兒,哪有人躲開他的份兒?!這小子分明是瞧不起他嘛!
杜離猶豫着要不要說實話,如果說了實話,蛇精病會不會更生氣?如果更生氣……
“快說!本殿下沒時間跟你在這兒耗着!”呦!他還急上了他!
杜離被嚇的又是一縮,但正是因爲這一嚇,讓他的腦子立刻聰明瞭不少;堅決不能說實話,要不然蛇精病會欺負死他的!
於是,杜離眼珠子悄悄地轉了轉,回答:“是小臣忽然想到還有其他事沒辦,這才着急着離開,並不是無視殿下的意思,殿下不要生氣。”是啊!蛇精病你千萬別再生氣了,你生氣的樣子真的好嚇人的;比師傅拿着死人的屍體研究經絡的樣子更嚇人。
夏鳳輕何其精明,怎麼可能會沒注意到儈子手轉眼珠子的動作,心裡雖然冷哼,可又想到他這轉眼珠子分明就是在忌憚自己嘛!好呀!他就是要儈子手忌憚他,這樣儈子手纔不會再亂說話,纔不會再敢跟他添堵!
想明白這一切,夏鳳輕的幼稚小世界終於小小的圓滿了一下;儈子手害怕他!嘿嘿嘿!害怕他、害怕他!夏鳳輕越想越有些魔怔!
“好吧!本殿下勉強就信了你這些話;記着,下次見到本殿下就乖乖地站住,在本殿下不把你當成個東西忽略過去之後,你才能離開,知道嗎?”夏鳳輕賤賤的揚起下巴,那傲嬌樣兒,簡直然人神共憤到了極點。
杜離早就被夏鳳輕這說一出唱一出的架勢弄的怕到了極點,如今見蛇精病有意要放過自己,他趕緊就是使勁兒的點頭,一邊點頭還一邊說是!
見儈子手這副聽話的模樣,夏鳳輕這才覺得心底舒坦了一些;這就對了嘛,只要這小子識趣兒,他也不想次次看見他都跟針尖對麥芒一樣。
只是,就在夏鳳輕準備仰着下巴離開的時候,眼角瞥見被儈子手一直小心抱在懷中的空碗,指着,問:“這是什麼?”
杜離忙低下頭捧出自己的空碗,乖順的回答:“小臣剛纔給皇后娘娘送了藥膳去,這碗是用來盛藥膳的。”
藥膳?!夏鳳輕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肚子;連日來的奔波他的精力也去了很多,難得身邊有這麼一個精通歧黃之術的傢伙,此刻不利用,何時利用?
於是,摸着有些空癟癟的肚皮的夏鳳輕很無恥的對杜離說:“本殿下剛從外面回來,肚子餓了,也給本殿下盛一碗藥膳來。”
好在杜離做了一大鍋的藥粥,爲的就是分給這些日子以來沒日沒夜趕路的人員的;如今看蛇精病也想吃,他這個人還是很大度的,所以想也不想的就點了頭,轉身就撲撲騰騰的跑下樓朝着竈間奔去。
小半刻時間過後,夏鳳輕坐在自己的房間中優雅的品嚐着碗中這熬的香香軟軟的藥粥,還真別說,儈子手是有兩把刷子的;顆顆白白胖胖的小米中,夾雜着甜甜香香的藥香味兒,簡直比他在宮中吃到的那些藥膳美味多了。
吃的很滿意的夏鳳輕又連着吃了兩碗菜停住,只是到了第二天,當他看見洗臉盆中倒映出來的那張滿臉紅疹的自己時,一聲憤怒刺耳的咆哮,幾乎穿透整個天祥客棧。
“儈子手——”
又兢兢業業的守護着自己小藥爐的小白貓蹲在竈間頭聽見那從二樓上傳出來的咆哮聲,嚇得他下意識的一抱腦袋,瑟縮着團成一個小團團,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蛇精病又怎麼了?他又哪裡招惹蛇精病了嗎?不對呀,今天一大早他連蛇精病一面都沒見着,這又怎麼會招惹蛇精病呢?——嗚嗚!師傅,七皇子的狂躁蛇精病病症,真的是越來越嚴重了!徒兒該怎麼辦啊?——
此刻,在二樓舉着銅鏡看着一臉紅疹的夏鳳輕幾乎快要被那個儈子手氣瘋了;他咋說那小子昨天怎麼就那麼利索的將藥粥端到他面前呢?原來是那小子在背後下了黑手啊!
那小子一定知道他對甘草過敏,這纔在藥粥中放了甘草是不是?他當時可真夠傻的,嚐到藥粥中的甜香味兒他就應該想到裡面有甘草的呀,他怎麼就可以被自己的口腹之慾矇蔽,任由那小子陰謀得逞呢?
夏鳳輕覺得,一定是那小子想要讓司馬媚在這裡多呆兩天,纔在他的藥粥裡放了這些害得他過敏不能出去見風的病症!
儈子手!杜離!
本殿下絕對饒不了你!
夏鳳輕手裡的銅鏡,差點被他給捏碎了!
陳葉青根本就不知道這兩天他的小白貓究竟處在了怎樣水深火熱的火坑裡苦苦掙扎,只是每次瞧着小白貓都是戰戰兢兢的出現,小心翼翼的離開,他權當是小白貓是不敢打擾他好好休息這才放輕了動作;於是,他在心裡對這個醫術了得又長的十分漂亮的小傢伙更加喜歡了幾分。
趙煜把豆芽菜照顧得很好,一個大男人成天抱着一個奶娃娃,逢人都是美滋滋、喜樂樂的模樣;再加上有杜離在身旁照顧,順帶着也將他的內傷給照顧好了,那張豬頭臉更是早已消腫;那樣俊美漂亮的男人,懷裡又抱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出兩天,趙煜的名聲就從天祥客棧傳開了。
陳葉青根本不知道外面的那些傳言,只是眼瞅着趙煜把他家閨女當成自己女兒心疼,心裡總是覺得有些怪。
趙煜疼愛豆芽菜,心疼她眼前總是喝羊奶、牛奶之類的,自從來到這座城鎮,就聯合着夏鳳輕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個正在給自家娃兒哺乳的中年婦女,只要豆芽菜一餓,那名中年婦女就會被召喚過來,一邊收着銀子一邊給這粉粉嫩嫩的小姑娘餵奶。
解決了豆芽菜的溫飽問題之後,趙煜就又開始搗騰着豆芽菜的身外衣物。
因爲豆芽菜出生在破廟之中,當初連身上的那件包裹着她的大花布都是夏鳳輕的手下不知從哪兒順來的;不管怎麼樣,豆芽菜可都是大周的長公主,他煜王殿下的小侄女,這般金貴的人物,怎麼可以穿着來歷不明的大花布當襁褓,甚至連一件代表吉祥如意的吉祥物都無法傍身呢?
於是乎,趙煜不知又怎樣從夏鳳輕那個有錢沒處花的傢伙那裡順來了不少銀子,轉身就去城鎮中最好的綢緞莊裡找來最名貴的蜀錦給豆芽菜做了好幾套小小短短、十分可愛的小衣物,然後還從一個遼東商販那裡買了數十張貂皮,找來客棧小二去尋城中手藝最好的繡娘,專門挑貂皮腋窩底下最細嫩柔滑的地方給豆芽菜做了一件白雪如雲般的小狐裘。
遼東特產的白貂,專門又只用白貂腋窩底下的細毛做狐裘,這樣的大手筆就算是在皇宮之中那也算是極好的了;沒想到趙煜這傢伙還真是拿着夏鳳輕的銀子不當銀子,揮灑的那叫個跟散財童子似的,要多瘋狂就有多瘋狂。
事後,趙煜還是意識不到自己的散財能力,轉身又去了城中最大的一家珠寶樓,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法子硬是讓珍寶樓的掌櫃拿出他們的鎮店之寶——一塊鳳血白玉,轉身就讓手藝最老練嫺熟的雕玉師傅做了一把長命玉鎖掛在了豆芽菜的脖子上。
所以,當陳葉青看着趙煜總算是心滿意足的抱着穿着白狐裘,裹着上等蜀錦,掛着鳳血白玉出現在面前時,饒是淡定如陳葉青,也有些凌亂驚愕了。
豆芽菜現在的五官長平展了,漂亮可愛的根本不像話,就連陳葉青這種挑剔的人物也不忍心再虧待自家閨女;順手在接過趙煜懷中的豆芽菜後,他一邊逗弄着睜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們的豆芽菜,一邊說道:“我現在總算是知道爲何趙禮凡是得了一件喜歡的寶貝,二話不說就往你府裡送了。”
趙煜這兩天日子過得特別滋潤,滋潤到店小二喊他‘相公’,喊陳葉青‘尊夫人’的時候,就真的以爲自己和自己喜歡的姑娘是一對似的。
自是沒想到忽然聽見陳葉青提起趙禮,本來還連帶喜色的他在一陣驚愕的同時,本來還如三月飛花似的臉頰一下就帶着一絲苦澀之色。
陳葉青看趙煜不說話的低下了頭,還以爲這小子是想念趙禮了;也難怪他會這麼想,他跟在趙禮身邊許久,自然是清楚趙禮對待他這個弟弟的用心盡責;所以這時候趙煜露出這幅模樣,叫他產生了那種誤會也沒什麼奇怪的。
“傻逼,你說趙禮會來找我們嗎?”這兩天陳葉青躺在牀上養病,發燒燒的他渾身上下的骨頭都發疼,可就在他疼的時候,他卻有些想念那個從來都是喜怒都無形於色的男人;想念他被自己氣的臉色發黑甩袖離開的背影,那樣的趙禮,太硬太冷,但又看是去十分孤獨可憐。
趙煜繼續低着頭,手指不自覺的去扯袖口,道:“你是皇兄的皇后,你懷中是皇兄的長公主,皇兄這個人責任感極強,爲了你們,他也會追上來的。”
“你的意思是,趙禮會親自來找我們?”陳葉青的嗓音忽然有些興奮的拔高。
趙煜眼神奇怪的看了眼陳葉青:“你希望皇兄親自來找我們嗎?”
“……”關於這個問題,陳葉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只是,也許是如今受制於人的環境總是讓他會下意識的想到趙禮,雖然那個渣貨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有多少次在他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往往都是他忽然出現;或是生氣,或是平靜的佇立在他的面前。
剛想到這裡,陳葉青一下睜大了眼睛:我去他個舅舅的!老子這是在懷念趙禮那孫子嗎?
陳葉青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差點沒把懷裡的豆芽菜給甩出去;好在趙煜眼疾手快,一把就將豆芽菜接個正着,轉頭就罵這個忽然抽風的女人:“司馬媚,你他媽傻了?這是你女兒,你把她當麻袋扔也不是這麼扔法吧!”
是啊!老子早他媽都傻了,從開始想念那狼心狗肺的那孫子的那一刻,就開始犯傻了。
趙煜本來還心有慼慼焉的跟陳葉青討論皇兄,如今被她這麼不着調的一嚇唬,他再也不敢抱着豆芽菜出現在陳葉青面前;而是小心翼翼的在哄了哄襁褓中很無知的小東西之後,又碎碎唸了陳葉青幾句,轉頭就走出房門。
不大的客房裡,隱隱約約的漂浮着淡淡的藥香味兒;窗外,早已是夕陽一片。
因爲他現在還在坐月子,所以房中的窗扇都是關着的,陳葉青只能通過縫隙中滲進來的光線判斷着外面的夕陽該是多麼的妖冶通紅。
連日來的臥牀休息讓他精神好了許多,烏黑的長髮也只是隨意的披散在身後,未施任何粉黛的臉頰帶着一股天然姿色的純淨之氣;司馬媚的長相隨了母親,只要不是陳葉青憤怒發飆,那眉眼之間流露出來的情態和美感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媲美下去的。
陳葉青到現在還在想着剛纔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按理來說他現在都已經把孩子產下來了,不應該再對着趙禮那個狼心狗肺的傢伙念念不忘了;但是,越是想要忘記,他的一眉一眼就顯得格外清楚;腦子裡,亂哄哄的全部都是他的影子;就連剛纔被抱走的豆芽菜,五官真的也是形似了趙禮長相的精緻樣兒。
陳葉青痛苦的直揉頭髮,他真的不清楚自己現在對趙禮究竟是個什麼態度;他明明是個大老爺們,就算是想念某個人,那也應該是思念他的小美人們纔對;可是爲什麼這些天下來,他沒有想念容貌傾城的曹貴人,也沒有想念憨態可掬的王貴嬪,倒是對那個孫子念過來念過去了呢?
“啊——”陳葉青痛苦的又一次猛揪着自己的頭髮,“他媽的!如果老子真的和趙禮那個混球是天生一對,就讓那孫子從美人們的牀上爬起來,立刻出現在老子面前!”
‘吱呀!’的一聲!
窗扇被人從外面推開!
陳葉青聽見動靜忙擡起亂糟糟的腦袋望過去!
“嗷!——”的一聲!
陳葉青顫抖着伸出食指,指着那個站在窗戶外面夾帶着一身風雪的人影,沒有任何形象的從牀上滾下來!
趙禮擰着眉心站在窗戶外面,還好他輕功了得,要不然這二樓的位置讓他不借助任何物什攀登上來,恐怕還真是需要一些難度。
只是,他好不容易按捺下所有的理智出現在這個讓他日思夜想的女人面前,這個女人不是激動地熱淚盈眶或者是娉婷大方的端坐在一旁;而是像是活見鬼似的從牀上滾下去?!
眉心,又控制不住的擰緊了幾分!
這個呆女人!蠢女人!究竟是哪點好了,居然讓他這樣不遠千里的追上來,甚至還爲了她又是翻窗又是爬牆的,可她倒好,就是這樣歡迎他的嗎?
……真是冤家!
------題外話------
關於小白貓的性別問題,不知大家還記不記得
趙煜從窗戶上摔下來從暈厥中醒來後,第一眼就抱着給他扎針的小白貓大喊“小美人”?!
陳葉青稀罕小白貓,那是因爲體內隱藏的雄性激素對女性的某種敏銳感知!
趙煜一眼就叫小白貓小美人,那是這小子猛地那麼一摔,聰明瞭一秒!
至於夏鳳輕這個幼稚鬼到現在還在折磨小白貓,那是因爲在以後的日子裡,他要被小白貓狠狠地折磨!
嗷嗷嗷!殿下,小臣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