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逸瞪大了雙眼看着她,死死地盯住這女孩,想要將她每一個表情都刻印進去,他的手更加用力,捏着她肩膀的手指已經泛白,那雙憤怒的眸子,幾乎可以噴火,讓人覺得,他下一刻就要殺了她一樣。
“下賤!”但最終,他只是咬牙切齒的,送了她兩個字,他不懂,他自認從不曾虧待過她,她家裡的事,是她家裡人自作自受,和他有什麼關係。
她還就那樣看着他,充耳不聞。
他一直認爲初夏是有性格的,有自己的主見,即使偶爾跟他唱反調,捉弄他,但卻是乾淨的,自愛的,她從前的一顰一笑,都在他腦海裡逐漸的清晰,那樣的一個女孩,確實吸引了他的目光,是她用她的執着讓他徹底愛上了她,可就在他準備好所有驚喜的時候,這個女孩已經突然不復存在。
是的,她不稀罕,她完全就不稀罕,她想着的是用這樣對兩個人都不堪其辱的方式來報復他曾經的欺騙!
沐辰逸,你特麼算什麼?你對她再好,再怎麼彌補對她的虧欠,她都沒再把你放心上了,你對她再好有什麼用?
不如趁早結束,不如,橋歸橋路歸路,他本就不該對她付出真心,以後這世上沒人能配得上他一顆真心,從此往後,別再希望他,會對誰再有什麼真心真意!
他從來沒有哪個時候向現在這樣對初夏失望過,就算是聽她說孩子不是他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失望,他會恨她,恨她的背叛,但是現在他連恨都沒有了,有的只是失望,對這個沒有半點心的女人失望到了頂點。
他冷笑了一下,可那笑容卻讓初夏覺得好苦,也好冷,那雙最乾淨的會有星星的眼裡,只剩徹骨的冰冷,冰冷的緊盯着一寸一寸褪去血色的她。
初夏的嘴脣令人心痛的哆嗦着,爲什麼明明相愛至深,卻不斷的彼此傷害?懵了好久,才擡起空洞的目光望向他,淚珠一滴一滴落在潔白的枕頭上。
[對不起?]她說不出這三個字,使勁了一下,還是沒能張開嘴。
“我不是個封建保守的男人,也從沒要求過你只能將第一次交給我,從來沒有,可是,我沒辦法接受自己的女人今天睡在我牀上明天躺在別人身下,初夏,你真的有足夠了解我,知道怎麼做會讓我死心放手,我真的不想跟你走到那一步,可我有什麼辦法呢?我有什麼辦法呢?我只希望你,不管將來和誰在一起,都別忘了我,哪怕一丁點兒都不行,不要忘記曾有過我這麼個人。”
沐辰逸抱着她,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整個人就像是要脫虛了,或者乾脆給他個痛快的,地震吧,讓一切就這樣結束,只要他還抱着她就可以了,可終究是要放手的,不管你想不想放開,他漸漸的鬆了力氣,眼裡有淚光滾動,似乎有千言萬語的眷念,卻再也說不出口。
猛然間心口又疼了起來,她撫摸上他的臉,她知道,他終於同意放手了,她終於可以解脫這地獄般的日子了,可想到以後的每一天,都再也看不到這張看一眼就迷得她七犖八素的臉,還是那樣那樣的難受。
曾經在很久以前,他們也曾擠在一張牀上,互相擁抱着,溫暖着彼此,那個時候會雨過天晴,那麼,現在呢?她不知道了,她覺得這個秋天太長太長,長得看不到盡頭,曾經那麼相愛的兩個人,怎麼就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呢?
她肚子裡裝的是另一個男人的孩子,生出來就會人盡皆知,以後的日子他猜不出自己會以何種情緒來面對,如果接着留下她的話,他恨不得自己都要賞自己一耳光,也太賤了,她如此不珍惜他們的愛情,憑什麼還要考慮她的死活。
他強迫自己不去在意,告訴自己這一次一定要徹底離開她,愛他的女人多的是,招一招手,足夠排成一個連隊,就讓她去跟那個男人生孩子去吧,越在意她,就越是沒完沒了的折騰,這樣的折騰剛開始或許會很新鮮,但經歷過幾次也夠了,他累了,玩不起了,愛情從來都是付出多的一方受傷,他受夠傷了。
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頓說:“初夏,我知道你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是的,我們完了!你贏了,我們,離婚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永遠消失在我的面前。”
如果,這是她最終的決定,他就尊重她的意思。
“的確,這個世上沒有哪個男人會在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上了又懷了那人的孩子後還能將她留在身邊的,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很想把你丟到門外去,從此不聞不問,可是我比別人賤吶,儘管你對我做出這種殘忍的事情,我還是捨不得,怎麼辦?笨夏,廢材,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我唯有選擇成全你,讓我們彼此都遠離那段黑色的回憶,是不是這樣就可以?”
“可是初夏,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你只看到了我最初對你的欺編,看到了你罪有應得的家人因我而伏法,但是你根本看不到也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也不明白它究竟有多深,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好嗎?我像呵護最珍愛的寶貝一樣疼你愛你,我已經很努力的去彌補了,爲什麼你都看不到,還是這麼狠心來懲戒我,你確實愛我,可是也同樣不相信我,我對你是真心的,直到現在,明知道我們的愛走進死衚衕了,你背叛我了,可只要我們兩個還活着,我還是想試着從新開始,即便知道總有一天還會受傷!你說你怎麼把我害得這麼賤呢?是不是非要等我變成一條圍着你牛仔褲打轉的狗,你才滿意?初夏,只要你把孩子打掉,我們就還在一起,好不好?”
初夏咬着牙,狠笑着,“沐辰逸,如果在孩子和你之間選擇一個,我會毫不猶豫選前者,我不在乎它是誰的種,我只知道這個世上只有剛出生的孩子纔是最純潔的,至於你和我,早已是兩個骯髒的人。”
沐辰逸潰然閉上眼,男人的尊嚴令他不能再繼續這段對話,這頂綠帽子更沒有一個男人願意戴在頭上,在恨與不恨,愛與不愛之間,他掙扎得遍體鱗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累了,這一次,心與身都是真的累了。
“對不起,初夏,我累了。”停了許久,沐辰逸終於說,“我以爲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我以爲哪怕你再恨我,可我通過自己的努力,終是能讓你相信我對你的好,一樣可以給我們一個溫暖幸福的家,但是,原來我沒有自己想象的強大,我沒辦法獨自承受所有的一切,所以,對不起,我沒辦法遵守自己的諾言了。”
毅然決然地轉身,走到門邊他回頭,神色複雜地盯了她半晌,然後丟下句話:“初夏,今天你歇一天,明早八點,我們民政局見。”
忍不住自我嘲諷起來,總覺得自己非她不可,簡直笑話,這幾年來,他爲她付出了多少,可是他就覺得值得,卻不料到頭來只換來她的出軌與背叛,他所有的付出都被她否定,他是腦子進水了纔會覺得非她不可,這樣的婚姻,不要也罷。
砰!震耳欲聾的摔門聲。
沒事了。
結束了。
然後呢,已經沒有然後了。
一個溫暖幸福的家?她原先一直就有的呀,明明就是他親手打碎了,爲什麼他還能振振有詞的說要給她一個溫暖幸福的家?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離婚”這個詞語曾無數次猙獰地站在她面前,到此刻終於原形畢露,它的張牙舞爪使她全身癱軟,以她對出身高貴的沐辰逸的瞭解,當然知道,此次她終是踩到了他高傲的尾巴,觸動了他的神經,她足夠了解他,才知道怎樣能給他致命一擊,但同時自己的世界也跟着毀滅。
眼前漸漸模糊,疼痛變得清晰……不知過了多久,木然地攤開手,五年的時間,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留下,除了淚還是淚。
在學校花了四年時間來愛他,她唯一的收穫就是清楚地認識到了,他,根本跟她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又或者說,他們根本,就從未走進過彼此的內心世界。
真不知當初年少無知的她哪根筋搭錯了,亦或是眼睛被什麼東西完全矇蔽了,纔會曾經一度認爲他是一個深情絕版,而且絕無公害的超級好男人。
現在的她,只是清醒了,是他逼着她清醒的,沐老師,多謝你的絕情,讓我學會死心……
擰着車鑰匙,他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腦子裡,又想起她埋首在枕間無聲流淚的樣子,倔強又瘦弱的樣子每一個百轉千回間都又令他心軟如山倒,他不自覺停了下來,就在那一瞬間,他比任何時候都絕望,因爲他意識到,就算她用出軌來報復他,可是怎麼辦,他還就真的是非她不可了。
扶着額頭靠在路邊的欄杆上,他掏出手機:“龔局,我申請再去禁毒一線工作,親自執行303任務。”
“你調整過來了嗎?家裡人支持嗎?”
“我離婚了,明早八點就離。”他自嘲。
“你確定?你妻子不是剛懷上嗎?需不需要再考慮一下?”
“不需要了。”
“批准!”
他緩緩掛上手機,毫不掩飾眼底的疲憊不堪,“她和她的孩子有了別的男人,今後不會再需要他了,那麼,他去哪裡,去做什麼,都不需要再爲她着想了,局機關他是爲了她才留下的,既然沒有了她,那就再去過那種腥風血雨的日子吧。”
失笑,從不知自己是這麼多情且可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