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野點頭,最後總結:“不管怎樣,兜兜轉轉一大圈,大家還能心平氣和地再坐在一塊兒聊聊天,就是最圓滿的結局。”
圓滿?人生是不可能圓滿的,他在她面前,從來就不是最真實的自己,而她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還得走,從痛恨到慢慢地原諒他自己已經夠沒有骨氣了,要是再進一步地讓三人糾纏不清,繞了兩年又回到原點,這樣的人生也太過悲慘,.如果註定還會給她帶來更大的痛苦,那麼不見或是相見不相識,纔是對彼此最好的。
“你住在哪裡?我送你。”他的臉上略有倦容,微微舒展了一下肩頸,便打開車門,坐在駕駛座上,發動了引擎。
她說出了一個地址,可是出口後便後悔了,她不該告訴他的,這就意味着往後的日子裡她或許要跟他和即將到來的另一個男人再次糾纏不清。
可是,就算她不說又有什麼關係?他們乾的就是這一行,想要找到她,總能找得到。
“這學校周邊的環境還不錯,學校又是全封閉,治安也還好,你這樣性格的女人就是適合當老師,看你過得還不錯,那我就放心了,不然回頭非給你安排個地兒不可。”江小野用他的警車送她回來,初夏淡笑着點頭,不禁又回憶起那個多年前奇妙的晚上,只是此時後座上少了那個眼眸中能看到星星的男人。
江小野環視了一圈之後在她面前站定,笑了下,忽然開口,“初夏,如果命運再次安排你們相見,請你對他好一點,可以嗎?”
“啊?”
“以後,對他好一點,”他的聲音淡淡的,卻奇異地屏退了周圍一切喧囂,“他付出得已經夠多了,對他好一點,求你。”
初夏沒答,心慌意亂的看着四周,同時對江小野此刻太過逼真的表演鄙視不已,忍不住在心裡磨了半天牙,哼,和他有什麼關係,用得着那麼賣力嗎?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的站了半晌,江小野薄脣微動,卻終究只說出一聲超級矛盾的話,“算了,以後,大家有空還多見見面吧!”
初夏點頭,然後相視笑笑,各自轉身離去。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經常見見面會變得這麼經常,江小野有時候很討厭,又討厭得有些可愛,這幾天,他每天都抽出時間來,總想要幫她做點事。
“初夏,有沒有想過換個地方住?”江小野想了想提議,“我給你另外找好點的小區租給你住吧。”
“不用了。”初夏卻想也不想的搖頭,“我現在生活得很好,江警官的好意,我心領了。”
“初夏,可能我的提議有些冒昧,但是我沒什麼惡意,而且太固執的女人就不可愛了。”江小野也沒說什麼,只是搖搖頭,從口袋裡抽出一張紙寫了個號碼遞過去,語焉不詳的說,“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麼需要隨時打給我,另外,他這段時間在北京開會,明天就會回來,既然我能見着你,相信他很快也能。”
初夏點頭,接過紙條,心裡卻有些七上八下的,江小野巴巴的跑來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她又沒想要見那人,是來提醒她別巴巴的再送上門去嗎?不蒸饅頭蒸口氣,她還就不讓他們看扁了。
其實江小野在思考了兩天後還是給遠在北京開會的沐辰逸掛了個電話,因爲他怕沐辰逸將來會恨他,電話裡,他說:“知道我在這個小地方遇到誰了嗎?”
沐辰逸正要上車,一怔,然後整個人僵硬了起來,放在車門上的手緩緩地垂了下來,眼裡滿是震驚,一雙清徹的眼裡面寫着強烈的不可思議,整個身子全倚靠在車上,自從再一次去溪市守在老地方看到許鳴皓和另一個陌生女子親密的走出來,他衝上去質問才知道他們離了婚然後初夏帶着孩子離開了,反正許鳴皓說的是離婚,然後還很詫異的反問他,你們沒在一起嗎?那表情真不是假的,後來他回了一次錦苑,物業說有個叫誰誰的來過,他才知道她有來找過他的,但之後就沒有了一點線索,原來他們竟還生活在同一個城裡。
“她理你了?”他問。
“理了。”江小野的語調比較輕鬆,繼續說:“我已經和她喝過咖啡了,她還是那麼漂亮,不過看樣子過得並不是很好,住在城郊的農民出租房裡,在一個不起眼的私立學校當老師。
“她過得這樣不好?”他低下眼簾,擺弄着手裡的打火機,火光躍起的時候睫毛抖動了幾下,江小野剛剛這句話可所謂句句帶刺,根根刺到了他的心臟上,一字一針,毫不留情。
“還有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少廢話!”
“對你來說應該算是好消息的是,她還單身,但壞消息是,有一個準備結婚的男朋友。”
那邊沐辰逸雖然語調仍舊平靜,只是說:“哦,那她結不成了。”
江小野知道,他是在笑的,這麼久了,原以爲徹底斷了的線,如今竟又意外連接了起來,不只是沐辰逸,連他都覺得應該是要高興的,可是,冷菲又該怎麼辦?
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似是無聲的嘆息一般,那時候他也沒想到沐辰逸固執起來,還真是要命,自他與初夏離婚後,那張是人都欠了他錢一樣的臉,上輩子一定欠了初夏什麼吧,所以這輩子,纔會被折磨得如此不堪。
那,他又欠了冷菲什麼呢?
自得到她的消息後,那些刻意遺忘的記憶就又傾巢而出,遊樂場或是校園裡嬉笑打鬧的場景再也無法抹去,笑容如曾經暮靄,散的只剩雲煙,可日夜填滿的思念,無時無刻不在擾亂他本來平靜無波的心湖。
站在五層的樓上,仰望着四周的萬家燈火,一臉沉默,身上有個地方疼得厲害,其實只要一想起那個女人,就開始習慣性疼,周圍人還以爲他患上了心臟病,但他知道,這是心病,且此地無藥可醫,如今,他總算找到那全世界唯一的解藥了。
打開手機,凝視着那張不知在他夢裡出現過多少次的臉,照片上的她還是笑顏如花的樣子,還有她生氣的樣子,還有她在他身下輾轉的樣子,卻沒有她面無表情說恨他的樣子……
“沐老師,我要把我的喜怒哀樂都拍下來,給你做手機屏保,這樣你就能時時看到我的樣子了。”
“沐老師,你看我剛偸拍了咱倆的激情戲,我是不是很變態,對了,我還錄音了呢,你不是說我對音效這塊把控得還不錯嗎?”
“沐老師,考試你會給我放水的吧?”
“沐老師,你其實是愛我的,就是不好意思承認罷了,沒事啦,你負責繼續高冷,我明白就好了。”
“沐老師,我想給你生猴子。”
“老公,新年快樂!因爲你快樂,所以我快樂。”
“沐警官,那些證據都是你收集起來的吧,怎麼會是你啊……我的老公要了我父兄的命……這是個多大的笑話啊……”
“沐辰逸,孩子不是你的,我早就和別人上過牀了。”
“初夏,我們完了!你走,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永遠消失在我面前。”這是他曾經說過的話,永遠都記得,說這句話的時候,那顆心有多疼,是被她捅了幾刀,然後自己又拿了刀子一點點的割開自己心臟,看看那裡面,還剩了什麼,他那顆被掏空了的心,還剩下什麼?
那一刻已全都沒了。
那女人他曾經像生命一樣的疼過愛過,可換回了什麼呢?本以爲孩子是個希望,小心翼翼的守着,可就連孩子也不是他的,她就這樣徹底的遠離了自己了,還強求什麼?還奢望什麼?強扭的瓜不甜,他還不至於那麼犯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