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不理,他說我只叫清雲就好了,至於那姓,早晚他會幫我尋回。
我就笑,原來姓也可以丟,也可以尋回來。
看着他手中的畫,我心裡都是安然。
這幾年山中的日子,那畫也不知畫了多少,大抵也都是美景,卻從來沒有畫過人。不知爲什麼,每一次阿羅吵着讓我畫她,可但凡一要動筆,我的心就會痛,痛徹心扉一樣,於是,清揚與阿羅便不會再讓我畫了。我奇怪着,卻也無他法。
下山吧,清揚說去,我就隨着他去。
或許那山下會有人讓我想起曾經的過往,讓我知道我曾經是誰,我又叫着什麼名字。
炊煙升起,鍋裡面我清燉了小溪裡抓回來的魚,鍋開了,我盛好了白米飯,擺好了一應的碗筷,我出門叫着清揚與阿羅一起吃飯。
“師傅,東西都收拾妥當了,阿羅也想與你們一起去。”小丫頭不死心的看着駱清揚,再看着我,想要我爲她說上幾句好話吧。
我輕笑着:“清揚,不如就帶上阿羅一道去,路上也熱鬧些。”
駱清揚夾着盤子裡的魚,悶聲不響的吃着,我看着阿羅不自在的坐在板凳上,噘着嘴,連飯也不吃了。
“清揚,就帶上阿羅吧。”
“吃飯吧。”淡淡的,他不再理會我與阿羅。
把花碗“砰”的一聲摔在桌子上,阿羅哭着就跑了出去。
滿臉的梨花帶雨,讓我看了好不擔心,“清揚……”低低的叫,每一個字裡都是不解,我追出去,想要去哄着阿羅。
那襲湖藍色的身影飛速的在樹影與花草間狂掠而過,我一笑,真是小孩子氣,不就是下山嗎,竟是爭得如此。
長袖輕揚,足尖一點,幾個起落,我就已然近了她的身子,我在風中喊道:“阿羅,雲姐姐來了。”
她不理我,依舊風一樣向前掠去,長臂一伸,纖纖素手一把抓住她的長袖,再就勢攬着她的腰,轉眼她已被我帶在樹下,盈盈坐在一片樹葉之上。
“啪啪啪”,我聽到清脆的掌聲,循着那聲音望去,山間的小路上,一俊逸男子,修長的身形上一襲白衣在風中飄揚,那濃眉大眼象是在說話一樣的對着我微微一笑。恍惚間那張俊美容顏彷彿曾經見過一般,我見過嗎?那張臉告訴我他絕不是中原人,可他又是誰呢?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阿羅已一迭聲的問道:“你是誰?”
男子哈哈一笑道:“我是清揚兄的客人。”
“糊說,師傅從沒說起他有客人要來。”
男子手一揚,一塊蝙蝠形的木牌已在手中,“那你說,這是什麼?”
阿羅一見了那蝙蝠形的木牌,剎時無語了,“你,你當真是師傅的客人?”
“如假包換。”
我知道這蝙蝠谷裡多少人來駱清揚都是斷不接待的,更絕少發那蝙蝠令而邀人了,所以此人他必定是清揚的一個重要客人,阿
羅聽了他的話,也不好阻攔他的,“算你走運,本姑娘今天有要事在身懶着理你,你走吧。”
“呵呵,多謝小姑娘了。”他說過卻是轉首看向我道:“這位姑娘的鳳薇步顯然是已臻化境了。”
我一愣,他的話語已透出他是行家,我的輕功自是不錯,那是因爲輕揚說我身子始終還是孱弱,所以輕功一定要好,否則被人攻擊了那就連逃也沒辦法逃了。
“多謝公子誇獎,公子還請便吧。”既然他有清揚的蝙蝠令那我也不便阻他。
不想再與人有糾隔,我兀自轉向阿羅而不在理他,“阿羅,你先別急,待我再與清揚說說,指不定他就同意了呢。”
“哼,師傅就偏心,爲啥就一定要帶上你而無論如何也不帶上我呢。”
“清揚他有他的緣由吧,待我問了再告訴你。”
阿羅聽了破涕爲笑,“我就知道雲姐姐最好了。”
“阿羅待清雲也是好啊。”揪着她的小鼻子,這小丫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長大。
“師傅他真的對你很特別的,明明你的功夫,你的醫理都是他教的,可是他就是不收你爲徒,還破例的把你留在這蝙蝠谷,你要知道阿羅從小與師傅一起相依爲命,這谷裡來了多少人啊,卻都被師傅給一一逐出去了。”
是啊,我也感嘆,或許是自己命不該絕吧,能活着已是奇蹟。
拉着阿羅的手,一起向屋子裡走去,“吃飯吧,餓着了連生氣都沒力氣呢。”
飯桌子前,駱清揚已沒了蹤跡,我推着阿羅坐下,讓她繼續吃着飯,然後說道:“我去看看清揚,順便也幫你求個情。”
“好啊,雲姐姐快去,希望等我吃過了飯,就有了好消息。”
邁着沉重的步子,不知爲什麼,每一次駱清揚說起要帶我下山去,我心裡都是絞痛着,此一刻我心裡亦是如此,我輕輕的向懷裡一掏,我掏出了一個小瓶子,取了一丸藥,送入口中,也不用水,輕輕的一咽那藥丸就入了我的腹中,這藥丸我常年累月的吃着,早已如吃飯一樣習慣了,吃了,那痛就弱了幾分,讓我舒坦些了。
走在林蔭小路上,每一次看着那斑駁的樹影,總是讓自己心靜如水,把自己與這影子皆融入在大自然中,心纔會隔外的澄澈而愜意。
風來,吹起了鬢髮如飛,我輕輕的將發撩在耳後,喜歡這蝙蝠谷裡的生活,與世無爭的感覺真好,愉悅的走到那書房前,我正要敲門,忽而有對話聲傳出,一個是駱清揚,而另一個卻正是剛剛在林子裡遇到了那一個陌生的白衣人,我依稀記得他說話的聲音,很是低沉悅耳。
既然駱清揚有客那麼我就等他閒暇了再過來,邁着步子剛要離開,突然聽到了醫書一詞,引得我不由得住了步,那是駱清揚的聲音:“鐵兄,要我答應那事也不難,可是你必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駱兄,請說。等到今天才讓你動心與我合作,一定是有着什麼特
殊的原因吧。”那人客氣的回道,話語裡卻極有誠意。
“這不關你的事,只是你必須答應我找到那寶藏之後,那裡面所有我先祖的醫書你必須要全部交給我來處理。”駱清揚不苟言笑的嚴肅說道,似乎這個條件不答應他他就不與那人合作一樣。
心裡一驚,駱清揚的醫書已是裝滿了整整兩座屋子,難道他還嫌少,還要再去研究醫理嗎?那些醫書我看了幾年卻連十分之一都未看完,卻也難怪,阿羅說爲了救我那些書基本上已經被駱清揚翻遍了,每每想起這一件事總是令我感動。
清揚,是他給了我的重生,而那之前我的故事已經成了一道難解的迷了。他說過,他會醫好我的病,還我記憶,不會再讓着我頭痛。可是那些記憶我真的不在意,我只是想要知道爲什麼我的腦海裡總是有一個小嬰兒在啼哭,那哭聲太讓我心慟了。
他知道我一直想要弄清楚這嬰兒哭聲的事情,因此他就爲着讓我的病除了根,讓我如正常人一樣的生活,所以他才答應了與這姓鐵之人的合作,來尋找去除我身體裡病根的醫書嗎。我想着這一切,他爲我終究是付出了太多,這些總是讓我無以爲報。
“行,那些勞什子的醫書就通通給你。”那人他志不在醫書,而醫書對於清揚來說卻是無價之寶。
“你等等,我叫了清雲來,將這兩幅畫擺在一起,再臨摹了,這樣子才方便行動。”
“清雲,就是那個年長一些的女子嗎?”那陌生人他的突然一問,問得好是唐突啊。
“這就不用你來操心吧。”駱清揚說着已是大踏步的向屋外走來。
我盈盈就站在那門前的樹下,我來不及閃躲,駱清揚看到了我,他應該知道他們的話我都聽到了,我知道了那畫是關乎一座寶藏的事情。我迎視着他:“清揚,如果是爲我,請你不要。”那人說他堅持了這麼久,卻終是爲了那寶藏裡的醫書而同意了合作。
“清雲,這不關你的事,你且隨我進來,把畫再臨摹了吧。”
我默默的站在那裡只不肯出聲,也不想動,那畫我真的不想去臨摹了。
他突然拉起我的手,也不管我的反應與掙扎,就把我徑直拉進了屋子裡。
我的功夫是他教的,想要躲開他哪有那麼容易。
他才一鬆開我的手,我就感覺到一注如炬的目光正緊緊的盯視着我,這就是那被喚作鐵兄之人。
我擡頭看着他,他很是無禮啊,看着我眼眨也不眨的,又不是第一次見,可真是登徒子一樣的無賴。
我不理他,走到桌前,看着那擺在桌子上的兩幅畫,一幅正是前兩天清揚讓我臨摹好的那一幅,我將另外一幅擺在那旁邊空白的半邊紙上,只見完完整整的一座山就出現了,怪不得那一日我就覺得那畫裡有玄機,原來是少了另一半的陪襯。
清揚指着我畫完了的那半幅畫,對我說道:“雲兒,就在這旁邊把這一幅也畫上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