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清,你還記得從前這傷疤之處有着什麼嗎?”
“是梅花,是漂亮妖嬈的梅花。”
那梅花最是我的深痛啊,所以我看着那梅花變成傷疤我纔開心,我是真的開心。
那梅花是我做着其其格替身的象徵,如今沒有了,我就再也不是其其格的替身了,我又做回了我自己,做回了雲齊兒了。
“我不喜歡那梅花。如今就剛好還了她的主人了。”我說着優雅的起身,再拿過若清手中的鏡子,認真的看着,還真是好,一丁點的紅色的印跡也無了。
“可是小姐,那梅花總好過這疤痕吧。”這丫頭還是不解。
“我喜歡這疤痕勝過梅花。”我是說着一個事實。“來,幫我梳頭吧,我要梳我們大周的那種髮髻,你會梳嗎?”
“嗯,我會的,從前我爲着九夫人梳過。”
手中的鏡子“啪”的一聲倒在桌子上,“若清,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女人。”是她騙了我入宮,是她讓圖爾丹見了我,是她算計着讓我嫁了圖爾丹,而原來卻是要利用着我來殺了圖爾丹,我成了什麼,成了她中的最卑微的一枚棋子。
寶月梅,如果此生讓我再見了你,我會替我娘還你一個重重的耳光,用着我娘來挾迫我,我最是不喜歡,最是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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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姐,若清再不會提起她了。”
“你記得就好。”她明明知道是九夫人挾持了我娘,還客客氣氣的喚着九夫的名號,我心裡多少有些不舒坦。
我奪過她手中的梳子道:“我自己來吧。”
發還有些溼,我拿過若清手中的巾帕又擦了擦,半乾不幹的梳將起來。
不一會兒,齊腰的黑髮就被我挽在了腦後,輕輕的插了一支竹簪子,細細的流蘇垂下來,那種淡雅的感覺如沐春風,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我滿意的笑了。
手指不自覺的向那疤痕撫去……
“小姐,大夫說那傷痂要等着它自然脫落纔好,千萬不可碰着了它,不然疤痕會很深的。”
“是嗎,我會注意的。”真想看到那痂脫落後的樣子,從此那就是我了,有了疤的臉就再不會惹人憐愛了吧。
那樣最是好了。
“小姐,我還是用一塊絲巾把額頭先包起來吧。”若清看着我有些不放心了。
她怕着什麼,怕我突然間不習慣那疤痕而大發脾氣嗎?
“不用了。”
“大夫說,那痂快脫落時會有些癢,我怕你到時候會不小心用手把痂抓掉。”她細心的對我說。
“那倒也是,你這一說我還真是感覺有些癢了,就幫我包起來吧。”反正包與不包對我也沒什麼關係,沒了鏡子,我根本看不到。萬一真的被我抓了下來,還會痛着呢。
想着我腹中的胎兒,我可不想讓我的痛再嚇到他了。這樣不稱職的娘啊,他才一落我的肚子裡,他娘就尋死就不想要他了,我可真的不是一個好母親。
狹長的一條絲帶系在了
腦後,也掩了那傷疤的醜陋。
再照了鏡子,我嘆息:“原來人性最醜陋的一面也是可以掩蓋的啊。”
“小姐,這絲帶你戴着可真是好看呢。”
我顧盼在鏡前,的確,這樣的自己又是別有一番風韻,只是再美的風韻也總是無人欣賞了。
“若清,我這裡都好了,你不用侍候我了,你去一下二王爺那裡,再問問他有沒有我孃的消息。”
再不理那傷疤,我眼前最要緊的事,是把我娘從九夫人的手中搶回來。
“好的。若清這就去了。”福了一福,我看着若清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或許她也急吧,我知道,她很想見到黎安,倘若我娘來了,那麼黎安也就到了。
悄悄的起身,幾天沒有走路了,腳底下一陣虛空,我慢慢踱到那窗前,看着窗外的雪還是依舊的白亮耀眼,那皚皚的雪讓我想起冰宮,想起在那裡曾經發生的一切……
雪山狐君,腦子裡匆匆劃過那銀髮飄飄的男人,他的八爪星從何而來,又爲何而送了我呢,他的目的又是何爲?
而其其格,她受了八爪星的毒氣,此時又是生是死?
淡泊了這樣的幾天,可是當其其格那蒼白而無血色的容顏再現在我腦海之際時,不知爲什麼,我心裡已多了一絲憐惜。
對她,我竟恨不起來。
害喜越來越嚴重了,吃什麼吐什麼,每每看着桌子上琳琅滿目的吃食,要是在從前多少我會吃些,可是現在我卻越來越是沒有胃口了。每一餐只吃着清粥小菜,但我心裡卻是高興的。
常常坐在桌前,一邊看着書一邊撫着我的肚子,我念着書裡的故事給我的孩子聽着,感受着他悄悄的脈動,要做母親的那份感覺真好。
那門外,侍女們七嘴八舌的似乎在議論着什麼……
又是在說着誰的閒話吧,我不理會,繼續看着我手中的書。
門“吱呀”而開,若清很高興的走進來,門外那侍女的聲音清晰的傳入我的耳中:“看來是沒有多久的活路了,大汗已經三天三夜沒進食了,只一直守在她的身邊。”
心裡一怔,是說其其格嗎?
她的病與生死,多少是因爲我闖入冰宮的原因,如果沒有我的進入,她現在還會安然的躺在那蓮花冰案上悄然而睡吧,她會了無煩惱,只有圖爾丹癡心的守候,那樣子於她也許是最幸福的一刻。我想着,甚至有些嫉妒還在昏睡中的其其格了。
可是我擾了她的幸福,那毒氣催毀了她曾經賴以生存的那個冰的世界,爲生爲死,都是我欠了她一份情。我不在意圖爾丹的,可是那個花一樣美麗的女子,她的虛無在記憶裡打動了我的心,好象我與她之間有一條絲線在悄悄的連繫着,此刻,我爲着她的生死更多了一份牽掛。
想起圖爾丹對她深沉的愛戀,還有望着她時柔情的眼神,這巴魯刺如果連他也救不了她,那麼又有何人能救得了其其格呢。
輕輕一聲嘆息,我自己已是自身難保
,況且我還有我的孩子,倘若真能幫到她,我一定會相幫的,不爲了圖爾丹,只爲了其其格,我記得她眉宇間那淡淡的憂傷,那樣的一個花樣女子,想來她的故事一定也是一份悽美。
“唉!真不知道如果那女人死了,大汗會變成什麼樣……”侍女的談話聲隨着若清的關門而被阻隔在我的世界之外。
悠悠的回過神來,我看着一臉興奮的若清,象是有什麼好消息向我稟報。
“若清,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嗎?”
“小姐,你可真會猜啊。不過……”這小女子也學會賣起關子來了,一瞧着我着急了,她就停下不說了。
“說啊,要不我就隨便找個人把你給配了婚去。”我掩着嘴一本正經的說道。
“小姐可別拿若清來說笑了,若清不是那樣隨便的人,若清只要一個人,若清請小姐爲我做主。”
又來了,又是黎安吧,她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就連着我的出逃也是因爲她擔心我與黎安私奔了才告得密。女人啊,一遇上了感情,那心機就多得讓人猜也猜不透。
“只要他同意,我就給你做主。”我與他總也沒了什麼,若清也算是個好姑娘,模樣也配得上她,兩個人一起,也總好過他一直孤苦伶仃了。
“小姐說定了,可不許騙我。”
“不會的,都說過好多次了,你怎麼還是不信。”早就答應了她的,可是每一回說起我心裡卻都有些心虛,我哪裡知道黎安他會不會應承啊。還有云彩兒的事,有時間我一定要問他個清楚。
“小姐,二王爺說老夫人她有消息了,這幾天黎總管和武昭就會帶着夫人一起到巴魯刺了。”若清興高采烈的笑道。
“可是當真?”這樣久了,娘一直是音訊皆無的,如今突然間就說娘就要到巴魯刺了,我還真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真的,是二王爺親口對我說的,他還說他這會有些急事要處理,待稍晚些他會過來親自告訴你的。”
我瞧着若清說的認真,心裡早已相信了,開心溢於臉上,“去叫着小廚房晚上加兩個菜,再叫上二王爺來落軒閣,我要謝他一謝。”
“好的,小姐,我這就去。”
看着若清離去,那院子裡的兩個侍女似乎還在議論着。還是爲了其其格的病與毒嗎?她那個病我也好奇來着,也許我要向鐵木爾問問清楚了。
快年關了,等娘來了,一起過個年也是一件樂事,也不知娘離了家廟是否還能習慣這凡塵間的生活,人啊,一旦有了習慣就很難改變的。
瞧着鏡子裡的我,一身綠衣,素淡的再沒了往日的奢華,額頭的傷痂已經掉了,淺淺的一道坑窪在那裡,總是讓我的面目多了一分怪異一般,輕輕的撫着,彷彿一道久遠的故事,卻再也漾不起層層的漣漪了。心湖裡一池清水,滿滿的都是平靜。
桌子上擺了十幾條的絲帶,那是若清爲我準備的,只說我帶了好看,其實我知道那是她要爲着我掩飾我額前的那道傷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