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萌萌狼狽的趴在地上,自下往上,將祁慕初的一切都看得乾乾淨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時間停止,空氣凝固,除了祁慕初那紅的噴血的雙眸如此真實,其它的都變得飄渺而玄妙。
牛萌萌癡呆的目光,機械的從下往上慢慢的掃了上來,對到他憤怒的眸,嚇的立刻又滑了下來,在某處,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艱難的嚥了咽口水,咧嘴,呵呵乾笑兩聲。
他的身材真的很好,好的令牛萌萌覺得,她有限的生命力所見過的所有美男以及美男雕塑、畫像,都是以祁慕初爲藍本而創作出來的。太陽神也不過如此。所謂的潘安,站在他面前,也自慚形穢,顯得娘娘氣了。
他的身體,有着西方男式的高大健美,又有着東方男子的含蓄優美,是牛萌萌最喜歡的,穿衣瘦脫衣有肌肉的美。
上帝造物是如此的偏心,將混血基因中最優良的全部賜予於祁慕初。老天爺又是如此的厚愛他,他的身體既不像白斬雞那樣慘白無力,也不是肌肉男那般壯的分不清是不是肥,小麥色的肌膚,是太陽最美的賜予,如大理石般漂亮的紋理,在長期的鍛鍊健身之下,表現的淋漓盡致。全身上下,沒有絲毫贅肉,也沒有過於結實,只是看,就知道,他的身體不但溫暖還很有彈性。
牛萌萌再次艱難的嚥了一下口水,她的視線一如她的呼吸,紊亂、顫抖,極其的不穩定。她彷彿飄浮在半空中,渺小的,一如塵埃,只要祁慕初輕輕的咳嗽兩聲,就被會吹到九霄雲外去。沒有了重心,沒有了自制力,沒有了日月星辰和花開花落,有的,是這具養眼的身體,和超乎想像震憾人心的某一處。
牛萌萌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冒金星,整個人猶如置身於地震的中心,顛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內心又如海嘯掃過,沒有方向感的左衝右撞。她激動、興奮、害怕、難堪之中,卻帶着絲絲驚喜。
她不是三歲小孩,欣賞美是人的本能。她對祁慕初的印象,一直保留在對他冷漠性格和完美五官的表面之上,但這次意外,讓她覺得,自己很深入的,瞭解了他。
牛萌萌的腦子裡,颳起了十六級超強颱風。她傻眼了,眼神彷彿長了勾子,直直的,勾在了祁慕初身體的某處。
牛萌萌以爲過了一個世紀,但實際上,不過白馬過隙,眨眼之間,祁慕初眼疾手快,一把搶過浴巾,重新將自己裹住,然後,彎腰,長臂一撈,像拎小雞似的,把牛萌萌從地上拎了起來,隨手,扔到了他的chuang上。
“哎喲,我的媽啊!我的腰!”牛萌萌腰間一痛,痛楚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她保持着被扔上chuang的姿勢不敢動,雙手下意識的想撐着腰,不讓其受力三次受傷。
可是,祁慕初沒有讓她如願的靜靜的躺在那裡,等腰恢復。他如一頭猛獸,衝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剪其雙手。
他一隻手捉住牛萌萌雙手的手腕,抵在頭頂上方。另一隻手,爲了穩妥,不動聲色的按住綁在腰間的浴巾上,防止浴巾再次掉下來,暴露在她的眼前。
牛萌萌像被扔到岸上的小魚,顧不上腰痛,不停的用力的扭動着身體。祁慕初見狀,擡起一條腿,彎曲着用力的按住了想擡腳亂踢的牛萌萌,身體下沉,微微鼓起的胸膛劇烈的起伏着,一雙誘人的綠眸閃着絲絲慌亂,和不易察覺的擔心。
“你放開我!我腰好痛……”牛萌萌腰痛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她費力的憋出這句半是求饒半是威脅的話之後,難受的眨着眼睛。祁慕初這才發現,她的眸子原來這樣的好看,疼痛令她的眸子上蒙上了薄薄的水氣,又圓又黑的眼珠子,不似從前那樣咄咄逼人,委屈的眼神自然流露出,不是祈求,而是嬌嗔。
不由自主的,祁慕初放鬆了自己的身體和手腳。儘管,他還是壓制住了牛萌萌的手和腿,但是,力道輕了很多。
至少,牛萌萌可以稍微的挪動一下身體,調速好姿勢,讓腰慢慢的貼在硬硬的chuang上,有個着力點,不再那樣的痠痛。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祁慕初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的壓着她,他只是本能的覺得,這個時候,要控制住牛萌萌,讓她在自己的身下,被他掌控,才安全。
牛萌萌的腰痛漸漸的消失之後,她才能慢慢的放鬆自己,放緩呼吸。目光,就被磁鐵,再次被祁慕初裸露的上半身吸引住。他溼溼的髮梢上掛着晶瑩的水珠,一滴滴的,受重力的you惑,啪啪的,掉落在牛萌萌的臉上。
牛萌萌的觸感發生了混亂,一會覺得臉上溼溼的、涼涼的,一會又覺得自己的臉是滑滑的、燙燙的。她再次亂了呼吸,緊抿着嘴,朦朧雙眼變得炙熱,像兩道火龍,在祁慕初的胸膛上,撒下燃燒的火種。
祁慕初看見牛萌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上半身,整個人還是處在神遊狀態。有那麼一瞬間,他自欺欺人的認爲,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但是,身爲醫生的祁慕初,對嚴謹有着莫名的追求,就像強迫症似的,一定要弄個清楚明白。
所以,顧不上尷尬,祁慕初再次壓下身體,低聲問他:“你看到了什麼?!”
“嗯?……”面對突然放大的俊顏,牛萌萌再次有種被美震憾的昏厥感,差點想掙脫他的制約,伸手勾着他的勁以求平衡。
好在她從小和季成勳、馬啓豐他們一起長大,儘管他們兩個與祁慕初有着不同的氣質,但都歸類在帥哥美男之列裡,牛萌萌多少還有點免疫力,所以,她很快就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拼命搖頭:“什麼什麼……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真的?”
牛萌萌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從他那結實健壯的胸膛慢慢的滑到完美無缺的臉,怔怔的貪婪的看了兩眼之後,鎮定的嘿嘿乾笑兩聲,反問他:“祁主任,你是希望我看到什麼嗎?”
祁慕初冷清的臉,閃過一絲羞紅。
牛萌萌好喜歡看他臉紅,這個如冰山般的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也有羞澀和害怕的時候。
忽然的,牛萌萌變得理直氣壯起來。儘管,她的眼前和腦海裡,總有一些不太好說出口的片段閃現,但多年的銷售經驗告訴她,只要不停的撒謊,催眠自己,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牛萌萌的語氣不禁的變得嬌氣,儘管她有意想說得兇惡點,但話一出口,她才驚覺,她在對着祁慕初撒嬌。
“人家被你嚇得死了,魂都沒了,還捂着眼睛,我能看到什麼?看到鬼啊!還是看到別的女人在祁主任的房間裡?”
祁慕初見牛萌萌越說越下.流了,聲音比他還大,這才慢慢的相信她的話。
其實,他內心也希望,牛萌萌說的是真的,否則,他真的糗大了。這輩子,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帶着這件糗事,無法磨滅的足以令他氣急敗壞的想罵髒話。
“你到我房間裡來做什麼?”祁慕初終於放開了她,言歸正傳。
他也不習慣自己半羅在牛萌萌的面前,他退後一步,從chuang邊撿起那件白大褂,也顧不上上面有什麼女人香水,先拿着應急,罩在身上。順手,撿起旁邊一塊毛巾,慢慢的擦着頭髮,假裝鎮靜的,瞟着牛萌萌。
牛萌萌像電影裡放着慢鏡頭似的,緩慢的坐了起來。她撐着自己的腰,輕輕的扭了兩下,確信剛纔並沒有傷到腰肌,這才站了起來,不動聲色的,拎起包,準備無聲無息的消失。
祁慕初隨意的將頭髮擦得半乾,然後扣着白大褂的扣子。他見牛萌萌拎包,視線本能的跟隨着她拿包的動作,瞟向了那隻大的可以裝下半個牛萌萌的大包。
這一瞟,牛萌萌就暗自叫不好,心虛的厲害。
原來剛纔牛萌萌被他嚇的只剩下半條命,塞衣服的時候只塞了一半。他的襯衣大刺刺的露在外面,像只狐狸尾巴似的,掛在牛萌萌包的外面。
牛萌萌見自己偷來的贓物露了馬腳,她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趕緊的,把包往自己的背後藏去。
第一次當小偷沒有成功,還鬧出如此破事,真是羞的要找個地洞鑽進去才行。
“你偷我的襯衣做什麼?”祁慕初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情,突然的又有了起伏。他上前想拿回自己的襯衣,可是剛一動,白大褂上的香水味就晃動的鑽進了他的鼻子裡,他聞的難受,背過身去,優雅的打了個噴嚏。
他一打噴嚏,牛萌萌就有了靈感。
“那個……剛纔噴太多香水在你衣服上,心裡過意不去,所以想偷偷拿你的衣服送去幹洗,算是賠罪。”謊言越說越順口,牛萌萌覺得自己有當賊的天賦:“沒想到被你逮到……”
祁慕初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有時候,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牛萌萌。
這事,如果放在別人身上,他肯定早就發飆了。如果是醫院的員工,他一定會開除。如果是別人,他也會給對方個難看。
可是,只有面對牛萌萌的時候,他纔會有這種束手無措的侷促感。張嘴,罵不出來,看到她不停的揉着手腕扶着腰的樣子,又覺得她很可憐。
總之,祁慕初被牛萌萌這番解釋弄的,反而有點愧疚感了。
牛萌萌見祁慕初漸漸的相信自己了,不再懷疑曾經出現過難堪的一幕,瀟灑的將包往上掂了掂,撐着腰,準備要離開。
“襯衣我會自己乾洗,你先回去。記住,這事不許聲張!”祁慕初伸手要去拿自己的襯衣,牛萌萌忍着腰痛,往邊上一閃,然後委屈的叫了起來:“你剛纔摔我的時候,都不考慮一下我還是病人!我腳和腰纔剛好,現在……好象又閃着了……”
祁慕初眉梢一挑,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話。
剛纔,他是把她壓制住,但,他控制了力道。
牛萌萌一直處在失魂落魄的狀態,就算他不壓着她,她也會乖乖的躺在那裡發怔。
但是,看到她的手總是按在腰間,走路的時候,一拐一拐的,祁慕初竟也不敢靠近她。就怕她萬一真的扭到了哪裡,落下舊患。
牛萌萌見祁慕初投鼠忌器,快速的,把襯衣塞進了包裡,然後,嘿嘿乾笑兩聲,拐着腿,離開了休息室。
這次,牛萌萌很體貼的將休息室的門關上。然後,動作靈活,跟兔子似的,快速的跑出了辦公室。離開辦公室時,她也不忘將門反鎖。
但就在辦公室大門咔嚓一聲被反鎖上之後,牛萌萌癱了。
她像一團軟泥,靠着牆,慢慢的癱坐在地上。眼淚,不知是因爲激動,還是因爲有劫後餘生的感慨,噴涌而出,啪啪啪的,掉在自己的手背上。
“嘿嘿……唔……”牛萌萌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的心跳的太快,快的不敢張嘴,就怕心會突然的從嘴裡跳出來。
她一隻手,緊緊的捂着嘴,發出無意識的單音節,另一隻手,剛用力的按在胸口,感受着那雜亂無章的跳動。
方纔的一幕幕,就像走馬燈似的,被放快了幾百倍,快速的閃現,她的眼睛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她的大腦忠實的回憶着剛纔的所有片段,她的急中生智,她能把死馬說成活馬的口才,還有她面對冰冷無情的外科醫生時的鎮定,只在一秒之間,全部化成了無數的小星星,在她的眼前,晃來閃去。
跳動的星星越來越迷糊,直到看不清楚,牛萌萌才知道,自己被自己嚇哭了。
或者說,她被剛纔的事情,駭的六神無主,連自己哭了都不知道。
伸手,抹了一把臉,淚流滿面,冰冰涼涼。
“唉,可憐的孩子,一定是聽到了家人的噩耗,才哭的這麼傷心。”來找祁慕初的其它病人,看見牛萌萌癱坐在他辦公室的門前,無聲的痛哭着,以爲她是病人家屬,好心的安慰她:“小姑娘,生死病死是自然規律,別太傷心了,節哀……”
牛萌萌驚悚的睜大雙眼,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是誰生老病死了。
病人見她神情慌亂,眼神迷茫,只當她太過悲慟,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重重的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牛萌萌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個離開的病人,恍惚間意識到,自己是蹲在祁慕初的辦公室大門哭。萬一祁慕初開門看見她,到時候,跑都跑不掉了。
趕緊的,把臉上剩下的眼淚全都抹乾淨,吸吸鼻子,勝利完成任務之後,牛萌萌連電梯都不等了,一路跑下樓梯,衝到醫院大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去了。
祁慕初的休息室裡,通常都會備上兩套衣服,以防萬一。
牛萌萌走後,他脫下白大褂,本想再進去衝個澡,把剛剛重新沾在身上那股香水味給洗乾淨。可是,剛脫下來,他又突然的沒了洗澡的yu望,呆呆的在原地站了會,這纔拿出乾淨衣服,重新換上。
換好衣服後,祁慕初反覆聞了聞自己,似乎沒有什麼香水味。
他的腦子裡,不停的浮現出剛纔的一幕又一幕。從牛萌萌走進他的辦公室開始,他就覺得不對勁,但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牛萌萌送他禮物,祁慕初明知道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他還是不爭氣的歡喜雀躍了一下。雖然他把自己的臉繃的跟滿弓似的,緊的連毛孔都閉合,但是,拆禮物的那一刻,他的手歡快的彷彿在琴鍵上跳舞。
當然,禮物讓他很失望。他甚至以爲,牛萌萌是沒事來找他麻煩,又或者,純粹是來搪塞她。因爲,她真正的目的,祁慕初到現在都不知道是什麼。
那套化妝品,價格不菲。憑着祁慕初對她的瞭解,應該不是牛萌萌自己買的。化妝品裡面的張小卡片上面的表達的內容,曖.昧的讓人遐想,只有一種可能——這禮物是一個與牛萌萌非常親近的男人送給她的,而她,壓根沒有拆禮物,所以不知道里面是什麼,就這樣直接的拿來轉送給他。
祁慕初沒來由的氣憤,即使是現在,牛萌萌已經離開了,他還是生氣。牛萌萌怎麼能接受這樣的禮物,這樣的暗示,讓任何一個成年人都會在夜晚蠢蠢yu動。
思緒,到這裡就停滯不前了。祁慕初不想再去深究,他怕自己會失去他一直最引以爲豪的自制力。
只是,祁慕初還是會莫名的心浮氣躁起來,給自己泡了杯咖啡之後,站在窗戶邊,望着窗外的風景,想着心思,平復心情。
祁慕初的這間辦公室,是住院部視野最好的一間。他的落地窗戶正好可以看到醫院的大門,樓下的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忽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倉皇的從醫院跑了出來,站在大門口不停的張望,當她看到有空出租車路過時,急忙的招手叫車。
出租車從主幹道緩慢的拐進了岔道,開到醫院大門口。祁慕初見牛萌萌仍然不放心的將包打開,看到他的襯衣完好無損的在裡面時,突然,擡頭,往他的辦公室方向看來。
祁慕初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他對自己這個幼稚的行爲嗤笑一聲。他在十六樓,就算牛萌萌的視力再好,也不可能在看清楚是他站在落地窗戶前。
祁慕初苦笑的搖了搖杯子,咖啡晃動時,散發出濃郁的香氣,刺激着祁慕初的嗅覺,令他清醒了不少。
他矜持的抿了一口,好像辦公室還有別人似的,裝得無所謂的往前又邁了一步,低頭看去。此時,牛萌萌已經坐進了出租車,剛關上門,車子啓動,離開了醫院門口的岔道,匯入到車流中,很快,眨眼就消失不見,再也找不到。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一個新來的護士。
“祁主任,還有半個小時就可以手術了。”盧靜雅將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然後跟祁慕初打了聲招呼,在他的默認之後,走進了他的休息室,替他收拾房間。
盧靜雅學校畢業後,很幸運的遇到泰安招護士,不但應聘成功有了份薪水不錯的工作,還做了祁慕初的半個私人助理。
祁慕初性子冷淡,但從來不提什麼過分要求。雖然盧靜雅纔來工作一週,但是她已經把這份工作當成了自己最終的目標。要知道,這個城市裡,所有的年輕護士都希望能成爲祁慕初的護士兼私人助理。
盧靜雅非常珍惜這個工作,她連看祁慕初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的。所以,當她走進休息室,聞到曖昧的香水味時,她心咯噔一下,但還是很鎮靜的將chuang上的衣服整理好,抱在懷裡,走到祁慕初的面前,問他:“祁主任,這些衣服都要送去幹洗嗎?”
祁慕初見盧靜雅把十號chuang病人的檢查報告放在自己桌上,便拿了起來,認真的看了看,然後,開始寫醫囑和手術申請單,他見盧靜雅抱着他的衣物走了出來,想了想,說:“今天的暫時別送去幹洗。你先把十號chuang病人的手術申請單送到手術室去,就安排在明天下午手術吧。今天是五號chuang病人的手術吧,術前的檢查,都做了沒有?有沒有做記錄?”
“血壓、脈博、呼吸、體溫都測了,沒有問題,也全都記錄下來了,放在文件的下面。”盧靜雅騰出手將五號chuang病人的記錄拿給祁慕初之後,趕緊的將衣物又重新放回休息室,她細心的發現,祁慕初的chuang單皺巴巴的,一點都不像他平時。
她抿了抿嘴,一聲不響的退了出來。
祁慕初見她突然的沉默不語,臉色緋紅,眼神總是不停的往休息室裡飄,沉下臉,問她:“你要記住護士長的話,別犯了上一任的錯。”
盧靜雅一聽,連連點頭。
她來上班後,就聽說了,她應聘成功的最主要原因是,她的上一任因爲自作主張掛斷了祁慕初的一個私人電話,導致被解僱。
所以,當她走馬上任時,護士長特地再三交待,不該管的不要管,不該問的不能問,不該看的,也不能亂看。早請示晚彙報,乖乖聽話做事,多聽少問。
她剛纔,好象已經犯了一個錯。
盧靜雅聯想到祁慕初衣服上的女人香水味,忽然有所頓悟。她心裡很傷心,但她還是很聽話的低下頭,說:“祁主任,沒事,我先出去了。”
說完,接過祁慕初遞來的醫囑和手術申請單,怯怯的要離開。
“等一下!”祁慕初扭頭看了一眼休息室,他知道盧靜雅膽子小,不敢在背後亂嚼舌根,這才放心的交待她:“這些衣服拿去別的乾洗店洗……記着,別穿醫院的護士服。”
盧靜雅這才明白過來,祁慕初心細,怕把衣服拿到經常關顧的醫院旁邊的乾洗店去,會有閒話傳出來,這才另外有交待。
她立刻多雲轉晴,高興的笑笑,跑進去,找了個大袋子把衣服裝好,然後,歡天喜地的離開了辦公室。
祁慕初收拾好桌面之後,深呼吸三次。他將牛萌萌的身影,以及剛纔發生的所有一切,都暫時的全部摒除,然後,專心致志的,開始爲手術做準備。
牛萌萌臨上出租車時,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住院部。她隱約覺得,落地窗戶那有人站着,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可是,她擡起頭放眼望去時,只看到白花花的沒有熱量的太陽,正虛弱的掛着半空中,好象只要她吹一口氣,它就會撲通一下掉到自己的掌心。
牛萌萌直起腰,用力的呼吸。冬日的空氣,冰冷中帶着遙遠的來自西伯利亞的寂寞滋味。牛萌萌正需要這些,來緩和已經發熱過度的大腦,和加速得足以令她窒息的心跳。
出租車一直開到樓下,牛萌萌這逐漸真正的恢復平靜。
她剛下車,就聽到身後林過兒超乎尋常的熱情的呼喊聲:“萌萌,你就回來了啊!”
“你剛纔去哪了,講電話講到一半就掛了!”牛萌萌怕林過兒會問她事情的經過,心虛的繞開這個話題:“我掛你電話,你就嚷着要分手。現在是你掛我電話,你說怎麼辦?”
“有什麼怎麼辦,如此緊急關頭,只有掛了你的電話,你纔有時間去偷襯衣嘛!”林過兒見牛萌萌的包裡鼓鼓囊囊的,搶了過來,拉開一看,只見一件男式襯衣赫然躺在裡面:“耶,牛萌萌,你果然厲害!真的把襯衣給偷回來了!”
牛萌萌怕林過兒大嘴巴,在公衆場所大呼小叫,拉着她回到了板間房。
這個時間段,大夥都去上班了。板間房裡靜悄悄的,只有她們兩個,林過兒說話就更加的肆無忌憚:“快說,怎麼偷的?人家祁主任在洗澡,你就溜進去了,有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啊?”
“哪有……你雖瞎說……”
“我瞎說?我瞎說,你臉紅什麼?你喝一斤白酒都不臉紅,怎麼可能我瞎說兩句,你就臉紅了!”林過兒看出牛萌萌的詭異之處,她嬉皮笑臉的纏着牛萌萌,非要她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牛萌萌倒是不怕她纏,面對她的那些招數,她是身經百戰,無往不利。不過,牛萌萌知道,萬一自己沒有滿足林過兒的好奇心,到時候她不爽快了,把自己偷襯衣拍假照片的事告訴了季成勳,那就麻煩了。
不等林過兒逼問,牛萌萌“不打自招”。
她有策略的,半真半假,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當然,重要情節和重要部位的故事,牛萌萌一字未漏。
林過兒將信將疑:“你偷襯衣的時候,祁主任穿着浴袍出來了,嚇得你連滾帶爬的爬錯了方向,然後你靈機一動,扯了個謊,就把這件襯衣給借出來了?……我怎麼覺得這個故事平淡太順利了……”
“哪有很順利,你摸摸我手心,現在還汗涔涔的……”牛萌萌假裝要來握林過兒的手,被她嫌棄的躲開。
林過兒還不死心,問她:“一點意外都沒有?”
“沒有!”
“嘖嘖嘖,牛萌萌,說你聰明好還是說你笨好!你連滾都會滾錯方向,別人都是往門外滾,只有你,滾到人家祁主任腳下。”林過兒只要一想到這個場景,就忍不住的想笑,她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說:“浴袍挺大的,你滾到人家腳下,那個角度……咳咳,挺奇怪的。”
“我都嚇死了,還角度個什麼啊!喂,我說林過兒,你去和尚廟到底都幹了些什麼,怎麼一回來就這麼色.情!”牛萌萌惱羞成怒的叫了起來,在醫院的窘狀,被林過兒那曖昧不清的話一說,說得牛萌萌又重新回憶起來,頓時羞愧難當。
她怕林過兒又會看出她的破綻,趕緊的拿着被子矇住了頭,在被窩裡悶聲說道:“好啦,你回來了正好,快點教我怎麼自拍那些照片。”
林過兒把祁慕初的襯衣抖了出來,左右看了一下,嘆道:“祁家大少真是有錢啊,這襯衣,應該是意大利高級服裝定製的,貴,真貴啊!”
林過兒搞藝術的,是個自由職業者,自己接活做。先前馬桶的廣告策劃這個活,便是林過兒替牛萌萌接的。她因爲工作原因,經常出入高檔場所,在上流社會圈裡混,再加上自己家裡條件不錯,所以對這些名牌服飾等等,都瞭如指掌,如數家珍。
牛萌萌見林過兒弄錯了重點,一把搶過那件襯衣,兇巴巴的說:“再貴也是人家的,我穿了照完了,還要拿去幹洗,再送回去。快點快點,節約時間,明天我就回去上班去!”
林過兒拿出自己的化妝盒,挑了個最明亮最鮮豔的口紅,幫牛萌萌把下嘴脣給塗得滿滿的。
“過兒,口紅不是應該把兩片脣都塗上的嗎?”牛萌萌對着鏡子照了照,好奇怪的感覺。下脣因爲口紅的原因,豐滿又鮮亮,反觀上脣,就顯得蒼白又孤單。
林過兒收起口脣,恨鐵不成鋼的反問她:“你不看電視劇的?你什麼時候見過,男人的襯衣領子上有完整的口紅印?”
牛萌萌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抱着襯衣,讓林過兒拿着小鏡子,來回比着領口合適的位置,準備把那口紅印給印上去。
“等等……”林過兒瞅了瞅,覺得還是不夠妥當,她抽出一張紙,讓林萌萌抿了兩下:“你平時從來不化妝,就算有口紅印,也應該淡淡的……剛纔的太濃了……嗯,不錯,這個程度的夠了!”
重新調速好口紅的顏色和油潤度之後,牛萌萌鄭重其事的,將自己可愛的下脣印,輕輕的印了到了祁慕初的襯衣領口上。
林過兒也很滿意這個脣印,摸着下巴嘆道:“萌萌啊,你果然有天份啊!”
“這天份我寧願不要!”牛萌萌泄慕名的感覺有些氣餒,她望着這件自己千辛萬苦弄來的襯衣,忽然覺得這個計劃還是有很多漏洞:“過兒,我哥他這麼聰明,智商高的嚇人,怎麼可能會上當。我覺得我們有點幼稚……”
“你哥是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再加上他只喜歡你,這麼緊張你,只要一看到這襯衣,肯定會亂了神的。到時候,就是智商滿到爆棚,也沒用的!”
有了林過兒的鼓勵之後,牛萌萌終於重拾信心。無論怎樣,偷襯衣這樣不順利,沒道理半途而廢。
“好了,你快點脫衣服!”林過兒見那口紅印差不多幹了,已經固定在襯衣領口上,便開始催促牛萌萌換衣服。
冬日,房裡都有暖氣。牛萌萌回來後,已經脫下了厚厚的外套和毛衣,貼身的保暖內衣外面套了一身厚薄適中的睡衣。忽然聽見林過兒叫她脫衣服,牛萌萌很自然的,換下了睡衣。
林過兒見她還是穿着那套裹得嚴嚴實實的保暖內衣時,無可奈何的露出一個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你什麼時候見過,有人在保暖內衣的外面套襯衣的?麻煩你,牛萌萌,我時間很寶貴,給你拍完照片,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呢!”
牛萌萌也不好扭捏,快速的將身上的保暖內衣全部脫去,然後把那件襯衣利索的套在自己的身上。
祁慕初一米九的高個子,因爲身材均稱,所以從來沒有給人突兀巨人的感覺,只是覺得他非常的高大英俊,健康帥氣。可是,當牛萌萌一穿上他的襯衣之後,才知道,他有多麼的強壯,而她,就像一個小矮人偷了巨人的衣裳,足以縮在裡面當窩做殼。
林過兒也看傻了眼,她上前,拎了拎袖子,連折了三下,纔看到牛萌萌的手:“以前覺得你手腳纖細,現在再看,覺得你簡直就沒有四肢!”
牛萌萌惱羞成怒,這襯衣上除了有她剛纔噴的香水味,還有祁慕初身上的獨特的男人味,乾淨的、純粹的、迷惑的味道,在濃郁的女性香水味中,顯得這樣的清晰又複雜。
牛萌萌竟然被這種味道迷暈了,忽然聽到林過兒還藉機笑話她,氣得大叫:“林!過!兒!你有完沒完!”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林過兒快速的幫牛萌萌挽起了別一隻袖子,然後看着這跟長袍馬褂似的襯衣,又嘖嘖兩聲:“這衣服,真是太大了……你還坐在那裡幹嘛,把釦子解開啊!”
牛萌萌正甩着手在地上走來走去,襯衣又大又長,幾乎可以當成連衣裙。她已經按照林過兒的意思,脫乾淨再套上這件襯衣,忽然聽到說要解釦子,牛萌萌立刻捂住領口,拼命的搖頭。
“你拍不拍?你不拍我出去了!”林過兒懶得跟牛萌萌磨嘰,對於一個平時連低領衣服都不穿的人來說,解開釦子拍這種照片確實有難度。
可是,林過兒只要一想到,當季成勳看到這些照片時的心情和臉色,以及萬一被他發現了這都是她出的主意時的憤怒和狂躁,林過兒就開始打退堂鼓了。
畢竟,這是他們倆兄妹的事,林過兒覺得自己摻和進來挺不對的。但爲了朋友,兩肋插刀成所不惜!
如果是牛萌萌自己半途而廢,林過兒既可以做好朋友,又不用得罪季成勳,一舉兩得,兩全其美。
所以,林過兒沒有再勸說牛萌萌。
牛萌萌望着林過兒,只猶豫了一會,然後,誓死如歸的,解開了兩粒釦子。
如果是祁慕初穿這衣裳,兩粒釦子不過是在鎖骨偏下的位置。但對牛萌萌來說,兩粒釦子則已經到了胸前。隱隱約約的,還能看見裡面的山峰。
“好,你現在捧着杯子,站在桌子邊……”林過兒見牛萌萌豁出去了,便舉起了手機,開始幫她拍照。她一邊拍,一邊指揮着牛萌萌換動作和場景:“嗯,現在去拿牙刷……誰叫你真刷牙了,就是咬着好看!好了,伸個懶腰……你能不能別這麼用力,又不是叫你做引體向上!……ok,不錯,再來坐到chuang上的,露點嘛……你就當自己穿着女僕裝……咬手指……抿嘴……撅嘴……託下巴……撩點衣角上來,嗯,再躺着,側躺……擠一下嘛!”
林過兒在學校的時候,就接過不少廣告策劃的活,她還曾經參與於多名明星的寫真集拍攝工作。儘管是跑腿打雜的小囉囉兵,實戰經驗還是有的。
她指揮着牛萌萌,擺出各種撩人的姿勢,小清新中帶着嫵媚,就好象這些動作和表情全都是牛萌萌真情流露被她不小心抓拍得來的。
牛萌萌像機械人似的,彆扭的歪脖子擰腰,按照林過兒的意思,擺出了許許多多她平時看着都覺得噁心的姿勢,露出那些半幼稚半弱智的神情時,牛萌萌顯些吐了。
前半個小時,兩個人簡直就是在戰鬥,互相磨合之後,牛萌萌終於有點狀態了。她慵懶的打着呵欠,咬着牙刷對着鏡子發呆,倚在窗前放空發呆的模樣,都很迷人。
特別是穿着男人襯衫時,衣領半開,纖纖細手握着厚重的瓷杯,長長的襯衫下襬是修長筆直的粉腿,妖嬈且不色.情的緊緊的並在一起,迷濛的眼神沒有焦距的望着鏡了,看得林過兒都醉了。
“過兒,照好了沒有?……”又過了一個小時,牛萌萌累得虛脫,只是關節,都隱隱的痛,特別是有些使力的韌帶,就好像被捲成了麻花,說不出來的難受。
牛萌萌扭着脖子,抽筋似的疼。她一邊揉着,一邊探過來看自己手機裡的照片,愣在原地:“這是我嗎?”
這手機是祁慕初補償給她的,牛萌萌根本沒有去琢磨裡面的功能,除了接打電話和短信,剩下的功能幾乎沒用。她不知道這手機的像素是市面上最高的,照相的效果,也是最好的。
“你用了美圖?”牛萌萌問林過兒。
“沒有……可惜房間的光線差了些,否則,可以照得更好看。”
“唔,已經很好看了,好看得我都快認不出自己來。”
牛萌萌哈哈大笑兩聲,趕緊的換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後,和林過兒一起,將剛纔照的一百多張照片逐一查看,刪除之後,只保留了十張最效果最好,姿勢和表情最自然的,看上去就好象是抓拍的照片。
“過兒,我來開電腦!”牛萌萌覺得計劃進行的真的很順利,雖說這樣挺傷季成勳的心,但想想長痛不如短痛這個道理,牛萌萌覺得自己應該在最短的時間裡,讓季成勳認識到他們之間的關係,只可能是兄妹之情。
林過兒見牛萌萌激動的要去拿筆記本電腦,疑惑的問她:“要電腦幹嘛?”
“把照片導進電腦裡,然後發郵件給我哥啊!”
“然後你再告訴你哥,你是特地偷了祁主任的襯衫,再假裝無辜的拍了這麼多曖.昧照片,一不小心,發郵件發給了他,是不是?”
牛萌萌聽出了林過兒話裡譏諷的意思,她撇了撇嘴,想反駁,但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確實,如果她發郵件給季成勳,就顯得太做作太矯情太虛假了。季成勳是情商低,但也不能用這樣的手段來挑戰他的智商吧。
剛拿起電腦的牛萌萌,又默默的,將電腦放了回去。
“要不,我去把這些照片洗出來,裝在包裡。然後約我哥出來吃飯,假裝不小心掉出來,讓他看見。”牛萌萌又心生一計。
林過兒歪着頭想了想,說:“這辦法是不錯……不過呢,雖然這件襯衫一看就是男人的,但是你哥又沒見過祁主任穿這件襯衫,怎麼才能讓他真實的誤會,是你和祁主任已經戀愛了……你要知道,你哥總是用懷疑的眼光看世界的,沒有真實的人物存在,他不會信你的。”
“你怎麼比我還了解我哥?”牛萌萌泄氣的嘟囔着,說:“我哥哪有這麼多歪歪腸子,都像你一樣這麼精明,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林過兒全當牛萌萌在誇獎她,不以爲忤。
她擺弄着林過兒的手機,一邊整理着照片,一邊說:“萌萌,你這手機很不錯呢,據說纔剛上市,我們這裡買不到的,得到國外買纔有。”
“真的嗎?”牛萌萌想接過那手機瞅瞅,可是林過兒不肯放手。
牛萌萌奇怪,走了過去,探頭一看,只見林過兒正在編短信:“親愛的祁主任,你的衣服真的很‘合身’,我很喜歡……晚上,再把襯衫還給你,好不好?”
“林過兒!你這是幹什麼!”牛萌萌被林過兒編的這條短信唬的魂都沒了,這內容,實在是太露骨了,特別是配上了剛纔精心挑選出來的十張照片,簡直就成了某種邀請。
牛萌萌就是投胎一百回,也不可能幹這種事。
林過兒被牛萌萌這一聲怒吼駭得跳了起來,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到地上。
幸虧她眼疾手快,將手機握住,手機,用力的捏在屏幕上。
牛萌萌氣得直跺腳:“你都編了些什麼東西啊!萬一我哥真的看見了,會氣瘋的!”
“你別忘了,他是你哥!雖然小時候他給你洗過澡餵過飯,但是你也長大了啊!牛萌萌,你要清醒點,你如果真的是替你哥着想,就要斷了他這個念頭!否則,你嫁給你哥啊,我也省得做這個惡人!”
牛萌萌一聽,蔫了。
她就是不可能嫁給季成勳,纔會想出這樣的餿主意。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滴滴的響了兩聲。
林過兒拿起手機一看,嚇得將手機往牛萌萌手裡一塞,轉身拎起自己的包,連招呼都不打,奪門而出。
牛萌萌莫名其妙的看見林過兒像一陣風似的,風風火火的跑出了房間。關門的時間,聲音大的嚇人,恨不得把樓房都拆下來。
“過兒,真是沒有責任心,話還沒有說完就跑了……咦,這是怎麼回事?”牛萌萌低頭看手機時,忽然發現,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她發送短信成功的提示。
牛萌萌將信將疑的重新翻看了剛纔的短信,頓時心灰意冷,萬念俱灰。
可恨的林過兒,不知怎麼回事,竟然同時把照片和短信一起發給了祁慕初和季成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