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俊非手中的青筋凸起,他握緊拳頭,力量卻無處傾瀉,他鬆了手,站在一旁,看着不斷涌出的人,他衝進了暗道。
無人敢攔。
他很快看見了光亮,一點一點的籠罩了他的全身,他感覺不到溫暖,而是冷。
褚俊非走近,看見了一個院子,裡面是偌大的練武場,有幾具不知是否還有生命的身體臥在狼藉的地上。
褚俊非慢慢走近,是整齊訓練有素的士兵,他們裝備精良,整個面貌都讓人感覺是虎狼之師。
然而,他覺得這些人很陌生,別說私軍了,他根本就沒有見過此中任何一個人。可是,當他走近,所有人發出了整齊的吶喊:“褚將軍。”
他回過頭,看見暗道出口處,溫書桁正看着他。
他慘然一笑:“你們到底是誰的人?”
有一個人站了出來,他似乎是私軍的首領,“褚將軍,那些人突然衝進來,我們才動手的,不是您說的嗎?我們還沒有到出動的時候,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的存在。”說罷,他大步的向溫書桁走過去,他伸出了長劍。
“夠了,放下。”
那首領模樣的人順從的放下了手中的劍,卻走到褚俊非面前,“將軍。”
褚俊非笑了一下,喃喃道:“夠了。費如此大的周章,如此深的計策,我只想知道,你們的幕後指使是誰?”
他知道不會有人回答,他狂笑着,把身上戴着的劍擲了。他再次走進暗道裡,像經歷了人間與地獄。
只是短短的時間,褚府被幽冥樓的人馬團團圍住,褚俊非站在他的府邸之內,看着溫書桁走到門口,又看見了楚辭緩緩進門。
“你來了。”
楚辭一愣,但點點頭,“我來了。”
“是你嗎?還是他?”褚俊非在楚辭和他錯身的一瞬間問道。
楚辭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我聽不懂你的問題。”說罷,她擺了擺手,幽冥樓的人馬涌進了褚府,偌大的褚府很快就變得擁擠起來。
褚俊非看着楚辭,“怎的,要把我就地正法?楚辭,你當我這麼多年是在京城白呆了?”
褚俊非的頭髮有些凌亂,面上仍帶着他往常的鎮定,他笑着步步向楚辭逼近,其他人都不在他的眼裡,他靠近楚辭,只剩下半個人的距離,楚辭並沒有後退,她冷冰冰的說道;“我猜你想和我單獨談談。”
溫書桁站在不遠處,楚辭也並未壓低聲音,這一句話自然也是聽到了的,溫書桁便勸道:“楚樓主,此舉不妥。”
褚俊非冷眼看向溫書桁,“皇帝都還沒有定我的罪,溫先生就那麼着急把我當罪人了?”
楚辭緩緩的走向溫書桁,尊敬的說道:“如果有什麼事情,我來負責,溫老放心,我還沒看到慕容衝娶妻呢,我不會任性行事。”
溫書桁點點頭,算是迴應。
見溫書桁同意了,楚辭便徑直的往前走,也沒有看褚俊非一
眼。她知褚俊非有太多的疑惑,必然會跟上前。她也知道,這是她的一個機會,最合適的機會。
楚辭走進了錦雲原來住的房間,把所有的無關人等叫了出去,她站着,筆直得如同白樺,並未坐下,她看着褚俊非邁入門,徑直的向她走來。
楚辭直接道:“把門關上。”
褚俊非依言,他看着楚辭淡漠的臉,問道:“你,還是他?”
“有差別嗎?”楚辭突然笑了,柔柔的樣子,一臉無害模樣。
“有。有差別,很大的差別。”褚俊非抿着嘴望向右邊,緩聲道:“就像我曾經有很多機會可以把你置之死地,但我沒有。我不希望是你,我不希望你如此的狠心。”
“是啊,你是有機會,但,你真的能把我置之死地嗎?”楚辭冷笑道:“別廢話了,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想要的知道的嗎?我讓你死個明白。”
“你確定楚明顯會讓我死?”
“不確定,所以我決定親手了結你。”楚辭冷漠的看着褚俊非,一句狠極的話,從她口裡說出來,彷彿再平常不過的問候。
褚俊非有些不可置信,“我的確打不贏你,但你私自處決我,你認爲可行?楚辭,你是瘋了?慕容涉歸又沒有死!我和你置於走到這種地步嗎?!”
“你太礙眼了。”楚辭低聲說道,話音伴着飛鏢的風聲,齊齊落地,褚俊非的脖子處出現一道極細的傷痕,他直挺挺的倒下,完全沒有想到楚辭會在此刻出手,他斷斷續續道:“好……好……狠心……”
楚辭木然的說道:“這一切都是我策劃的,太子針對你,是我煽動的,他手上你的罪證都是我給他的。這只是分散你的注意力,至於我被貶謫,身懷六甲,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我的身體和靈魂都忠於他,一輩子,你那些噁心我的話,不過是你自作聰明的臆想。是啊,我是查不到你的私軍在哪,但查不到,我也可以幫你私募,喔,對了,那些信,是後卿姐姐寫給你的,作爲通敵的證據。反正你也打算謀反的,自然也不會在乎那些通敵啊,亂臣賊子之類的名聲。只是啊,褚家世代忠烈,出了你這樣一個逆子,也不知道褚家的先人會不會放過你。”
楚辭見褚俊非瞪大雙眼,將死未死的樣子,忽然就想起,她認識這個人,好多年了。
這個人,爲什麼對她一點防範都沒有呢?明明他們是對手啊。怎麼會,怎麼會那麼輕易的,就殺死了。
楚辭維持着面無表情,她扯了一張牀單,把褚俊非已經一動不動的身體遮住。她召來了親信,按計劃讓溫列出了點小事情,把溫書桁調走,然後又把門關上了。
楚辭拿來了早已備好的麻繩,甩上了房樑,綁好了死結,用了內力,把褚俊非的屍體吊了上去,她推到了一張凳子,做好了一切計劃好的,應該做的事情。她沒有再看那具屍體,卻又在房內呆了一刻鐘的時間。
一切都按部就班,如她所願。她離開,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但很久很久,她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很快,有人發現了褚俊非自盡了。
仵作來了,張太醫跟在仵作身後,來之前張太醫見了楚辭,說過這麼一句話:“這是我的侄子,很聽話。”楚辭聽了,沒有做聲,點了點頭。
溫書桁把信呈交給了楚王,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張白紙。
楚明顯看了一眼溫書桁,溫書桁只是點點頭,沒有說什麼。楚王把紙拿在手裡,把褚俊非宣佈爲亂臣賊子。落實了褚俊非的罪名。
楚辭看着眼前這一幕,默不作聲,褚俊非已死,一切已成定局,無論楚明顯心中是否有疑慮,是否懷疑什麼,都死無對證了。
但她覺得一切太順利,太輕易了,反而讓她有種不安。
楚辭去抄了褚俊非的府邸,她找到了當初慕容涉歸的長劍,她久久的凝視着,苦笑了一下,她已經很久沒有慕容無垢的消息了。
距離第二封信,已經過了太久太久,她時不時會想起這個人,她知道慕容無垢定然是安好的,否則必然早有消息傳到幽冥樓,但是,那個口中信誓旦旦說着愛自己的人,卻可以與她長久的分離,沒有任何的消息,時間啊時間,讓她不確定這個人是否還屬於她。
楚辭拿走了長劍,把它帶回了幽冥樓,慕容衝看見楚辭回來了,便走到她身邊,問道,“這是誰的劍?”
“你爹的。”楚辭淡淡的說道。
慕容衝鼓起嘴,眼睛一直在瞄楚辭的表情,這些天以來他一直不敢提慕容無垢,楚辭不說他也知道,慕容無垢已經很久沒有消息回來了。連他都覺得慕容無垢有些過分了。如果前線打得不可開交,還算情有可原,只是前線的戰報裡,明明也只是不痛不癢的打了幾場,未到戰事吃緊的地步。
更何況,其他人不知道,慕容衝還是清楚的,吳國的參謀是後卿,後卿是不可能傷害慕容無垢的,所以他那麼久沒有消息回來,並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慕容衝突然對慕容無垢有了一種不滿,當他察覺到這種不滿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楚辭,他看見楚辭眼裡眉間藏不住的睏倦,像是蟄伏已久的疲憊滿溢而出,誰能承接她的悲傷呢?此刻無人擁她入懷。
慕容沖走到楚辭面前,“如果爹不懂珍惜你,那就別等他了。”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魔怔了,他看見楚辭不可思議的望着自己,知道話一出口覆水難收,便有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念頭,他心中的話再次涌到嘴邊,他沒有阻止自己。
楚辭意識到了什麼,她用手止住了慕容衝的嘴巴,“衝兒,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累了,先回房了。”
“你不看我今日練武練得如何了嗎?”慕容衝對着楚辭的背影道。
楚辭沒有迴應。
慕容衝低聲呢喃:“你總當我是孩子,可是你明明就沒有大我幾歲。我比你都要高了。如果他對你好,那我是可以安心的叫你孃親,暗示我自己,是他讓你成爲他的妻,卻不珍惜,不陪你。我每日看見你悲傷的樣子,我怎麼能夠不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