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一個墨雲軒,一個洛御風,還有一個夏子漓叫不出名字
可不是上次見面的三個人,她始終不明白,墨雲軒爲什麼會出手救夏子嬈,她選擇了不問。
墨雲軒首先跨進門來,看見夏子漓站在裡面,一如往常的深邃的黑色的眸子擡起,灼灼的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情緒,什麼話也沒有跟她說,沒有問她爲什麼會在這裡,也沒有問她的身體怎麼樣,走過她身邊的時候,把她當作空氣一般的存在,墨雲軒沒有理她,而是直接跨向牀上坐着的夏子嬈。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他問夏子嬈,語氣輕輕,帶着些許的關切,明明就算知道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可是夏子漓還是覺得墨雲軒對她的態度冷淡的令人寒心,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反而,他對夏子嬈的溫柔的語氣,帶着的淡淡關切,一點都不做作,那麼的自然,夏子漓站在原地,看着這一幕,心好酸。
他折磨她,打她,冷落她,忽略她,可是她現在還是這麼不爭氣。
居然還是會奢望他能多看她一眼,能多關心她一點點。
恍然間,覺得自己真的夠賤了——
耳邊,只聽到夏子嬈清晰的帶着悲涼的聲音“不管怎麼說,我都希望能把孩子生下來,我覺得肚子在痛,可是,還不清晰,那碗催產藥是宅公子親自調的,宅公子醫術高明,應該不會出什麼錯——”
墨雲軒聽完後輕輕的點頭
“你現在的肚子已經足月,但是懷着孩子,你現在的體力已經支撐不到臨盆,所以,孩子在肚子裡面越久,你和孩子都會很危險,我迫不得已讓宅笑天準備了催產的藥,一會孩子就會落地,有點痛,你忍着點——”
夏子嬈看着墨雲軒深邃的漆黑的亮如晨星的眸子,裡面帶着淺淺的溫柔,彷彿是個女人都會迷失在這溫柔裡,其實,這真的算是一個好男人,偶爾溫柔,偶爾體貼,只可惜過去的自己太浮淺,一想到過去,她的臉突然間羞紅,可是,這樣的男人,對她而言,她這輩子都配不上,而且,現在,眼眸氤氳的看向站在一旁神情有些呆滯的夏子漓,她有些心疼,她現在唯一的姐姐,突然間,她的心底覺得好柔軟,是因爲孩子麼,終於,她感覺到了親情,對孩子的親情,對姐姐的親情,看着夏子漓悽悽的模樣,瘦弱的臉龐,她突然間好心疼。
“姐姐——姐姐——”她輕輕的喚着,幽幽的看着夏子漓,眼眸中的亮光一點點渙散,腹中陡然開始劇烈的疼痛。
“啊——”她慘痛的呼叫了一聲,然後一把捂住肚子,那已經早早就應該臨盆的肚子。
聽到夏子嬈嘴裡的一聲痛楚的叫喊,夏子漓站在原地醒了醒神,突然間,恍惚的目光看向牀榻上的夏子嬈,疼的滿臉糾結,整張臉死死的皺在一起,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落,不停的喘氣。
“子嬈,子嬈——你怎麼了”夏子漓急急的跑過去,緊緊的拉住夏子嬈的手,看着她痛的滿臉皺褶,但是,墨雲軒只是站在一旁,冷情的看着夏子嬈滿臉痛楚的模樣。
外面的接生婆立即微微彎着腰進來,然而,紅色的血已經順着褲腳流下來。
接生婆是有些經驗的,一看到這情景,臉色一變。
“王爺要生了。要生了…”
接生婆顯然一早就準備好了的,她畏懼的看了看在旁邊站着的一臉淡漠的墨雲軒,夏子漓不解的目光看了看站在一旁眼眸凝視着夏子嬈染紅了的褲腳的墨雲軒,不知道他在沉思些什麼。
“開始吧——”很久,墨雲軒終於發話了,淡漠的收回視線,然後掀開了簾子,大步走出去,身後跟着的洛御風和其他的人也接着出去。
房中,只留下夏子漓和幾個丫鬟以及一個產婆。
夏子漓看着情形,她也生過孩子,知道夏子嬈要臨盆了。
“啊——”緊接着,一聲接着一聲悽慘的叫聲從夏子嬈的嘴裡呼出,她的聲音本來就尖利,所以,現在叫出來,更是帶着一種深深的痛楚和淒厲。
產婆哆哆嗦嗦的在忙碌,旁邊的丫鬟,端着一早準備的一直持續供應的熱水,還有的拿了帕子,給夏子嬈來回的搽着臉上的汗珠,然後夏子嬈渾身依舊是汗水,將薄薄的衣服打的溼透,緊緊的抓着夏子漓的手。
“姐姐。我痛,我好痛…。”
因爲疼痛,她的手指深深的掐入夏子漓的肉裡,但是夏子漓也嚇的六神無主,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手心全是汗,鼻尖是濃濃的血腥的味道,濃濃的血腥味讓她有些昏眩。
“子嬈。子嬈…堅持住,生下來就沒事了…。”
她喃喃的說着,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只是,看着夏子嬈痛,她也覺得心揪的很。
“不行啊,產婦使不上力,孩子根本生不出來,羊水破了這麼久,再生不下來,大人和孩子都會有危險——”
許久,一個產婦搽了搽滿手的血,急切的說道。
話語一出,不僅是夏子漓驚了一跳,站在外面的一向最淡定的跟着人閒聊的墨雲軒都忍不住轉了身子深邃的黑眸轉了進來。
一時間,外面的幾個人同一時間將頭隔着紗簾傳了過來。
雖然夏子漓看不清晰他們的表情,但是,卻也知道產婆那句話他們是聽到了。
“夫人腿使不上力,而胎兒又是足月,所以,根本生不下來——”
又一個產婆也急忙從帷帳下鑽出來,滿臉急切。
“可是那怎麼辦——、”夏子漓的臉色陡然一驚,身體猛的一顫,她生孩子也遇到難產,現在夏子嬈也逃不過麼,夏子嬈的腿在地牢裡受過刑,如今沒有好不全,自然是使不上力,而且,至從在天牢裡面受刑過後,夏子嬈的身體整個就差不多跨掉了,所以,將這孩子生下來,肯定是難爲她了。
耳邊還聽着夏子嬈痛楚的嘶喊,而孩子久久不能落地,將作爲母親的她也是又怕又急,而身體撕裂般的痛楚折磨的她要瘋,她的心裡泛起一陣寒慄。
夏子嬈的眼淚也是滿滿的鋪排而下
終於,嘶吼一聲,彷彿拼勁了全力,那一聲,夏子漓聽的心驚膽顫,她覺得彷彿心裡有什麼東西要裂開了,有種濃濃的恐懼感。
果然,空氣中又是一陣濃烈的血腥味,然而,夏子嬈的拼命一搏,孩子還是沒能生下來,但是她現在已經沒有了力氣,她已經彷彿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但是沒有辦法,她已經筋疲力盡,然後腦袋一片空白,濃濃的痛楚還是在刺激着她。
終於,堅持不住,一個白眼翻了過去。
“啊——”握着夏子嬈的手,夏子漓感覺這具身體突然不能再動彈,失聲叫了起來。
“王爺,不好了。夫人她受不住昏過去了——”
產婆驚恐的朝着外面嚷道
猛然間,外面的幾個男人也顧不得什麼禮節,簾子一掀,全部都進來了,墨雲軒將裡面的情況放眼一掃。一語不發。
然而,宅笑天已經飛快的上前,一把拉起夏子嬈的手把脈,半響,臉色一沉。
對着墨雲軒,正重其事的道“現在產婦身體虛弱,再久一點產婦和胎兒都會喪命,現在,我拼盡一身醫術,也只能保一個,要大人還是要孩子,快點拿個主意——”
看着墨雲軒,宅笑天的眼神急切。
然後夏子漓心裡重重的一沉,難道又必須有親人要離她而去了麼,不,不可以——
她現在只有夏子嬈一個妹妹了,她現在彷彿已經是孤獨的一個了,至少,夏子嬈,也曾勸誡她對付賀雲珍,她知道她雖然心腸比她硬,但是那一刻,她知道她的出發點全部都是爲她。
她說過,她是她唯一的姐姐,沒有了夏子嬈,會不會還有人那樣給她說那一番勸誡的話呢。
不。
“子嬈,子嬈…你不要走,你還這麼年輕,你想得到的一樣都沒有得到,你還有很多日子可以活,姐姐會好好的照顧你,我把所有的好的東西都給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撫着那雙冰冷的手,夏子漓回想小時候,那個時候的夏子嬈總是把她喜歡的東西都給她拿走,那個時候,她的心底還是有些隱隱的厭惡,可是現在,她要死了,她的心突然這麼的痛。
不要走,你不要死,子嬈,姐姐以後好的東西都給你,你想要什麼姐姐都給你。
握着那雙手,夏子漓的眼淚大滴大滴的砸下來。
“王爺——”看着墨雲軒一直不語,宅笑天忍不住出聲喚他,再耽擱下去,胎兒和產婦都活不了。
“要孩子——”
看了一眼牀上淚水漣漣的夏子漓,墨雲軒硬是狠下了心腸,說完後,無視夏子漓隔着淚水模糊的視線看他,頻頻的搖頭哀求他的模樣,冷漠的轉身離開。
看着那一抹頎長的背影,那樣堅決的態度,夏子漓知道,自己的話語左右不了他,他的身影,走的決絕,走的果敢,可是,最後看了一眼癱軟在牀上已經昏睡過去的婦人,子嬈,子嬈,終於,又有一個人要永遠的離開她了。
她如一個木頭人般,木訥的看着宅笑天在旁邊施針,給夏子嬈灌藥,終於夏子漓忍受不住,她受不了,受不了自己在這裡等着看妹妹死,她提了裙襬,飛快的跑出去,綠葉樹下,那是夏子嬈在院子裡懷孕養胎時最喜歡站的地方,她聽下人說,二小姐總愛對着那個綠樹發呆,可是,現在,她終於終於也要離她而去了。
許久,夏子漓站在綠蔭下,寒風乍起,一片綠葉剝落枝頭,打着旋兒躺進她柔軟的手心。
夏子漓傷感的目光就看着那片綠葉落下,此刻,一道嬰兒啼亮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
夏子漓恍然一驚,只聽見裡面一片歡聲笑語。
“是男孩,是男孩——”
“王妃,夫人叫你進去——”
凡是一直從王府派出去侍候夏子嬈的人都稱夏子嬈爲‘夫人’,因爲,如今來說,夏子嬈的身份頗爲尷尬,前朝妃嬪,呼‘貴妃’稱謂不妥,孕婦稱‘小姐’也不對,所以,妥善的叫法就是‘夫人’,只有夏子漓的丫鬟稱作夏子嬈‘二小姐——’
夏子漓一聽便知道是夏子嬈有話跟她說,她遲疑了下,跟着僕人進去,一進去,依然是濃濃的血腥味撲鼻,孩子被丫鬟抱在懷裡,夏子嬈看了眼孩子,微微的喘着氣,掙扎着最後一口氣,對着夏子漓笑。
“姐姐——你說這孩子像誰,像我還是像他——”
夏子漓沒有看孩子,只是看着夏子嬈那勉強的笑意,淚水唰唰的掉下來。
突然間,夏子嬈的臉上的笑變成了滿滿的酸澀。
“浮生半日,命似浮萍,姐姐,汐,孩子的名字叫君汐——”
君汐,君惜——
“好,就叫君汐——”夏子漓已經泣不成聲。
抓着夏子嬈冰涼的手,那一絲淡淡的溫度彷彿就要完全的散開。
“姐姐,我的命,從來就是這樣,從出聲就低賤,在那低賤的妓院,連死的時候,都這麼不值,姐姐,幫我照顧孩子,汐兒,請你一定要幫我養大他——”
“子嬈。子嬈…。”
夏子漓只是一個勁的呼喊着她的名字,耳邊彷彿什麼都聽不見
然而,夏子嬈只是輕輕的笑,那已經沒有血色的臉,渾身冰冷,僵硬,只是那弱弱的氣息,呆滯的目光,泛白的脣,一張一合。
最後,沒有看滿屋的丫鬟婆子,她艱難的說出了生平最後幾個字
“姐姐。其實我最後還歉你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我…親手,毀了你的。幸福……”
帶着輕輕的顫音,最後那一個字發出,眼角兩滴冰冷的淚水從側旁留下,好久好久,夏子漓都沒有反應,什麼時候,她手中握住的手,那隻本來就冰冷的手,已經完全失去了它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