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坯完成後需要晾三天以上,等坯體乾透才能彩繪,鍾嵐珊應該在進行第二步了。
勾勒,調色,上色,每一個過程她都做得專注無比,似乎在進行一件無比重要的事。
這邊工藝師講解完步驟,將一塊瓷泥遞給葉姿,示意她可以自由發揮了。
捧着那塊沉甸甸的瓷泥,葉姿一時毫無頭緒。
其實她就是來打醬油的,哪裡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看鐘嵐珊的杯子,她決定自己也做個杯子好了。
鍾嵐珊那個杯子看起來很粗糙,可是真正做起來,葉姿才知道做個像模像樣的杯子有多難。
不用說別的,單是第一步揉泥,她就弄了渾身都是,連臉和頭髮上都沾染了一些。
看了看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葉姿悲催地發現,她已經從一進門的那個時尚女孩,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泥土工人。
不過動手做陶藝還是挺好玩的,減輕壓力,還能讓人想起童年的美好時光,葉姿只擺弄了一小會兒就來了興趣。
在經歷過無數次拉坯失敗的經歷以後,葉姿痛定思痛,決定還是做點兒簡單的東西,比如,一個小花盆。
果然降低了目標以後,她的花盆雛形終於做好了。
用刮刀在上面颳了幾圈貝殼狀的花紋,葉姿的第一次陶吧之旅終於告一段落了。
她擡起頭,剛要叫鍾嵐珊欣賞她的傑作,就發現她依舊在給杯子上色。
葉姿納悶地看了眼掛鐘,都過去三四個小時了,鍾嵐珊居然做了這麼久?
看着她專注的樣子,葉姿不禁有些好奇,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杯子上。
此刻,鍾嵐珊正拿着筆,一心一意地描着,起初葉姿還以爲她在畫圈圈,可是看了幾遍,她才發現那是一個看似抽象簡單的圖形,那圖形是由三個字母連起來組成的:XCX。
默默地在心裡咀嚼着這幾個字母,葉姿忽然想到了什麼。
XCX,這不是徐成熙的名字首字母嗎?
想到這一點,葉姿的心裡不禁酸酸的。
看來,鍾嵐珊是想把她親手做的這個杯子,送給徐成熙吧?
和元菲一樣,她的心裡也有一個放不下的人啊。
看着鍾嵐珊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筆,葉姿收回思緒,輕聲說道:“嵐珊,杯子很漂亮。”
鍾嵐珊擡起頭,臉上還帶着一小塊紅色顏料,笑得格外輕鬆:“是嗎,謝謝誇獎。”
完成了手中的杯子,她終於有空觀察葉姿的成果了。
“葉姿姐,你做的這是什麼啊?”歪着頭,她一臉大惑不解地看着葉姿面前的矮墩墩的花盆:“這是……罐子嗎?”
聽到她這樣評價自己的勞動果實,葉姿一臉惆悵。
“算……是吧……”
罐子也能養花,對吧?
葉姿已經決定了,這個花盆她要送給元野,多有紀念意義啊。
想到這裡,她又想起鍾嵐珊的杯子上的字母了。
側過頭,她故意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對了,嵐珊,你爲什麼要做個杯子啊?”
鍾嵐珊垂下眼簾,看着面前的杯子半成品,目光復雜。
“因爲……杯子,代表一輩子。”
一個杯子,一輩子?
聽着她輕輕的話語,葉姿覺得心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地錘了一下。
所以,她要在杯子上描上徐成熙名字的首字母,因爲她想,她會一輩子記得他。
這種簡單而純粹的感情,乾淨得讓人心疼。
葉姿停頓了片刻,說道:“難怪情侶之間都會送杯子,原來是一種承諾。”
或許,鍾嵐珊覺得她有一件東西可以送給徐成熙,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鍾嵐珊笑了笑,擡眼看向葉姿:“那葉姿姐做的這個罐子,又有什麼含義呢?”
聽到她問的這個問題,葉姿瞬間語塞。
含義?她還真不知道罐子有什麼含義。再說她做罐子,啊不對,是花盆只是覺得這個形狀簡單,並不像鍾嵐珊,做個陶藝也想着心上人。
可是看着鍾嵐珊那雙期待的眼睛,她又不能說自己是隨手做的,要是這麼說,感覺都像是褻瀆了鍾嵐珊的感情。
“啊……這個嘛……”急中生智,她索性惡狠狠地說道,“是爲了把元野一輩子關起來!”
送個罐子,代表着關起來?
被這個抽風的答案驚詫的,鍾嵐珊瞪大了眼睛,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的確,在鍾嵐珊的腦海裡,絕對想不到酷酷的元野哥,被葉姿姐關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看到她錯愕的表情,葉姿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對了,這個花盆……不,是罐子,要怎麼晾乾啊?”
好吧,她就將錯就錯好了,送元野一個罐子!
……
隨着秋日的到來,京都早晚的溫度漸漸降了下來,悶熱的天氣似乎有了轉爲涼爽的跡象。
這天晚上,元野剛下班進了家門,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
拿出手機,他看了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不由得微微皺緊了眉頭。
葉姿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目光疑惑地看向他:“怎麼了?”
不就是個電話麼,他怎麼猶豫了這麼半天還不接。
看到她不解的神情,元野抿了抿薄脣,伸手將她攬進懷裡,接起了電話。
“嗯?”
葉姿靠在他的肩膀上,話筒裡傳出來的聲音隱隱約約地鑽進了她的耳朵。
“小野,是我。”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葉姿一下子就明白元野剛纔的臉色爲什麼不好看了。
是顧以秋?
她打電話來幹什麼?
這個問題剛剛浮上葉姿的腦海,就被她趕緊掃了出去。人家是元野的媽媽,打電話給兒子不是很正常嗎?
不是她想讓人家母子疏離,只是覺得在這個時候,顧以秋的電話來得有點兒奇怪。
自從上次元野表明了他的態度以後,顧以秋和元野一直處於僵持的狀態,元野是鐵了心要站在葉姿這邊的,這一點讓顧以秋很惱火。可是,或許是出於維護自己長輩臉面的考慮,顧以秋沒有再主動聯繫過元野,兩邊的關係就這麼冷淡了下來。
不管今天顧以秋打電話來的目的是什麼,葉姿的心情已經被勾得提心吊膽起來了。
這種忐忑的心情,估計每一個即將成爲人家兒媳的女人都會有,尤其是葉姿這種還沒進門就不受婆婆待見的,更是會覺得擔心。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緊張的心情,元野攬着她的手臂緊了緊,彷彿想要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您有什麼事嗎?”元野的語氣很客氣,卻帶着掩不住的疏離。
那邊顧以秋停頓了一下,似乎對元野冷淡的態度很不滿。
連聲媽媽都不叫,這不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嗎?要是擱以前,顧以秋肯定會指責元野,但是這一次,她卻出奇的沒有發火。
“嗯,我找你的確是有事兒。”
“那您說。”元野始終保持着禮貌的語氣,好像跟他通話的不是他的親媽,而是一個普通的長輩。
那邊的顧以秋又有了短暫的沉默,不知道她是覺得生氣,還是覺得這種聊天方式很彆扭。
似乎了醞釀了半天,顧以秋纔開口:“明天是週末,你帶朗朗出去玩吧,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你這個二叔了。”
聽到她提起元朗,元野那冰涼的臉龐終於有了鬆動的跡象。
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小女人,他正好碰上她同樣柔和下來的眼神。
這就是小孩子的魔力,只要提起孩子,再冰冷的心也會被融化,再堅硬的隔膜也會有軟下來的跡象。
而且,顧以秋說的沒錯,自從上次元野在元家摔門離去,元野和葉姿都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元家了,更沒有機會再見到元朗。
涼薄的脣不自覺的抿緊,連葉姿都能感覺到他身體的肌肉從緊繃的狀態中慢慢緩和下來,元野沉忖了片刻,說道:“好,明天早上八點,我們去接他。”
那邊的顧以秋似乎鬆了口氣,甚至都沒有追究他口中說的我們,是不是意味着他要帶上葉姿。
“那就這麼定了。”
說完,顧以秋放下了電話。
顧以秋的手從話筒上緩緩放下來,她想了想,向窗下招招手:“朗朗,你過來。”
正在窗子下面玩小車的元朗聽到這一聲呼喚,乖乖地站起身,走到她的身邊:“奶奶。”
看着元朗天真無邪的小臉,顧以秋的心不禁柔軟了下來。
自從鄭美琳死後,她已經有三年多沒有聽到元朗叫自己奶奶了,而最近,自從元朗開口說話以後,每一次他叫自己奶奶,都會讓她的沒來由的心情大好。
不管怎麼說,元朗的自閉症好得這麼快,葉姿立下了汗馬功勞。
不自覺地想到這裡,顧以秋趕緊搖搖頭,把這個愚蠢的念頭從腦海裡趕出去。
這個害了自己全家的壞女人,她絕對不會讓她進門的!
顧以秋把元朗拉進懷裡,寵愛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明天早上,你二叔會來接你出去玩。”tqR1
“真的嗎?”元朗眼睛一亮,黑漆漆的眼眸裡迸出驚喜的神采。
他已經好久沒見過二叔了,雖然元野性子冷冰冰的,可是他卻很喜歡他。尤其是,元野來接他,說明他又可以見到葉姿了。
看到他這麼高興,顧以秋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家裡人的心都向着元野,連元朗這個孩子都是跟元野更親近。
撫摸着元朗的頭的手不禁頓了頓,她看着元朗的眼睛,很認真地問道:“朗朗,你二叔來接你的話,想沒想好要去哪兒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