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內的人都看着凌楚楚,等着她接下來說些什麼,但她卻是不再言語,而是站在一邊目光爍爍地望着端燁修。
端燁修自是接收到她的目光,可也沒有回覆她,一瞬間,整個軍帳極其的安靜,靜得都能夠聽到任何一個人的呼吸聲。
良久,其中一個將軍倒是開了口,可言語間還是有些輕蔑之態,對凌楚楚很是不屑:“王爺,這兒是軍營,怎容的一個非軍營之人做決定?”
端燁修擡眼睨了他一眼,冷聲道:“那麼你呢,你能夠做決定不?”
“屬下不能!”右將軍牽動了下嘴角,卻也是如實地回道,可還是有所不服,“可是……他現在還是士兵們懷疑的對象。”
端燁修斜了他一眼,冷沉的聲音響起:“繼續說。”
他支吾了聲後,又開口道:“沒準他就是給左將軍下毒之人。”
此話一出,大家明顯地感覺到端燁修的神色變得更加的陰森,可想而知,面前這個小身材的男子對於王爺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人,但也有人心中有所猜測,難不成王爺好的是男色,不然娶親這麼些月了,都不曾聽到府中有消息傳來?
“那你說說看,她是怎麼下毒的呢?”端燁修陰冷地問道,“沒有證據的話,是你一個將軍能說得話嗎?”
右將軍愣了片刻,粗獷的身材愣在那兒,看上去有些呆樣:“可是……”
“啪——”端燁修將手中的摺子扔在桌上,深邃滿是冷意的眸光緊緊地盯着他,“可是的話,是需要證據!”
瞬間帳營裡又是一片寂靜,其他幾個將軍有些大氣都不敢出,憤怒的王爺,他們不是沒見過,只是眼下這麼維護一個男子,倒是讓他們分外的好奇,都有些好奇凌楚楚是何身份。
有意無意的視線掃在凌楚楚的身上,凌楚楚輕眨了下眼睛,回望了他們一眼,清透而又平靜的眸子還真讓他們有些難以想象是這樣一個人會給人下毒,是這樣一個人會說這麼陰冷的話語,但偏偏就是這樣子。
“可還是有什麼話要說?”端燁修沉聲問道,“若是沒事的話,就全部坐下來。”
六位將軍面面相覷,但還是坐在了位置上,等候着端燁修發話。
“林木,你可是知道軍醫在哪兒?”端燁修望向凌楚楚,“若是可以,你去代替下範軍醫的位置,讓他過來這兒一趟。”
凌楚楚雖不明其意,卻也沒有多問,在這麼多人面前,她還是需要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是。”她應承了聲,便離開了軍帳,朝着軍醫所在的帳篷裡走去。
一路過去,她感覺到有很多到憤恨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不過她都置之不理,冷冷地越過這些士兵們,越朝着前走去,血腥味越濃厚,看來這場戰鬥果然損失頗爲嚴重。
“忍住。會很疼。”軍醫的聲音從帳篷裡出來。
凌楚楚掀開帳篷,發現裡面躺滿了傷殘的士兵,血腥味充斥着整個屋子,如此悲壯的場面她是第一次見到,看着染紅着四處的血跡,她不禁想要嘔吐,但望着正在忙碌軍醫,她還是強忍住了。
她走到範軍醫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事?”說話間他繼續包紮着士兵的傷口。
凌楚楚看着他熟練的手指,額頭冒出的汗水,衣服上沾染的血跡,心中一股敬佩油然升起,她一改往日的淡漠,恭敬地說道:“範軍醫,王爺讓你前去一趟他那兒。”
只見他蹙了下眉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士兵,又瞥眼瞧了瞧另一邊的傷兵,似乎有些
猶豫。
“若只是包紮,我來幫你便是。王爺他們還在等着你,是關於這次士兵傷勢的問題。”凌楚楚緩緩地開口說道。
範軍醫將傷兵的傷口包紮好後,就站了起來,他打量了下凌楚楚,眼神裡多一絲疑惑,可也沒有多問,只道:“那就辛苦你了。若是他們傷口真得過於嚴重,記得給他們放些麻藥。”
凌楚楚點頭:“嗯。”隨後蹲坐在範軍醫的位置上,一一地檢查起士兵的傷口,箭傷,劍上,刀傷……各種都有。
慶幸融藹給她惡補了些醫學知識,不然她這個時候可能就要給這些士兵下毒了,她輕輕地擡起其中一個士兵的傷腿,箭頭還留在裡面,從流出來的血看,還是啐了毒,她又擡眼向着其他傷員望去,中箭的士兵無一不例外都中了另外的毒。
“我替你把箭頭取出來,會比較疼。”凌楚楚低聲道。
已然昏迷的士兵壓根不能聽見她說話,可是她還是自言自語着,好似在安慰着他們:“若是疼的話,可以喊出來,就算是士兵,就算是保家衛國,也是有權利喊疼,這不是恥辱。”
手中的銀刀靈活地在士兵的小腿上割着,黑色的鮮血不停地往外滲出來,當她取出箭頭的時候,手上已經是沾滿了黑色的血液,但她還是繼續地替他放着血液,直至可以看到紅色的血流出,她才替他包紮起傷口。
她耐心地替眼前的傷員們巴扎着傷口,此時她的心極其地平靜,這樣的心境似乎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她甚至想要一直就這麼下去。
但是,很快她就犯難了,她看了眼中毒的士兵,又看看自己手中都已經變黑的銀質刀具,有些無從下手。
“需要幫忙嗎?”身後傳來弱弱的聲音,還帶着一絲謙卑。
凌楚楚轉過頭望去,是一個年歲很小的人兒,估摸着是比她還要年輕,她可不曾記得軍營之中有這麼小的一個人,不禁皺起了眉頭,冷聲詢問道:“你是誰?”
小少年低聲說道:“我是村子裡的人,是昨日隨着範軍醫和火頭大叔一起來軍營的,幫他們打下手。”
凌楚楚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冷淡地說道:“去廚房給我弄一盆燒開的熱水,除卻你,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碰到這些水,可是明白。”
“嗯。”小少年點點頭,便退出了帳篷,而凌楚楚卻是陷入了沉思,身爲一個軍營,怎可以隨便的讓人進來,就算是村民又怎樣?萬一敵軍的人以村民的身份進來,豈不是……
“你們幾個可是認識剛纔的小少年?”凌楚楚巡視了一圈帳篷裡的人,淡漠地問道。
其中一個軍醫回過頭看了眼凌楚楚,一個呆愣,但隨即衝着她笑笑:“你說得可是範軍醫的小表弟?”
額?凌楚楚倒是沒想到他們會有關係:“嗯。”
“那小子家裡人都死了,昨日範軍醫回去的時候,正巧碰到他,便就將他帶了回來。”
原來如此,想來應該是死於敵軍之手了,位臨邊疆的村莊,總是不會太平,尤其是遇到打仗的時候,若是碰到無紀律的,就算是同一個國家的士兵可能都會侵犯他們。
片刻之後,小少年端着一大盆水走了進來,上面還冒着熱乎乎的熱氣,薰得少年整個人都看上去水嫩水嫩,乍一眼望去,倒是像個小女孩。
凌楚楚將手中的刀具扔了進去,隨後又將範軍醫扔在一邊的刀具也一起扔了進來。
“爲什麼要泡熱水?冷水不行嗎?”小少年蹲在凌楚楚的身邊,好奇地望着熱水中的刀具。
“消毒!
”凌楚楚淡淡地說道,以前她都是用藥粉擦拭下,就算了,但融藹教她需要用熱水泡後,在弄藥粉,這樣效果纔是最好,也可以防止留在刀具上的毒轉移到其他人身上。
“哦!”小少年有些似懂非懂的應了聲。
這時候,範軍醫走了進來,又看了眼蹲坐在地上的凌楚楚:“林公子,我可以與你談下話嗎?”
“嗯。”於是跟着範軍醫走了去出去,找了個偏僻無人的角落,兩個人嘀咕了起來。
小麥色的臉龐,透着菱角分明的冷峻,濃厚的眉,高挺的鼻,薄薄的脣,倒是讓人覺得這人的身份格外的高貴。
“範軍醫,可是有何事?”凌楚楚率先開口詢問道。
薄薄的脣輕啓:“林公子,可是在什麼時候差距到大家中毒的?”
凌楚楚眸光一閃,反問道:“這麼說範軍醫也是早前就發現了?”
“沒有。”範軍醫搖頭,若是早前發現,就不會出現這麼慘重的狀況,“是在給傷員處理傷口的時候才發覺,但我們攜帶的藥材上並沒有解這毒藥的藥材,所以眼下情況有些糟糕。”
“前天才發現。”凌楚楚直言不諱地說道。
範軍醫面色一冷,聲色略帶憤怒,卻是壓抑着:“那你爲什麼不說?”她的不提,導致這麼多的士兵丟失了性命。
凌楚楚眯了下眸子,冷淡地說道:“我不是大夫,對於人的生死並沒有你們這麼看重,而且這些士兵與我也沒有什麼關係,我只關心我的事而已,誰給我下毒,我就找出誰。”
範軍醫身子一滯,他沒有想到面前的人會是這麼的冷酷:“那你跟着軍隊來時爲何?”
凌楚楚扯動了下嘴角:“反正不是來玩的。若是想要知道,請去質問王爺。”
範軍醫望着她,不語,對於王爺的事,他不會過問,至少從認識他起,他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百姓,對不起士兵的事兒,所以他一路跟隨着端燁修。想來讓這麼一個姑娘來軍營,王爺可能真得是有事要辦?
他緩了緩語氣,用着商量的聲音說道:“林公子,那你可是有方法解士兵們的毒?我發現王爺身上的毒已經清除了,想來應該是你的功勞。”
“有。”凌楚楚淡淡地說道,“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爲什麼?”範軍醫不解地反問道,“明日又要出征了,難道就看着這些士兵們去送死嗎?”
“那是他們的事兒。”凌楚楚還是冷酷的很,“你是醫者,救死扶傷,我是毒者,讓人死傷。”
範軍醫愣愣地望着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話好,良久,才憋出一句話:“你……你的意思?”
“字面意思!”凌楚楚淡淡地說道,隨即從腰上掏出一粒腰,遞到他面前,“我這兒還有一粒解藥,你先吃了。救死扶傷的人至少不能倒下,不然有人就要看戲了。放心,不是毒藥。是融藹公子給的解藥。”她看到他的猶豫,便補充了一句。
“爲什麼?”他沒有接,只是不解地望着面前女扮男裝的女子。
凌楚楚朝着遠處在操練的士兵看了一眼,回過頭望着範軍醫:“找出給我下毒的人,殺了他。這纔是我要做的,至於其他,我想救誰,就救誰。至於你,王爺應該是有和你說什麼話吧?”
“王爺讓我配合你。”
配合她?凌楚楚蹙了下眉頭,隨即淡淡一笑:“嗯。”接着她踮起腳尖,在他耳畔嘀咕了幾句,言畢,她便轉身離開,只留得範軍醫傻站着看着她的背影,小麥色的臉色染着一層紅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