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帳外並未離去的端燁修聽到她的尖叫聲時,心猛地一顫,只這一聲,就將他的心撞擊地發疼,他不禁開始有些害怕,好似有什麼東西就將碎裂一般。
他沒有再停留,直直地離去,他怕在繼續呆在這兒他的心會亂,會失去分寸,他是魏王,他揹負着不一樣的責任,他絕不能再如此貪戀這種心痛心酸的感覺,有那麼一個人就夠。
只是,纔沒走幾步,他的腳步又停了下來,他還是猶豫的,與之前準備將這信件交給她時的感覺一樣。恍然間,在這麼多個朝夕相處的日子來,他對她真得有了感情,不,不該是這樣的,他可以喜歡誰,但唯獨不能喜歡凌文強的女兒……他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自我安慰。
他應該對她們絕情。
他大踏步的離去,英俊的身子在這夕陽下扯開很長很長的影子,好似還在留戀着這兒的某些東西。
趴在牀上的凌楚楚,擡起手抹了下被淚水模糊的臉頰,她怎麼又哭了呢,她不可以這樣,她不可以隨便的哭,姑姑都稱讚她是那麼厲害的人,所以她不能哭,她要去找綠蘿,去找姑姑,去找五姨娘,去找凌楚嚴……她要把她們隱瞞着不肯告訴她的事都挖掘出來,如此,她纔不會那麼盲目,不會如同無頭蒼蠅一樣……
然而,
她也明白,她不斷的告誡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都要在他發現那事之前找到消失的過去,也不過是一種欺騙,她在欺騙自己。
她撐起身子,將手中的信紙撕得粉碎,不是她乾的事情,就不是她;是她的,就是她;如今她只有一件事情纔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那便是那個女人。
那些不斷的把她牽連進來的人,她倒是要好好的質問他們一句,她是誰,爲什麼要如此做?身爲凌文強的女兒就那麼不一樣嗎?若說有利用價值,也該是凌千霜這個嫡女來得更佳。
她不能等着端燁修幫她了,至少她以爲來不及了,遲早有一天他會發現,而她身上不曾清除乾淨的毒素也會遲早發作,她要離開這兒,早早的知道那消失的過去,消失的記憶,如此她可以安心的離去,纔算是對自己活了這麼多年一個交代。
她下牀取出包袱,將包袱中的瓶瓶罐罐拿出來,凡是融藹交給她的,她都塞進了他的包袱之中。
這時候,她聽到外邊有腳步聲音,趕緊地把包袱扔回到原來的地方,自己則是坐會到牀上,靜望着門口。
端燁修掀開帳子走了進來,黑色如玉的雙眸掃了眼地上被撕碎了信紙,隨即又向她望去,不冷不淡地聲音響起:“她來了。”
凌楚楚看到曉燕手中提着一個包袱,想來是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了,她清咳了下,以掩蓋自己聲音的異樣:“曉燕,你可是會畫畫?”
曉燕點點頭:“嗯。”
“那麼你可是還記得那身上有畫的人?”凌楚楚再度詢問道,“若是可以,你能將它畫下來嗎?”
曉燕琢磨了下,方纔點點頭。
凌楚楚走下牀,親自將擱在一邊的筆墨紙硯擺到桌子中央,然後提硯磨墨:“你過來將它畫出來。”
曉燕接過畫筆,站在書桌前,藉着腦海中留有的記憶將軍醫身上的圖案一筆一畫地畫了下來,一條盤着的龍郝然地出現在畫紙上,年紀如她之下這畫工倒是挺佳,但她還是頗爲謙虛地說道:“林姐姐,我只能畫出這般模樣。”
“嗯!”凌楚楚看了一眼,然後擡頭望向也已站在她身邊的端燁修,問道:“可是想象?”
端燁修眯眼打量了下眼前的曉燕,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圖騰與隱衛傳
給他的一系列圖騰其中一個完全吻合。
“你可是記得是哪個人身上有這個?”
凌楚楚收拾起桌上的東西,擱放在一邊,卻沒有再去理會這件事,她安靜地坐在一邊,垂着眸子,讓人瞧不出她現在是什麼樣的神色,又是在想些什麼。
曉燕仰着脖子望着面前身高比表哥還高大的人,明明都是那麼英俊,可表哥是那麼溫柔,而王爺卻是那麼冷酷:“王爺。是那王軍醫。”
端燁修蹙着眉頭斂着神色,視線從曉燕身上再次移回到手中的圖騰上,若不是天天相處,天天見,該怎麼可能畫得這麼清楚?但那人又怎麼可能這麼大搖大擺將身上的圖騰隨意地展示給別人看?
如此,眼前這個小女孩……
“嗯。本王知道了。你且先回去。”端燁修淡漠地打發下去,直至看到她的腳步聲遠遠離去,他方纔對着凌楚楚說話。
“你可是有發現什麼?”
凌楚楚直起頭回視着他那雙會看進人心裡的黑色眸子,心中甚是慌亂,但還是要故作鎮定,她咧開嘴淡淡一笑:“我想到的事,王爺也應該想到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有些話其實並不需要問,卻已經心意相通,明白是怎麼回事,但至於該怎麼執行,又該是另外的做法,但與她何干呢?
“那你以爲該當如何?”他也不知道從什麼開始,他也開始喜歡聽她的想法,聽她的建議,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是個會依賴別人的人,從前依賴落兒,後來依賴修……但從來沒有想過會在有一日會向一個比他整整小十五歲的女孩詢問。
凌楚楚晃動着自己的雙腿,雙眼望着一前一後擺動的雙腳,輕淡地說道:“你還是找人確認下範軍醫的身份,還有曉燕,以及王軍醫,當然還有其他的人。”
這些他當然知道,他是想從她知道的是另外的想法,而她卻是這麼說,想來應該是那封信件讓她此刻心情有所變化,便也不再多問,他相信自己的想法與她的還是不謀而同的。
“今日你也該累了,早些休息。晚餐我會讓人給你送來。”端燁修拿着手中的畫紙走了出去,掀開帳子的時候,凌楚楚看到一抹橙紅色的光照,那麼耀眼,卻又是那麼的美麗,她站起身子,緩緩地走出去,來到屋門口。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如此蒼茫的景色落在她的眼裡卻是格外的親切,那麼美麗的夕陽,讓她升起一股衝動,夸父逐日,那麼強烈的目的。
那麼她呢?
她嘴角翹起,清秀的臉色滿是自信。她可以在有生之年找到,一定可以。
入夜,她草草吃過晚餐,打發了前來尋找她的曉燕,今夜,她並不適合出現在那兒,今夜,他也不會回來。
她安靜地趴在牀上,繡花枕上有着他的氣息,也有她身上的味道,以及藥香味。
她和他同牀共枕那麼久,卻從來沒有實質性地進展,她該是開心,還是該哀嘆?她沒有霜兒,沒有月素,沒有其他三位侍妾的那般貌美如花,卻也算是個清秀佳人,而他卻只是每夜摟着她而已……
呵呵!她苦笑了一聲,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有一個人已經慢慢地滲透進她的心裡,五姨娘啊,你是不是早知道會這樣,所以才那麼堅決的讓她一定要好好的討好端燁修,會有一天她會愛上他,而他終究是個男人,縱使再冷情,也許某一天也會對她動情。
若是這般想,那大是美好的日子,可是偏生她做錯了一件事。
她發現她自己一個矛與盾,退不回去的時間,她既想掩埋又想要挖掘,罷了,這時間流過的地方,記錄
的東西終究不是她一個人,還是有其他的旁觀者。
這遼闊天地,她依舊相信有那麼一個神是眼睜睜地望着所有的人與事,沒有悲喜,但定是會在某個點上會讓一些事,一些人交錯。
她沒有睡去,靜等着時間悄然溜走,她也不曉得這時間究竟爬過了多個地方,經過了多少個事,她才從牀上幽幽地坐起身子,點亮燭火,將不曾拿走的筆墨紙硯攤開……
有些話她不想說,有些事她想要掩蓋,留在他的身邊,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安全,一個人力量縱使是小,但是她還有其他的人,他們可以利用她,那麼她也可以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
她的字很清秀,就如同她的人一樣。
寫上名字後,她擱下手中的筆,卻發現她的淚水滴在了紙張上,她擡手碰觸了下,卻是模糊了字體,她苦苦一笑,也不再去理會。
她將它收拾好,放進自己的包袱裡。
今夜離去,並不是時候,她等,這點時間她還是經得起等待,她正欲吹滅燭火休息的時候,帳篷外閃過一個人影,讓她警覺心頓起,環顧了下四周。
帳篷最糟糕的一點便是敵人可以從任何地方攻擊,而裡頭的人卻只能顧着其中一個方向。
於此,她索性正面躺在了牀上,才一碰觸牀板,疼痛立刻襲來,她瞬間蹙起眉頭。
她閉着雙眸,警覺地聽着外邊的動靜,一草一木,風過的動靜,還有巡邏的士兵的腳步聲都清晰地飄入她的耳中,而唯獨沒有異樣的聲音響起,不驚讓她覺得奇怪,若是端燁修派的人該是會去另一邊,而不可能從這兒經過,也就只能說這個人並非端燁修的人,抑或說這個人與她有所關係?
在這個想法才升起的時候,她睜開雙眼瞥到那個人影在另一側出現,她拿起桌上的一粒乾果用足力道向着那人影打去,一聲悶響傳來。
然而,她並沒有大聲喧譁,相反地她還是格外地鎮定地望着那身影,她以爲這個人可能是想要聲東擊西。
如果此刻她大聲嚷喊,勢必會把端燁修等人吸引過來。這般反而是會懷了他們的事。
帳篷外的人倒也算是有耐心,在原地呆了好久都不曾一動,直到巡邏的士兵出現的時候,他的身影動了下。
外頭瞬間響起士兵的呼喊聲:“來人,有刺客!”
嘹亮的聲音響起,瞬間引起外邊的動亂,凌楚楚暗咒了一聲,她相信那人是故意讓士兵發現他的。
她迅速地起牀走了出去,故作疑惑地說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林公子,我等在這兒看到有刺客!”爲首的士兵指了指那人之前所站的地方。
“啊?”她驚訝道,“剛纔是我站在那兒!”
士兵眼裡明顯有着懷疑,但看到她一身白日裡的衣服,便以爲她是在等端燁修,也算是相信了些,道:“林公子,你還是早些休息。”
凌楚楚滿是歉意地衝着他們笑笑:“給你們添麻煩了,還是趕緊去巡邏的。”她看了來的人,還好不是很多,看樣子並沒有驚醒太多人,如此甚好。
看着士兵離去,她走進帳篷裡,然後用刀片將帳篷另一邊劃破,悄聲地走了出去,她細想了下這兒帳篷佈置,便想到了那個人現在會是在什麼地方呆着,當士兵發現他後,他的任務算是完成,卻還不能全身而退,只能在那個地方悄悄地躲着。
她輕手輕腳地朝着而那兒走去,雙腳好似不着地一般,幾乎聽不到走路的聲音。
忽然,一把劍橫亙在她的面前,低悶沙啞的聲音傳來:“淩小姐,你終於出來了。”
(本章完)